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使女在船艙里抱作一團,幾個內(nèi)侍也躲的躲,藏的藏,一個個瑟瑟發(fā)抖。
幾個船夫都趴在船板之上,一臉驚恐。倒是那兩個衛(wèi)士,各執(zhí)長刀,在船頭小心戒備。
碼頭之旁,船只不少,那些船伙、漁夫懼怕禍事,要么躲進船艙,要么上岸疾走。一時之間,閃得干干凈凈。
只有一個艄公,依然立在船尾,低著頭。
宋云雷搶上岸邊,眼見那漁翁一支竹竿疾刺過來,他不閃不避,持刀橫擋。
叮地又是一聲響,他身軀凝住不動。定睛一瞧,那漁翁戴了一副面具,掩蓋住真容。
那漁翁一擊不中,手腕急抖,手中竹竿一變二,二變四,頃刻間,七八條細長的黑影,分刺宋云雷周身上下。
宋云雷舞起一片刀光,護住全身,接著一聲厲嘯,欺身而上。
漁翁身形疾退,竹竿點地,縱身飛走。
一直端坐在船艙頂部的齊墨云突然說道:“舞陽,去幫宋師弟,別教他逃了?!?p> 龍舞陽拔劍而起,瞬間躍至岸上。
齊墨云漫不經(jīng)心地瞟了一眼遠處那個低頭不動的艄公。
艄公的船櫓之中,暗藏了一把刀,可是他不敢拔出來。
一股強大的威壓籠罩全身,豆大的汗珠順著他的面頰滴落。
就在這時,嘩啦聲響,水中躍出一個黑影,身披水靠,手中長刀,舞起漫天刀影,直取長公主。
幾個內(nèi)侍嚇得尖聲大叫,那兩個立在船頭的扈衛(wèi),也驚得呆住了。
舒靖海二話不說,一刀劈下。
當?shù)囊宦暣箜?,那人在江面滑出三四丈,噗通一聲,再次鉆入水中。
說時遲那時快,艄公也立即向江中,奮力一跳,企圖趁機溜走。
坐在艙頂?shù)凝R墨云,手中木劍向空中刺出。
那艄公一聲悶哼,感覺背部被人一劍刺穿,江面泛起大片血漬。
齊墨云向自己右邊虛空之中,又是一劍刺出,然后他站起身來,從容吩咐扈衛(wèi)、船夫:“趕緊泊船靠岸?!?p> 舒靖海依舊戒備地護在長公主身前,眼瞅著那水賊潛入水中之處,冒起大片殷紅。
他登時松了口氣,大師兄果然厲害。
那漁翁眼見宋云雷追上岸來,便不再戀戰(zhàn),竹竿一撐,轉(zhuǎn)身沿著碼頭堤壩,往上游方向飛掠疾走。
呼地一聲,一個敦實的身影攔住了去路,龍舞陽神色冷峻,手中長劍刺來,青光到處,嗤嗤作響。
漁翁冷哼一聲,竹竿再點,身軀轉(zhuǎn)向北面飛去。
龍舞陽手中長劍微顫。
那人自以為能順利脫身,不料忽然一股大力傳來,腳踝似乎被人拽住,竟從半空之中跌落在地。
漁翁大吃一驚,眼見兩個年輕后生已經(jīng)撲至身前,他將心一橫,竹竿直戳自己咽喉。
龍舞陽宋云雷兩個,萬沒想到漁翁竟然會自戕,一時愣住。
等宋云雷回過神來,拽住竹竿,漁翁已經(jīng)咽喉流血如注,斃命身亡。
西門瑤由內(nèi)侍們攙扶著上岸,她面色慘白,驚魂未定,想了想轉(zhuǎn)頭問舒靖海:“這些都是什么人,要刺殺本宮?”
“小的不知?!笔婢负G埔婟埼桕枴⑺卧评滓呀?jīng)回轉(zhuǎn)來,便告訴他們,“還有兩個,大師兄殺了?!?p> “還是大師兄厲害?!彼卧评讱J佩地說道。
“這三個刺客,想必是北燕朝廷遣來?!饼R墨云瞧著西陵州南門處的守軍察覺動靜趕來,便吩咐道,“已經(jīng)驚動本地官府,咱們且等一等。”
得知遇襲的是西魏長公主,城門處值守的哨長不敢怠慢,連忙教人入城報信。
不一會,刺史秦兆文,師將孫固都匆匆趕來,向西門瑤拱手行禮,請她往城內(nèi)驛館歇息。又差遣軍士,將驛館守護得水泄不通。
瀾江岸邊,旅將俞肇眼瞧著列在一處的三具尸體,眉頭緊皺。
孫固是一員老將,面對這突生之變,大覺頭痛:“這西魏長公主,秘密來訪,也不知是如何泄漏了消息,如今在我西陵州境內(nèi)遇刺,非是小事。還請秦使君速速拿個章程才好?!?p> 白胖面孔的秦兆文也覺得很是棘手:“得遣人急赴麓安城,奏報與至尊。咱們這里,說不得只好請孫將軍,安排兵馬護衛(wèi),將這位長公主禮送出境了?!?p> “使君,如此不妥。”別駕陳定知忙道,“不管這位長公主為何事而來,總之事屬機密。遣兵相送,動靜太大,必定驚動燕國。萬一兩國因此而生事端,這干系咱們可擔待不起?!?p> “卑職覺得,陳副使說得極是?!庇嵴剡B忙附和,“燕國雄強,咱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要這位長公主在咱們西陵州境平安無事,咱們便算是有功無過了?!?p> 孫固其實也不愿軍隊摻和這事,點頭連說有理。一時間,秦兆文也沒了主意,只得再往驛館去見西門瑤。
長公主已經(jīng)從驚恐之中恢復了平靜,她也拒絕了由軍隊護送的提議:“就算消息走漏,燕國已經(jīng)知曉本宮來此,明面上也不能授人把柄。本宮不敢令諸位為難,明日一早,便會動身,趕往章陵。還請秦使君、孫將軍,只做不知便好?!?p> 難題解決,秦、孫二人都松了口氣,便請西門瑤好生歇息,然后告退。
西門瑤這才轉(zhuǎn)頭詢問侍立一旁的齊墨云:“都打發(fā)走了,沒有兵馬護送,路上果真不要緊么?”
“眼下不能確知消息從何處走漏,咱們誰都不能相信。”齊墨云語氣淡然,“刺史和師將的確不知內(nèi)里,那個旅將,只怕是與這幾個刺客,脫不了干系?!?p> 一個內(nèi)侍驚奇地瞧著他:“齊公子只瞧一眼,就能推斷出來?”
齊墨云冷笑一聲,轉(zhuǎn)頭問龍舞陽:“三個刺客,都是什么境界?”
龍舞陽有些奇怪,但還是認真答道:“那漁翁是攬云境,與咱們幾個境界相當,比之大師兄,自然是遠遠不及?!?p> “那么水中的兩個,也是攬云境,不管刺客是何人派遣,總之的確是小覷了咱們?!饼R墨云點點頭,向西門瑤拱手道,“請殿下早些歇息,咱們告退?!?p> 翌日,西門瑤坐進馬車,從北門離開西陵州,繼續(xù)北行。
數(shù)日之后,南楚國都,皇宮之內(nèi),一位盛妝麗人,輕輕打開密奏,眉頭微蹙,沉吟不語。
從西陵州至章陵城,近六百里平路,倒是平安無事。
章陵城,位于中寧大陸中部地帶,西魏、北燕與南楚三國交界之處。
此地北面,是北燕國境,西面是綿延起伏的丹山。
丹山之中,有一條寬闊的峽谷,經(jīng)此向西,進入丹鳳關(guān),便是直往西魏國都西京的平坦大道。
一路風塵仆仆,西門瑤神色有些憔悴,卻不肯多做停留。隊伍未入章陵城池,直接從城外轉(zhuǎn)向丹山峽谷。
峽谷之中有丹鳳關(guān)通往章陵城的官道,當晚,眾人歇宿于石崖驛。
驛館是一處小小的院落,背靠絕壁,門前是兩丈寬的驛道,在峽谷之中蜿蜒曲折。
時至初夏,峽谷之中依然寒意沁人。齊墨云沐浴更衣之后,步出驛館,負手四下打量地形。
暮色四合,正在院子里與驛夫閑話的宋云雷跑來他的身邊:“大師兄,這峽谷雖然險峻,咱們鶴州,也有許多,又有什么好瞧的?”
齊墨云仰頭瞧著對面石壁高聳:“此處倒是設(shè)伏的好地方?!?p> “還會有刺客來么?”宋云雷有些驚訝,“他們還真是不怕死?!?p> “這里仍是南楚地界,又是三國接壤之處,便是出事,也難以追查。”齊墨云沉吟說道,“去囑咐舞陽、靖海兩個,后半夜一定要打起精神,小心戒備?!?p> “是,我這就去?!彼卧评紫騺矸哌@位大師兄,轉(zhuǎn)身欲走,卻又說道,“大師兄,如今你都不與咱們說笑了,好生無趣?!?p> 齊墨云掃他一眼,宋云雷縮縮頭,連忙走了。
夜半時分,峽谷之中,忽然風雨大作。
十余個黑影,以飛爪從石壁之上,飛身而下。
風雨之中,可以瞧見驛站之內(nèi),許多房間依然亮著燈。
黑影全部蹲下,取出手弩,搭上羽箭,簌簌聲響,射向驛站。
龍舞陽忽然出現(xiàn)在驛站門口,面色沉靜,手中鐵劍劃出道道青光。
叮叮聲響,羽箭帶著雨水,又反射回來。
有人中箭,悶哼一聲,向后栽倒。
沒有受傷的刺客,全部亮出兵刃,向龍舞陽撲去。
宋云雷大喝一聲,持刀跳出墻頭,協(xié)助二師兄一道御敵。
嘩啦啦的雨聲之中,夾雜著兵刃相交的乒乓之聲。
這伙刺客,有一多半都是攬云境,龍舞陽暗自吃驚,面色卻依舊沉著,一手抹眉抽絲劍,使得愈發(fā)純熟。
風疾雨驟,劍光如電,來去倏忽。
這是武道學院山長親授的武技,能令對手真元運轉(zhuǎn)受到阻礙,行動漸變遲緩。
而與他背靠背作戰(zhàn)的宋云雷也是面對強敵,愈戰(zhàn)愈勇,一聲怒喝,頭頂現(xiàn)出一只花斑巨豹,直撲對面的敵人。
咔嚓一聲,那人一時躲避不及,被咬下了半顆腦袋。
然而他們的對手也都不是等閑之輩,眼見巨豹現(xiàn)身,立即連聲呼喝,各逞絕技,全無遲疑。
霎時間,黑夜之中巨狼、黑虎、赤猴紛紛現(xiàn)身,幾番撕咬,那只巨豹嗚咽一聲,終于消失不見。
宋云雷面色慘白,手中刀光微滯。立即就有好幾件兵器幾乎同時襲來。
龍舞陽毫不猶豫,長劍向后方斜遞,劍光密織出一片鐵網(wǎng),替師弟擋下了這幾道攻勢。
就在這時,他耳中傳來一陣巨響,眼前金星亂舞,登時神田意海之中,氣息大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