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臺前,顧蕊和韓念伊手握長弓端坐馬上,一聲令下,一白一紫兩個身影飛馳而出。
顧蕊果然是有實力的,還未靠近靶子,就拔箭拉弓直中靶心,隨后看了看還未出手的韓念伊,又揚鞭加速向前。
“急什么?又沒有規(guī)定時間?!彪m然嘴上這么說,但為了面子韓念伊還是快速出手,射中一箭,并加速追趕顧蕊。
顧蕊兩箭齊發(fā),博得一片掌聲,韓念伊還是一箭箭的射出,氣勢上已然輸給了顧蕊,然而韓念伊沒有介意,繼續(xù)往前。顧蕊則是乘勝追擊,接連三箭,顧蕊已經(jīng)中了六靶了,韓念伊還在射第四箭,韓念伊的箭要中靶心之時,橫飛出一支箭來將其撞落,而那支箭正中紅心。“好?!笨磁_上的人歡呼起來。韓玉麒和劉奕恒則是眉頭緊蹙,為韓念伊懸心。
“口舌之勇,不外如是?!鳖櫲锍靶ν觏n念伊,快速射光余下的箭,此刻的顧蕊覺得韓念伊根本不配成為自己的對手。顧蕊快速駕馬回到看臺邊,顧焱眉飛色舞地迎接她,姐弟兩相視一笑,繼而在涼亭坐下,準備接受韓念伊的跪拜。
而此時馬場上的韓念伊有些驚惶,因為她發(fā)現(xiàn)身下的馬兒越來越不對勁,似要發(fā)狂。果然,她想得沒錯,這馬兒出了問題,狂奔起來,任韓念伊如何扯動韁繩都不停下,反而更快。這么快的速度要是摔下來,不死也得殘了,韓玉麒劉奕恒火速上馬向韓念伊奔去,幾個馬奴見要出事也趕緊去追。
“韓念伊,韓念伊...”劉奕恒瘋狂地呼喊著少女的名字,加速揚鞭,恨不得飛起來去追。
這時一道黑色身影風一般呼嘯而來,不一會兒就追上了韓念伊。只見那個黑色身影,躍上馬背,腳尖輕點,縱身躍至韓念伊背后,雙手握上韁繩,把韓念伊圈在懷中,幫她駕馬。而男子的那匹黑馬跟有靈性似的依舊跟在男子身后奔跑。
騎了一會兒,男子開口:“側(cè)身抱住我?!?p> 韓念伊驚魂未定地看著男子,這才看清來人是賀澤羽。
“快點。”賀澤羽鎖眉看著懷里的韓念伊,催促她。
韓念伊乖乖聽話,右腳躍過馬背放在左邊,身子側(cè)臥馬上,雙手環(huán)住了賀澤羽的脖頸。賀澤羽松開韁繩,微夾馬腹,抱著韓念伊飛升而上,而后落在追來的黑馬上。賀澤羽調(diào)轉(zhuǎn)馬頭,慢慢降下速度,往看臺方向過去。
韓玉麒和劉奕恒看到韓念伊沒事,松了口氣,也調(diào)轉(zhuǎn)馬頭回去,馬奴們則繼續(xù)去追那脫韁的馬兒。
四人返回到看臺前下馬,周圍的人開始議論起來。
“那黑衣男子是誰???身手這般好?”
“長安城何時多了這號人物?”
“那是賀澤羽,我在除夕宮宴上見過他?!币粋€公子幾乎是叫出來的。
賀澤羽常年征戰(zhàn),沒有戰(zhàn)亂也多居于軍中,即使回了長安,也就待在大將軍府里,除了宮宴和一些將軍的筵席,其他宴會基本不出現(xiàn),所以大家認不出也是正常的。
第一個迎上來的人是蕭雅安,從那抹黑影出現(xiàn)在場內(nèi)的時候,她就認出了賀澤羽,她也很奇怪為什么他會來,但更多的是開心,早早就等在了看臺前。
“羽哥哥,你怎么來了?是來找雅安的嗎?”蕭雅安用無嬌媚的眼神看著賀澤羽。
賀澤羽語氣平淡道:“路過?!?p> 蕭雅安的臉色顯然沉了一下,無比自責起來:“羽哥哥可還是在責怪雅安沒有查到兇手?”
“沒有?!闭Z氣似乎更冷了。
韓念伊本來想道謝的,但眼下這種場景,有點眼力勁兒的都知道應該離開。韓念伊正準備偷偷溜走,卻被人叫住了。
“韓念伊,你是不是該兌現(xiàn)承諾再離開?”顧蕊見韓念伊要溜,趕緊出言攔住。
“什么承諾?”
“韓念伊,這么多人看著呢,你難道要耍賴不成?”
“哦,這不是還沒比完么,你急什么?”韓念伊就喜歡看顧蕊這種氣急敗壞的樣子。
“還有什么可比的,你已經(jīng)輸了?!鳖櫲锸阎?,就算韓念伊把剩下的都射中了,也只有九箭,拿什么贏自己。
韓念伊猜想那馬兒發(fā)狂定與顧家人有關(guān),此刻對顧蕊滿是敵意,她今日要讓顧家人顏面掃地。
“賀澤羽,你那馬兒可否借我一用?”韓念伊對于賀澤羽這般無禮的態(tài)度讓在場的人倒吸一口涼氣,覺得這小丫頭定是被嚇瘋了。
賀澤羽把自己的馬鞭遞給了韓念伊,說道:“它叫旋風?!?p> 韓念伊拿起馬鞭,走到旋風身旁,摸摸它的鬃毛,跟它打招呼:“旋風,我是韓念伊,等下你可要好好表現(xiàn)哦。”
韓念伊扶著馬鞍一躍而上,勒起韁繩,策鞭向馬場奔去。進入場地,韓念伊一改之前中規(guī)中矩的射箭方式,把她那些花把勢都使了出來。
見她一個旋轉(zhuǎn),橫臥于馬上,左腳腳尖繃直與上身保持平衡,右腳膝蓋彎曲,腳掌輕扣馬腹,防止顛簸把自己甩下馬去,拉弓開箭,利箭劈開顧蕊的箭搶占紅心,動作嫻熟,一揮而就;韓念伊接著駕馬快奔,又急速勒住韁繩,旋風昂首揚尾,高抬前蹄,站立而起,伴著高昂的馬鳴聲,雙箭齊發(fā)再次穿透顧蕊的箭正中紅心,而此刻的韓念伊,僅靠著雙腿夾著馬腹的力道將自己與旋風聯(lián)系在一起,氣勢磅礴,散發(fā)出男兒都比不了的霸氣。
只有韓念伊明白,自己能輕巧完成這個動作是旋風的功勞,它在配合自己。念及此處,韓念伊摸摸旋風,大聲的歡笑起來。暖陽下,一人一馬,一黑一白,配合默契,馳騁天地間。
賀澤羽看得入迷,覺得她和這里是那么的格格不入,她應該遨游于天地間,而不是在這小小的馬場上勾心斗角。
同樣入迷的還有劉奕恒,此時的少女散發(fā)著他從未見過的豪氣灑脫,這個少女一次次給自己帶來驚喜,一點點融入心里。
馬場上的韓念伊玩得盡興,感覺和旋風很是默契,最后三支箭了,她要來個完美落幕:“旋風,我們再配合一次。”
韓念伊雙腳離開馬鐙,輕夾馬腹,飛身站于馬背,隨即一個轉(zhuǎn)身,面朝馬后,雙手張開,右手持弓,左手持箭,伸向兩側(cè)。左腳站在馬上,右腳勾住韁繩,身體前傾,待穩(wěn)定后,三箭齊飛,刺穿顧蕊的箭,扎于靶心。
少女志得意滿道:“旋風,好樣的。”翻身旋轉(zhuǎn),正坐于馬背之山,她笑得更加隨性了。
剛還為顧蕊喝彩的看客們,此刻鴉雀無聲,面對這樣的畫面,他們內(nèi)心是贊嘆,是驚訝,是不忍褻瀆。
顧蕊臉色慘白,她知道自己輸了,同時還輸?shù)袅擞犯念伱?,她看著那由遠及近的白色身影,從難以置信到妒火中燒到恨之入骨。
韓念伊駕馬來到賀澤羽的面前,翻身下馬,不舍地回頭看看旋風,又摸了摸:“好馬?!彼l(fā)現(xiàn)手上一抹嫣紅,旋風受傷了?她仔細檢查,忽地回頭看著賀澤羽:“汗血寶馬?”
“嗯?!辟R澤羽也上前摸了摸旋風,又看了看香汗淋漓的少女,隨口一問:“喜歡嗎?”
韓念伊小雞啄米似的點頭。
“下次帶你去城外賽馬?!?p> 韓念伊一把握住賀澤羽的手臂,兩眼放光道:“真的?”
賀澤羽還沒反應,一個聲音響起。
“放肆,還不松開?!笔捬虐驳芍n念伊的手,怒斥她。
韓念伊知道不合禮數(shù),趕緊松開了。
“發(fā)生何事了?”林夫人聞訊匆匆趕來,顧蕊和韓念伊賽馬她是知道的,她雖然好奇,但是比起這些,她更關(guān)心林肅和韓念熙,所以她一直陪著林肅教韓念熙騎馬。可下人突然來報,說大將軍來了,她趕忙出來迎接。
林夫人在人群中尋到了賀澤羽,快走到跟前,諂媚地說:“見過大將軍,妾身未曾遠迎,望大將軍勿怪?!?p> “夫人客氣了,本將軍巡營路過,冒昧來訪,還請夫人見諒?!辟R澤羽難得的客氣起來,讓林夫人倍感榮幸。
“將軍哪里的話,大將軍能來這馬場,是妾身的榮幸?!绷址蛉诵Φ煤喜粩n嘴,大將軍賀澤羽來了自己的馬場,參加了自己的宴會,這傳出去,是多有面子的事情啊。
“夫人,本將軍以為,這馬場還是早些關(guān)停的好?!辟R澤羽不緊不慢地說著。
話鋒突轉(zhuǎn)之快讓林夫人轉(zhuǎn)不過彎來,“大將軍這是何意?”
韓玉麒是聰明人,知道賀澤羽是要給韓念伊出氣,大步上前,對林夫人恭敬一禮:“林夫人,今日姐姐與顧家小姐賽馬,可不知怎的,那馬兒竟突然發(fā)狂,若不是大將軍相救,只怕姐姐已經(jīng)粉身碎骨了?!?p> “這怎么可能?這馬場的馬兒都是經(jīng)過精挑細選的良駒,而且由專人馴化,怎會突然發(fā)狂?”林夫人知道事態(tài)嚴重,但是自家的馬兒她也是知道的,馬場經(jīng)營數(shù)年從未出過意外,怎會突然發(fā)狂,定是人為,她可不愿意替他人擔責,立刻撇清干系。
“那夫人的意思是此事是有人刻意為之?”韓玉麒盯著林夫人,又看了看顧家的人。
林夫人如夢初醒,顧韓兩家賽馬,這韓家出事,只怕顧家嫌疑最大。自己不想擔責,就不能說是馬場的差錯,可如果說人為,那勢必會得罪顧家。
“韓公子誤會了,妾身以為此事實屬意外?!绷址蛉讼氪蚬苫爝^去,畢竟韓小姐沒有傷著。
這事分明是人為,劉奕恒不想讓韓念伊吃虧:“意外?林夫人,依你之見,是韓小姐的意外?還是馬兒的意外呢?”
劉奕恒是笑著說的,可那語氣里的寒意讓林夫人不敢直視,怯怯地說:“王爺,妾身只是猜測。”
“四哥,你就別為難林夫人了,馬場這么大,很難面面俱到的?!眲⑥日槌鰜韼颓唬骸氨就跻舱J為此事多半是意外,那馬兒之前一直好端端的,可誰知,韓姑娘騎了一會兒就發(fā)狂了呢?”
“依樂平郡王的意思,此事倒還是我姐姐的責任了?”韓玉麒被劉奕臻的這番話激怒了。
“韓公子莫急,本王并無此意,畢竟韓姑娘是受害者,誰會自己害自己呢?想來是那馬兒怕生或是受了驚才會如此?!?p> 見劉奕臻說話越來越過分,韓玉麒氣得攥緊拳頭。韓念伊一直在旁邊看著聽著。
“樂平郡王說得極是,念伊也覺得定是這馬兒與念伊不相配才會惹此禍事。劣馬就是劣馬,捧再高也只是會傷人的畜生。”韓念伊笑得優(yōu)雅,又靠近旋風,摸著馬兒說道:“良駒終是良駒,無論是戰(zhàn)場還是賽道都無人能擋其鋒芒?!?p> 樂平郡王對于她的諷刺,很氣惱,剛要還嘴。
“既然如此喜歡,那下次送你一匹便是?!辟R澤羽簡簡單單的一句話,讓周圍的人面面相覷,傻子都聽得出來,賀澤羽在維護韓念伊,大家開始思忖韓念伊與大將軍的關(guān)系。
韓念伊興奮地愣住了。汗血寶馬?他要送我汗血寶馬嗎?今日的罪真是一點沒白受。
“素影?!辟R澤羽輕喚一聲。
看臺旁的素影走到了那只發(fā)狂馬兒的身邊,拔劍一揮,驄馬血濺當場。眾人嚇得屏住呼吸。即使長得俊逸非凡,可天煞終究是天煞。
上一秒韓念伊還在感嘆這男人的貼心,這一秒?yún)s見識到了他的殘忍。
賀澤羽絲毫不在意眾人的反應,看著林夫人,“無論是人還是畜生,傷了不該傷的人就只有死路一條。林夫人,你覺得本將軍說得對嗎?”這話像是對林夫人一個人說得,可卻是警告所有人,在賀澤羽眼里,韓念伊是他們不該惹的人。
林夫人顫顫巍巍地回答:“將軍所言極是,這畜生傷人確實該死?!眲倓傔€幫林夫人說話的樂平郡王,被賀澤羽的氣勢給鎮(zhèn)住了,不敢再開口。
劉奕恒感覺到韓念伊是不想再追究馬兒發(fā)狂的事了,但他不想輕饒了顧家人,便又把話題轉(zhuǎn)移到剛剛賭約之上:“顧小姐,這結(jié)果很明顯了,不知你和顧公子打算何時兌現(xiàn)承諾?。俊?p> 大家又想起剛剛的賭約來,他們還有個私人賭局要兌現(xiàn)呢,看臺上的公子小姐們又開始熱鬧起來,贏的笑,輸?shù)膼?。林夫人看一切恢復如初,輸了口氣,也看起熱鬧來。
顧蕊見樂平郡王都敗下陣來,知道已無路可退,硬著頭皮走上前:“我輸了?!甭曇舨桓撸阋宰岉n念伊聽見。
“然后呢?”韓念伊面無表情地看著她。
顧蕊氣得咬緊嘴唇。
劉奕恒追問道:“誒顧家少爺呢?這事兒可都是為了他呀,這會兒不見了?”
顧焱聽到瑾王在叫自己,只好從人群中走出來,在韓念伊面前停下,他低著頭說:“韓小姐,對不起,是我錯了?!?p> 旁邊開始有人起哄了“剛不是說磕頭賠罪的嗎?”
“就是,這御史府的公子小姐可不能說話不算話啊?!?p> 聽到這些話,顧蕊臉紅一陣白一陣,移著步子來到韓念伊跟前。她雙腿微曲。
“不必了?!鳖櫲锩偷靥ь^看向韓念伊,韓念伊也看著她,“顧小姐,一場游戲而已,不必當真,不過,下次還請顧小姐遇事能多加證實,莫再冤枉無辜?!?p> 韓念伊說完就繞過人群往涼亭走去,韓玉麒跟在身后。賀澤羽也轉(zhuǎn)身離開,正好瞥見了抬頭的顧焱,停下了腳步。
“是你?”賀澤羽,又笑了笑問他:“你可是來問本將軍索要銀兩的?”
顧焱知道賀澤羽認出了自己,嚇得兩腿發(fā)軟撲通跪下:“大將軍饒命,那日小人有眼不識泰山?jīng)_撞了將軍,請將軍恕罪?!?p> 賀澤羽沒有理會,朝著韓念伊的方向走了過去。
顧蕊一臉茫然地看著顧焱,而后又用無比厭惡地眼神盯著韓念伊:“今日所受之辱,他日定當百倍奉還?!?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