第三十九章 清晨的上京
這一夜發(fā)生了很多事。
有一位皇子連續(xù)遭遇兩次刺殺,有一位千金大小姐險些遭遇綁架,還有一位金丹真人差點命喪當場,但這些跟上京城里的普通百姓都沒什么關系。
清晨的上京與往日并無區(qū)別,露珠從花瓣上滑落,鳥鳴聲斷斷續(xù)續(xù)地傳來,三更時分落下的小雨,在空氣中帶起一股泥土的清香……哦,還有馬糞的味道。
“古代社會就是衛(wèi)生狀況太差了,讓人受不了。”宋言捂著鼻子直搖頭。
如今已經(jīng)是第二天的清晨,上陽河燈會持續(xù)到二更天才完全結束,散去的人群陸陸續(xù)續(xù)返回各自家中,第二天的上午理所當然各行各業(yè)都是休息。
這也是上京城的老傳統(tǒng)了,全民狂歡的第二天,哪個老板敢要求工人正常上班,那就是跟全城人民過不去。
而隨著凝兒徹底脫逃,昨天晚上的大戲也算是告一段落。
等聞亦奇將宋言帶回酒會現(xiàn)場,那邊的仙音宗弟子早已各自外逃,只有少數(shù)運氣不太好的低階弟子,被暴怒的趙岑給抓住一番拷打。
宋言回來后還跟趙岑見了一面——這是他們第一次碰面,此前盡管有過不少交集,但兩人其實沒有照過面,只能說神交已久。
趙岑也并不像宋言想象中那樣陰狠毒辣,或是囂張跋扈,反而看上去相當客氣,甚至專程向宋言道謝。
他確實有理由道謝,畢竟是宋言發(fā)現(xiàn)了仙音宗的陰謀,還跑去把聞亦奇帶了過來。盡管最終還是常文淵救下他,但這份情他必須要承。
不過趙岑也沒有在酒會上待太久,很快就回去休養(yǎng)了。他和凝兒那一次對視,對心智、魂魄是有所損傷的,幸好程度不深,可以靠時間慢慢調養(yǎng)回來。
而聞亦奇把宋言帶回后,又跑了一趟郊外,把凈根和尚、趙婧華等人帶回來,當然還有他麾下的兩位女捕頭。
正如宋言和顏丹玨所猜測的,銀袍老祖鐘瑜提前布置了感應法陣,一察覺到神海宗師到來,二話不說轉身就逃,在聞亦奇抵達前順利逃脫。
當然,他也沒有對趙婧華等人做什么手腳,這對鐘瑜而言毫無意義,沒有好處反而平白惹惱一位宗師,這種蠢事鐘瑜是不會做的。
他早就做好了準備,要是趙岑乖乖給劍,那就是他白賺;如果這位四皇子惱怒之下請出宗師,那便拍拍屁股走人,自認倒霉。
他鐘瑜無非是浪費點時間,而四皇子卻要搭上人情請宗師出手……雖然自己不賺,但是看別人吃虧也不差啊!
鐘瑜很光棍地跑路,聞亦奇也不去追這個識趣的準宗師,便帶著一行人返回,順道在路上給戚慕詩、周清清兩人講了講事情經(jīng)過。
當然,主要是給趙婧華說明一下——她家的侍女已經(jīng)成了行刺四皇子的刺客,雖然大概率不是本人。
趙婧華這個時候才知道,原來整件事只有她被蒙在鼓里。
不僅宋公子兩位侍女是六扇門的捕頭,他們一行人還是專門來試探自己的,根本不是偶遇,就連好閨蜜都在離開之后,發(fā)現(xiàn)了凝兒不對勁的地方……
雖然大家好像都是好意,怎么聽著這么別扭呢?
趙婧華不由為自己的智商不足而感到有些不合群。
除了這些收尾之事,六扇門也開始忙碌起來,開始逐一查探昨天逃離之人的背景身份——沒有當場抓住不要緊,能混入酒會現(xiàn)場的,怎么可能不留下身份信息?
順藤摸瓜之下,總歸是能有些收獲的,聞亦奇昨夜說的連根拔起,正是指后續(xù)的行動,六扇門就擅長這個。
不過此間種種都跟宋言沒有關系,他昨天早早回家睡覺,今天起了個大早,如今正在前往聞亦奇家的路上。
昨夜的行動對于宋言來說,還算是個差強人意的結果,至少結識一位宗師的基本目標已經(jīng)完成。仙音宗的功法雖然沒有入手,但本來也算不上剛需,沒有拉倒,正好讓他可以專注正道。
循著記憶來到昨天的閣樓前,宋言便打算上前敲門,昨天夜間他臨走前,已經(jīng)和聞亦奇約定過今天會上門拜訪。
沒想到宋言正打算敲門的時候,那扇木門卻自己打開了,里面走出兩道熟悉的身影,正是顏丹玨和趙婧華兩人。
不過古怪的是,兩人今天穿的都是一身男式便服,就連妝容都專門做了調整,看起來更接近于男子,還真有幾分女扮男裝的意思了。
“咦?你們倆怎么在這?”宋言不由詫異地望了望兩人。
“我還想問你呢?!鳖伒かk一拉身邊的趙婧華,惡狠狠地盯著宋言道,“說,你是不是跟蹤我們家婧婧?昨天就發(fā)覺你沒安好心,一直盯著她看!”
宋言見到她這副母雞護仔的模樣,不由翻了個白眼,隨手把兩人撥到一邊,向著里面走去:“我跟聞世伯早就約好了,你們倆才是不請自來的吧?”
他的話音落下,屋里也傳來了聞亦奇的聲音。
“是弘文來了?進來吧,記得把門帶上?!?p> 宋言應了一聲,這才轉過頭來,只見顏丹玨正一手捂臉,一只手拉著趙婧華飛速跑遠。
趙婧華只能一臉無奈地對著宋言笑了笑,以示歉意,只是還沒等她說什么,就已經(jīng)被拉過了一個拐角,兩道身影消失不見。
“怪里怪氣的……”宋言嘀咕了一聲,才關上房門,走進聞亦奇的家中。
……
就在宋言拜訪聞亦奇的時候,上京城郊的那個地下暗室當中,兩道身影驟然落入其中,正是昨夜脫身的林佳媚和凝兒兩人。
凝兒的本名就叫薛凝兒,這當然并不是湊巧,而是仙音宗在半年前盯上四皇子這個目標后,就選定了凝兒作為替代對象,于是薛凝兒便改成這個名字。
作為專業(yè)臥底,絕不能犯被叫到名字反應不過來這種錯誤。為了避免這個問題,干脆提前改名來習慣,時間一長自然會將之當成自己的名字。
兩人在離開上京后,林佳媚就直接投入深山當中,經(jīng)過了一夜的修生養(yǎng)息,才將自身傷勢穩(wěn)定下來,而薛凝兒也為她護了一夜的法。
走進暗室之后,林佳媚便輕輕抬手,掌心中有火光亮起,照亮了暗室中的場景,也照出了那只剩下三個的破爛假人。
見到這一幕,縱然是心中早有感應的林佳媚也不由微微沉默。
從某種意義上說,她其實擁有十條命,而那一拳直接打掉了其中七條,還把剩下的三條打個半殘——包括她本人在內。
“如果不是提前準備了這門道術,恐怕我會有當場身死的可能……那到底是什么怪物?”林佳媚自從轉投魔宗以來,還沒有遇到過這種事。
“大師姐,你沒事吧?”薛凝兒忍不住在一旁問道。
她昨天知道大師姐受了傷,卻沒想到傷勢到了如此程度,“移花接木”準備的九假人赫然被毀去大半。
林佳媚只是搖了搖頭,隨即道:“把事情詳細說一說,行動為何失敗,還有先前追蹤你的那個人……算了,前面的不重要,先說說那個追蹤者。”
“那人名叫宋言,字弘文,乃是……”
薛凝兒對宋言的資料其實很熟悉,這人也算是整件事中的重要人物,但她重點述說的,卻是昨天見到宋言之后所發(fā)生的事情。
等到薛凝兒說完,林佳媚才道:“你說他手腳不動,便能擊潰一名先天武者?多半便是他之前隔空攻擊你的手段。”
林佳媚說到這里便停頓了一下,像在仔細思索昨夜那一掌。
“那一掌,更接近武道宗師提煉的神海之力,但又似乎帶有一股禪意,是佛門武學才有的氣息,很是古怪?!绷旨衙拿碱^微皺道。
薛凝兒也是站在金丹門檻上的修士,見識不淺,聞言不由驚愕道:“莫非是大光明寺在嘗試,讓門中弟子以佛門武學成就神海?”
眾所周知,佛道兩家成就金丹、羅漢的難度極高,反而武修要凝聚神海,成功率上要高出很多,這也是蒼玄劍派能輔佐大周橫掃天下的重要原因之一。
但大光明寺如果也能研究出走神海之路的弟子,佛門神海的數(shù)量,會不會一躍達到一個驚人的數(shù)字?
哪怕對于大光明寺來說,這不是羅漢正道,可他們的戰(zhàn)斗力卻不會有所降低,哪怕搏個護法之位,想必也有大量人員趨之若鶩……
林佳媚沉著臉沒有說話,她也是類似的想法,只是沒有明說出來罷了。
相比于佛門武學晉升神海的方法,那宋言能受她一刀無損,倒算不上什么大事——佛門秘寶里多的是保命之物,宋言很可能是個極為重要的試驗品,有一件護身也是正常之事。
“師姐,我們得盡快向師傅稟報這件事!”薛凝兒一想到大光明寺可能擁有眾多神海武僧,而這些人都注定只能是敵人,整個人頓時不寒而栗,“還有那個宋言,他畢竟只是先天境,我們要不要……”
“愚蠢!”林佳媚冷眼掃過,打斷道,“如果不是這個宋言,我們何時能發(fā)現(xiàn)大光明寺的陰謀?殺了一個宋言,還會有張言、趙言,又如何能阻攔大光明寺的計劃?”
“可是……難道我們就什么都不做嗎?”薛凝兒不由有些無力,她當然知道師姐說得對,宋言很可能只是冰山一角,殺與不殺根本不重要。
而林佳媚沒有理她,反而輕輕撫摸著腰間的短刀:“還不明白嗎?佛道是一家,如果佛門武學可以晉升神海,那道門武學同樣也可以,還有我們……”
薛凝兒愣了一下,這才猛地反應過來,要說世間誰最愿意見到道武融合,自家這位師姐決定算是一個。
她更沒有想到的是,林佳媚心中已經(jīng)在思索,要不要干脆將薛凝兒殺死,這樣宋弘文的秘密就只有她一個人知道。
只是在考慮良久之后,林佳媚還是放棄了這一想法,要想從宋言身上得到道武融合的秘密,只靠她一個人遠遠不夠,必須要依賴仙音宗的力量。
“走吧。”林佳媚終于收回手,輕嘆了口氣道,“回去請師傅安排人手,必須要弄清楚宋言身上的秘密?!?p> “是……”薛凝兒還不知道自己已經(jīng)在鬼門關前走了一遭,只是莫名感覺背后有些涼,連忙點頭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