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青抱著黃金案出京兆府的時候,身邊的印許腿還在發(fā)軟。
上馬的時候印許第一下馬鐙還沒踩上去,整個人撞在馬身上,狄青簡直的笑到發(fā)喘。
印許憋著悶氣,騎著馬隔空給狄青踹了一腳。
“現(xiàn)在去哪里?老子要吃好吃的。”
狄青暢快得接了一聲:“好嘞?!?p> 韁繩一拽,逗著印許玩一樣朝著大理寺去了。
當印許坐在大理寺堂廚的坐床上,看著面前擺好的飯,和對面墻上寫著的《永徽律疏》,這拿筷子的手都在抖。
滿臉怨憤的盯著狄青。
狄青怡然自得的吃著自己面前一碗熱乎乎的湯餅,由于大雪天的,大理寺十分人性化的還加了一道黍臛。
他大快朵頤正酣暢淋漓,印許噎得慌,雙眼瞪得發(fā)紅,自己埋頭吃都吃的不暢快。
印許直瞪他,身心不痛快,被郝德權(quán)嚇得夠嗆,仍舊心有余悸。
狄青撞撞他胳膊:“這肉羹味道確實不錯,官家的飯食豈是外面可比,好不好吃?”
印許當即站起身,就只差把手上的筷子砸他臉上了,抬起手的一瞬間看到了自己右手腕子上的彩繩,顏色比剛戴上時鮮艷了點......
他才悻悻地放下手,雙眼就跟要吃人一樣,惡狠狠的一瞪!
一餐飯吃的他們兩是最后起身的,起身了就分道揚鑣,走了幾步印許心中不滿,掉頭又回來警告狄青。
“今天晚上平康坊看老子不花光你的錢!”
狄青直接是逗到了興致,這印許膽小又慫,貪生怕死,還容易做賊心虛,真是好玩的不得了。
今日那都知案的卷宗全在印許身上藏著,郝德權(quán)去架子上看,印許心慌害怕,就那么一會兒,衣裳背后都濕了一大片。
心理素質(zhì)是真的差勁。
狄青此時解釋道:“我將其它卷宗抄目換了一下,所以郝府尹沒看出來。他只要不打開看內(nèi)容,根本不會發(fā)現(xiàn)東西不在?!?p> 印許淤堵得心有些爆發(fā),身邊盡是同僚,壓著聲音吼了句:“他要是打開看怎么辦?你就不怕他打開?”
狄青搖搖頭,“今日你為什么不看卷宗?要假寐?”
印許脫口而出:“死成那樣,你以為我是你!誰愿意再看一次那個過程!”
狄青手一攤,“他也是一樣阿。他積壓這么久,一是辦理不了不想辦理,二是和少府監(jiān)許有私下勾當。要不是我們誤打誤撞去了楊柳家,接觸到了孫二郎,他打死都不會再想摸這個案子?!?p> 印許心想,死的這么不忍直視,我他娘的也不想摸這案子。
要不是情勢所逼實屬無奈——
他怒橫一眼狄青,“跟著你真的就從來沒好事?!?p> 狄青被人指著罵了句,訕訕的摸了摸鼻子。
“你師父的信你看了嗎?”
印許眉頭深深一蹙,不舒服的長舒一口氣。
“看個屁,不敢看。才來,一天舒服日子都沒過就連連都是這些糟心的事兒,那個老頭子不會有好事給我的,晚些時候吧?!?p> 說到后面,印許已經(jīng)是無奈的答應(yīng)下了他師父遺托的語氣。
正兒八經(jīng)得到了分道走的地方,印許拐著身子直接去了他的職位上。
而狄青繼續(xù)在自己的位置上看著黃金案的卷子,順便又去了大獄調(diào)人。
指著卷宗疑處義意分辨,幾句戳到要害,被告被冤,案犯再逃,跟著細枝末節(jié)圈了幾處可能藏匿的地區(qū),派人去搜尋。
當時旁邊的人看的是目瞪口呆,這看看卷宗、審問審問就能破了一起壓了月余的案子?
當初審了那么久,硬是毫無頭緒的壓在了卷宗室,就因為被告死喊冤,原告咬死不放。
就這么三兩句話直接把原告又驚又威脅的說了多余的線索,相當厲害——
狄青不知道,就這又被記在了小冊子里,買到長安南城各處。
放衙后,狄青有些腰酸腿疼,只差眼花目眩,才出了自己這門檻,一只皂靴伸過來。
狄青用力一懟,腿用力一抖,將那腿抖出去。
那邊身形一歪,扶在墻上,撞得幞頭一歪,模樣有些滑稽。
狄青這個時候面色算是有了些精氣神,打哈哈的說:“不好意思,沒看見你?!?p> 這話能信?
信?
印許衣服扯扯,幞頭戴正。
“趕緊的,把錢帶好,今天要把你抵在某家做小廝給人端茶倒酒去。”
狄青雙手一攤:“你隨意,今天你就算睡死在那里都不可能如你的愿。”
印許脖子一伸,“你家做什么的,這么有錢?”
狄青沒應(yīng)他的話,直接往大理寺大門走。
他們踩著暮鼓聲牽了馬就往平康坊去。
從平康坊北門進去后徑直得就往楊柳家走,印許一看那門牌掛著得那個字心里一抽,眼睛瞪得滾圓。
“事兒沒惹夠?你還敢來。京兆府尹那邊不好交代吧!”
狄青肚子憋著壞,“昨天京兆府門口廳厝尸體的西明寺你都敢闖,這算什么?反正他們已經(jīng)盯上了?!?p> 果然,印許頭發(fā)都快豎起來了,滿臉憋紅。
“你別惹事了,我喊你祖宗算了。這案子不在你手上,你要查也背地點行不行!我不想下獄,我不想徒刑!”
狄青一把擒住印許的胳膊就佯裝往里拐,他渾身帶刺一樣跳起來。
“老子去你娘的,滾滾滾?!?p> 這個時候暮鼓結(jié)束,坊門齊齊上鎖。
平康坊,出不去了——
印許有些崩潰,狄青是真的有一股天不怕地不怕的闖蕩勁兒,雖然對著郝德權(quán)說話也算的上滴水不漏,但是心中正義感是真的太強了點。
法曹做久了,眼睛里不揉沙子,硬氣習(xí)慣了,又嗜案如命,他手中的武器就是大唐的永徽律疏。
只前不退的狠勁其實真的不錯。
就是印許的性格和他有些格格不入,短時間內(nèi)還是不太能融洽。
但是善心都是同一份善心,印許和狄青在這上面是沒有差別的。
一個有勇有謀愛管‘閑事’。
一個嘴硬心軟瞻前顧后生怕‘惹事’。
印許:“狄青,你真的是不死不休,就你這個處事早晚埋在長安城下!”
狄青不逗他了,印許跟個竹子一樣,丟進火里就炸。
他性格真的鮮活。
“走吧,楊柳家隔壁的芍藥家今日有個小娘子求其元(初夜權(quán)),這么新鮮的事情不去看看?”
印許面目一滯。
茫然低頭說:“我們金州每每有這個,那可是相當熱鬧,長安城的一場求其元......那該是如何盛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