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莉莉婭

　　在跡奇大陸奴隸的生命是極其廉價的，也許某個貴族為了發(fā)泄無名火都會有數(shù)名奴隸從世界上消失，命比紙薄這個詞可以貼切形容他們。

　　但最不可或缺的勞動力也是奴隸，那些戰(zhàn)爭中失敗者，犯下小偷小摸不至于殺頭罪名的人，沒有養(yǎng)活家人的能力將孩子明碼標價賣出等等都會成為奴隸，說起來很殘酷但事實確實如此，這些廉價勞動力能夠滿足那些視人命為草芥的家伙。

　　興許某天跟了一個好主人，會將奴隸身份變?yōu)槠鸵?，再進一步返還平民身份，但大多數(shù)奴隸都等不到那一天，除了戰(zhàn)爭時期征戰(zhàn)沙場的士卒，經(jīng)歷大范圍災禍無法避免的死亡外，死亡率最高的就是奴隸，當一個人或物的壽命超過他本身應有的價值，就會被舍棄，奴隸更甚。

　　尼克戴上黑色兜帽用來遮掩一頭白發(fā)，透過縫隙可以清楚看到鐵籠中瘦弱的身影，最小的不過剛會講話，最大的牙齒都掉光了，他們身材佝僂靠在籠子上，原本只能容納五個人的鐵籠關了八個人甚至更多，每個人眼神中都缺失了什么，讓尼克不寒而栗。

　　生活在相對安穩(wěn)的靈谷鎮(zhèn)，尼克見過給人打工的仆役，但奴隸，他只聽說過，沒有親眼見過。

　　小詹姆斯回到營地不久，赫克托也回來了，簡單清點人數(shù)后，波涅羅與老詹姆斯并沒有刻意詢問小詹姆斯負責的奴隸為什么少了兩個，他們用眼神告訴小詹姆斯下不為例，小詹姆斯如釋重負呼出一口氣，他站在馬車上督促那些手下快些收拾。

　　“就是你了?！蹦峥思氈掠^察小詹姆斯的表情，從緊張、暗喜、再到輕松不可一世的囂張，尼克知道如果自己不管的話，那兩個女孩可能真的就白死了，沒有人會為她們報仇，而且聽他們對話每個人身上不止一次血債，這伙人不能留。

　　“真的要管嗎？”金在肩頭發(fā)聲。

　　尼克沒有說話。

　　“多管閑事，你管的了這次，那下次呢？你可救不了那么多人。”銀的聲音響起，往常尼克聽到銀說話還會覺得悅耳些，但這次聽到的只覺得尖銳的令人生厭。

　　“管，只要看到我就要管?！蹦峥四抗獠簧频亩⒅≌材匪梗Z氣堅定，像極了一個倔強的小男孩，在大人面前努力證明自己觀點的樣子。

　　“隨你吧！”銀說完不再出聲。

　　小詹姆斯一手掐腰，一手拿著一根短棍，因為使用太多次，上面圓潤光滑，不見毛刺。

　　他將短棍砸在鐵籠欄桿上，鐵籠發(fā)出嗡鳴聲，原本倚在鐵籠子上的奴隸向里挪了挪身子，表情驚恐，幾個奴隸手指被砸到也不敢出聲。

　　小詹姆斯得意的笑了笑，似乎奴隸的痛苦就是他的快樂源泉，突然小詹姆斯抖動身子，打了一個寒顫，他奇怪的看向四周，尤其是尼克所在的地方，那里除了齊腰高的雜草與灌木叢并沒有什么。

　　“瘦臉，你說日暮森林里有沒有……嗯，怪物？”小詹姆斯想了想，對身旁那個瘦子說道。

　　“有啊，我見過成群結隊的洞穴角蜘蛛在山壁間織網(wǎng)，捕捉飛鳥，只要一口就能把人頭大的鳥兒吞下，還有偽裝成大樹的樹精，據(jù)說有和我們一樣的智慧，還有偽裝成大塊巖石的巖蛇?！笔菽樖治枳愕福噲D讓小詹姆斯相信自己，其實他也沒見過那些洞穴角蜘蛛，但集市上有人出售死去的洞穴角蜘蛛，大的堪比牛犢，八只黑色眼睛上長著數(shù)根圓錐形尖角，更別提樹精、巖蛇了。

　　“那我們這里會不會出現(xiàn)？”小詹姆斯手不自覺放在刀柄上。

　　“不可能的，那些怪物都在日暮森林深處，不會出現(xiàn)?！?p>　　“真的假的？”

　　“信我啦，我們走這么多次，連只大型猛獸都沒看到，都是些不長眼的小動物順手宰來吃了?！?p>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

　　營地外樹與樹之間共有三條道路可以供馬車通過，不是刻意修建的，走的多了就有了路了，如果一段時間后沒有人走，會恢復森林原生態(tài)，看不出之前有條道路。

　　道路并不平坦，樹根拱起地面，一些積水混雜樹葉形成小坑，馬車一上一下咣當響，大多數(shù)人與其坐在上面受罪還不如下來走著舒坦。

　　十幾輛馬車，大半是鐵籠馬車，前后簡陋一些的正常馬車坐著波涅羅信任的手下，波涅羅此刻與老詹姆斯坐在中間一輛大一些的馬車里。

　　波涅羅與老詹姆斯坐的不是鐵籠子馬車，也不是供手下歇息的簡陋馬車，更加高大，堅固，空間顯得更多些，車輪特殊構造使得馬車在崎嶇道路上如履平地，那怕五個人坐在一起也不覺得擁擠，里面也更為舒適，有著華麗花紋的地毯，中間矮桌上擺放了肉干、新鮮水果、面包、果酒，一名只有腳上戴著鐐銬的年輕女子盤坐在波涅羅與老詹姆斯之間，為兩人扇風。

　　馬車頂部用細繩吊著十幾個大拇指大的奇怪小石像，一個背后生有雙翅的鳥臉人，一個薔薇花，一個戴帽子的斗篷男子等等。

　　女孩名叫莉莉婭，年齡在十八歲，是三年前波涅羅前往罪城交易時遇到的，原本是要與那批奴隸一起交付給買主，但老詹姆斯看中了她，想收為侍女，并承諾只要波涅羅和老詹姆斯有一口吃的，就有莉莉婭一口吃的，因為莉莉婭有一種常人不具備的能力，預言。

　　莉莉婭畫著重重黑色眼影，由于常年沒有離開馬車的緣故，白嫩的皮膚有著一種不健康的白暫，一頭長發(fā)用木簪子扎在一起，左右手腕上各戴著幾塊彩色石頭組成的手鏈，身著紅褐色短裙，腳上與其說是腳銬，還不如說是兩個打磨精致的小鐵環(huán)，用一條銀鏈連接在一起，她用涂抹成黑色指甲的手拿著一把綠色蒲扇為老詹姆斯扇起涼風，偶爾才為波涅羅扇一下，三人在一起不像是主仆關系，更像是一家三代人。

　　可以說這輛特殊馬車是二人專門為莉莉婭準備的，波涅羅不敢對莉莉婭有非分之想，他有求于莉莉婭，不同于那些占卜師使用卡牌，水晶球，莉莉婭的能力是與生俱來的，只要觸摸到對方，莉莉婭就能夠看到對方所求事情的結果，只能夠在最近一段時間，且與對方息息相關才行，而對方會感知到痛苦，感覺生命在流失。

　　老詹姆斯當時被還是奴隸的莉莉婭一手抓住手腕，來不及做出反應，痛苦襲來，險些要了老詹姆斯的老命，莉莉婭告訴老詹姆斯，隊伍不能再往前走，會突遇大暴雨導致奴隸們死傷慘重，老詹姆斯也會因此生一場大病，之后發(fā)生的事令老詹姆斯不敢不信，提前準備成功防備了那場暴雨，老詹姆斯將莉莉婭的天賦告訴了波涅羅，波涅羅嗤之以鼻，認為莉莉婭不過是個神棍，連老詹姆斯這種老滑頭都被她騙了。

　　為了驗證真?zhèn)?，波涅羅大大咧咧的讓莉莉婭使用能力，他不認為莉莉婭這種小身板可以對自己造成傷害，莉莉婭狠狠抓住波涅羅手臂，波涅羅被難以忍受的疼痛疼暈了過去，醒來后，莉莉婭告訴波涅羅幾天后會在罪城賭場贏錢后被人捅一刀，傷在胸口，波涅羅將信將疑，在衣服內(nèi)穿上一層鏈甲，能護住上身，那晚手氣極好，贏了許多銀月幣，離開賭場后一個小個子假意撞在波涅羅身上，懷里一把鋒利匕首刺中波涅羅胸口，匕首鋒利到居然將鏈甲破了一個小洞，堪堪破皮，幸虧匕首上沒有涂抹毒藥，波涅羅反應過來后用那把匕首結果了小個子。

　　從那以后，莉莉婭成了波涅羅與老詹姆斯的秘密武器，每次出行都會強忍疼痛求莉莉婭告訴二人是否順利，換來的是二人的貼心對待，那些手下以為波涅羅相中了莉莉婭才會對她那么好，沒有人想過其他原因。

　　兩人知道，莉莉婭的能力堪稱神跡，一旦被人發(fā)現(xiàn)，他們會惹來災禍，但只要處理妥當莉莉婭會成為一張保命王牌。

　　“來吧，告訴我這次是否順利?！辈_不是癮君子，更不會因為疼痛上癮，但一想到那股被無數(shù)長針入體折磨的滋味他都會有意遠離莉莉婭，可每次出行的預言是必要的，幾年下來都成為了習慣。

　　波涅羅腦后扎著幾根短辮，用細繩固定，此刻，因為過于痛苦，頭顱劇烈搖晃下，部分細繩崩散開，細密汗水滲滿額頭。

　　“莉莉婭，結果怎么樣？”老詹姆斯詢問道，同時向波涅羅扔出一塊用來擦汗的毛巾。

　　莉莉婭沒有說話，閉著眼，眉頭緊促，過了一會，似乎是想通了眉頭舒展開。

　　“我沒有看到發(fā)生了什么意外，一定是因為一帆風順?！崩蚶驄I撇了撇嘴，似乎在說信不信隨你們。

　　“那就好。”片刻后老詹姆斯扶起波涅羅，一前一后下了馬車。

　　應付了兩人離開，莉莉婭從果盤上拿起一個紅蘋果，咬了一口，咀嚼兩下后，輕咬嘴唇陷入思考。

　　她想不明白剛剛自己似乎看到了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沒有發(fā)生，畫面太快了，她從來沒見過那種畫面，哪怕是看到波涅羅死亡她也不會驚訝，可并沒有出現(xiàn)波涅羅，反而看到了自己。

　　她看到一團熾熱明亮的紅色火焰，攜著一金，一銀兩道細小火焰朝自己砸來，自己坐在馬車上向火焰招手，紅色火焰裹挾自己離開馬車，火焰散去，是一張陌生青年的臉，他在對自己笑。

　　莉莉婭沒有對波涅羅與老詹姆斯講實話，此刻的她，滿腦子都是青年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