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離喝大戰(zhàn)涇原~李顯忠攻破靈壁】
話說劉锜順昌大捷后,樞密院都統(tǒng)制郭浩攻破金人于醴州,復其城。撒離喝自涇原路欲趨邠州,于是郭浩統(tǒng)右護軍及鄜環(huán)之師在邠州三水縣,涇原經略使田晟,遣統(tǒng)制官曲汲、秦弼拒敵于涇州城西南十五里處青溪嶺。宣撫副使胡世將,言郭浩非素臨行陣之人,難以責成,即遣權主管鄜延經略司公事王彥及統(tǒng)制官楊從儀、程俊、向起、鄭師正、曹成等分道而出,與金人戰(zhàn)蒿谷、吳頭、麻務屯之間。金人屢敗,留千戶五人守鳳翔,撒離喝自將銳兵攻青溪嶺。曲汲、秦弼戰(zhàn)敗,棄青溪而走,胡世將命田晟召曲汲,斬于軍前巡行示眾。王彥率兵迎金人,大戰(zhàn)青溪嶺盤堠、兔耳之地,擊敗金人。
撒離喝被王彥所敗,心有不甘,遂自鳳翔悉兵攻涇州。涇原經略使田晟據山為陣,搖旗吶喊。撒離喝不敢前行,列陣未定,田晟奮兵掩擊,宋金兩軍,殺成一團,自巳時至申時,連戰(zhàn)皆捷,奪其戰(zhàn)馬兵械甚眾,撒離喝敗走。
撒離喝被田晟所破,會降將引金兵取間道繞出青溪嶺后,大呼擊之,而田晟所領兵將有曾經投敵者,望風驚潰,惟右護軍萬人與敵鏖戰(zhàn),中傷死敵者千人,卻無一人逃走。
胡世將以敵鋒甚銳,田晟不能獨當,傳檄兩都統(tǒng),令吳璘守渭河南岸,楊政知涇州策應。楊政遣統(tǒng)制樊彥率兵以往,統(tǒng)制王喜繼之,未至而田晟兵敗。楊政自劾失律,胡世將并不怪罪。
諸軍請斬樊彥、王喜,巡行示眾。胡世將下令:“樊彥免死,追奪在身官爵;王喜降十官,押赴本軍自效?!?p> 撒離喝雖勝田晟,亦殺傷過當,還走慶州扎營,與眾將商議進退,諸將以暑雨,欲駐軍不戰(zhàn)。忽然探馬回報:“宋兵九萬會于涇州,都元帥得知,遣河南步卒來會軍。”
撒離喝驕傲自滿,笑道:“勝敗兵家常事,如今夏季多雨,路遠難行,河南步卒到此非數月不可,吾怎能待之,貽誤戰(zhàn)機?當此宋軍不備之際,必可破之?!彼炝糁T將屯環(huán)、慶二州,獨以撒葛柷、拔離速、活女等大將,輕騎取涇州。
鄜延經略使王彥屯兵長武縣,以為金人不敢來犯,未曾防備,怎知撒離喝如風般殺到,吩咐拔離速攻打長武,自統(tǒng)大兵取涇州城。拔離速率五千軍飛奔長武,王彥倉促迎敵,亂軍中與拔離速迎個對面,兩人走馬廝殺,斗十余合,王彥敵不得拔離速鐵錘,撥馬便逃,拔離速尾隨追殺,把王彥一直趕入渭州。
撒離喝至涇州城下,令撒葛柷為先鋒搦戰(zhàn),田晟自城中殺出,大喊道:“番賊怎敢再來?”
撒葛柷喝道:“我乃你父,為子者罵父是不孝?!?p> 田晟大怒,使那口大桿刀,直奔撒葛柷,撒葛柷掄動雙劍,與他交鋒。二將馬踏連環(huán),戰(zhàn)三十余合,斗到分際,田晟怒吼一聲,一刀劈死撒葛柷,引大軍直奔傘蓋下撒離喝,撒離喝親自率軍搏斗。
兩軍交戰(zhàn)中,楊政領兵殺至金軍側翼,撒離喝得活女保護,殺開血路而逃。拔離速從渭州回來,知撒離喝已敗,不敢在涇州逗留,急走寧州。不幾日,永興軍鈐轄傅忠信等與金人戰(zhàn)于華陰縣,又殺敗金人。
撒離喝在鳳翔、涇州雖有勝敗,金帝并不責怪,封撒離喝為右副元帥。
趙構得川軍屢次捷報,大喜之余,以胡世將為端明殿學士,吳璘為鎮(zhèn)西節(jié)度使,升侍衛(wèi)步軍都虞候;楊政武當節(jié)度使,郭浩奉國節(jié)度使。吳璘、楊政、郭浩蜀中三將,同日建節(jié),世人稱奇。
王次翁為御史中丞,乃秦檜舉薦,但凡對秦檜有益之事,王次翁無不盡力。及金人渝盟,王次翁怕秦檜得罪罷免,因奏道:“前日國是,初無主議。事有小變,更用它相,后來者未必賢,而排黜異黨,紛紛累月不能定,愿陛下以為戒?!壁w構信之,秦檜相位遂安,公論不能動搖。
趙構聽說文臣見金兵往往望風歸降,對秦檜嘆道:“敵人不知信義,無足怪者。但士大夫不能守節(jié),至于投拜,風俗如此,極可為憂?!?p> 秦檜道:“自靖康以來,賣國之人,皆蒙寬恩,故習熟見聞。若懲革之,當自今日。”
高宗遂下令道:“昨者金國許歸河南諸路,及還梓宮、母、兄,朕念為人子弟,當申孝悌之義,為民父母,當興振救之思,是以不憚屈己,連遣信使,奉表稱臣,禮意備厚。不謂設為詭計,方接信使,便復興兵,河南百姓,休息未久,又遭侵擾。朕隙然痛傷,何以為懷!仰各路大帥各竭忠力,以圖國家大計。”又詔罪狀兀術,募有能生擒兀術者,封節(jié)度使,賜銀帛五萬,田千頃,第一區(qū)。
樞密院降檄書下諸路宣撫司,罪狀兀術、撒離喝,令頒之河南、陜西諸路。
檄書寫道:“蓋聞好生惡殺,天道之常;壓亂喜安,人心惟一。順天從眾者昌,逆天違眾者亡,亙古迄今,理有不易。金人自靖康以來,稱兵南下,蕩覆我京都,邀留我二圣,長驅深入,所至焚滅,殘忍不道,載籍靡聞。前歲忽遣人割還河南故地,皇帝深念一紀之間,兵拏怨結,禍極兇殫,南北生靈,肝腦涂地,許其修睦,因以罷兵,庶幾休養(yǎng)生息,各正性命,仰合于天心。既遣行人,往議事因,使方入境,兵已濟河,托為捕賊之名,紿我守疆之吏,掩其不備,復取舊都。信義俱亡,計同寇賊。惟彼兀術,號四太子,好兵忍殺,樂禍貪殘,陰蓄無君之心,復為倡亂之首,戕殺叔父,擅奪兵權,既不恤壯士健馬之喪亡,又豈念群黎百姓之疾苦!雖外以遺毒于中國,實內欲窺圖乎厥家。天理靡容,是將假手;人心攜貳,必識所歸。如彼骨肉至親,一旦自相魚肉,維爾腹心勛舊,豈能自保始終!如生、熟女真、契丹、奚、渤海、漢兒等,離去父母、妻、男,捐棄鄉(xiāng)土養(yǎng)種,衣不解甲,二十余年,死于行陳者,首領不保,斃于暴露者,魂魄不歸。爰自謀和,始圖休息,炎方盛夏,驅迫復來,兵端一開,何時而已!河東、河北、京東三路,皆吾本朝赤子,偶留敵中,皇帝宵旰不忘,日思拯救。今者既因暴斂,復遭簽發(fā),室家田里,不得保聚,身犯鋒鏑,就死何辜!三京、五路之人,方脫囚奴,初沾恩澤,既未終大賜,且復憂永淪,罪在一夫謀己之私,毒被寰宇兆民之眾。皇帝若曰:‘朕為人父母,代天君師,兼愛生靈,不分彼此,坐視焚溺,痛切在躬。況彼兵出無名,神人共怒,而我?guī)熤睘閴?,將士一心,所向無前,何往不克!本欲為民而吊伐,豈忍多殺以示威。誓與華夷,蠲除首惡,期使南北,共享太平?!桓穹钪笓],應南北官員、軍民,如能識運乘機,奮謀倡義,生擒兀術,或斬首來歸者,大則命以使相,次則授以節(jié)鉞,各賜銀絹五萬匹兩,良田百頃,第宅一區(qū)。至如撒離喝,資性貪愚,同惡相濟,昨在同州,已為李世輔擒縛,搏頰求哀,僅脫微命;尚敢驅率其眾,復侵關陜,有能并殺擒獻者,推賞一如前約。其有鄉(xiāng)黨豪杰,忠義舊臣,雖遭敵人迫脅之兇威,豈忘國家涵養(yǎng)之大德!糾合戮力,建立奇功,高爵厚祿,上所不吝,前愆往咎,一切滌除。此意不渝,有如皎日,天地鬼神,實鑒臨之。檄書到日,上下僚采,遠近兵民,遞相告諭,共赴師期。富貴之報,澤及子孫,忠義之名,光于史冊,悉乃心力,其克有勛?!?p> 劉锜戰(zhàn)退兀術同時,岳飛密奏朝廷:“先正國本以安人心,然后不常厥居,以示無忘復仇之意?!?p> 官家得奏,大褒其忠。進升三大將官爵:少師、京東、淮東宣撫處置使韓世忠為太保,封英國公。少傅、淮西宣撫使張俊為少師,封濟國公。武勝、定國軍節(jié)度使、開府儀同三司、湖北、京西宣撫使岳飛為少保,兼河南、北諸路招討使。
封賞三大將后,又下詔:“敵人侵攻河南,已決策用兵,所宜經理財用以贍軍旅。帥守諸司,自當體國協(xié)濟大計,可將應見管錢物量留經費外,盡數起發(fā)。有能率先應辦,當加褒擢;如隱占不實,必置于法。”并謂在官錢物,不得因緣擾民。
岳飛統(tǒng)大軍自鄂州出兵,行軍至西北德安府,又向北取道信陽軍往攻蔡州,令張憲、姚政引前軍、游奕軍向東北來援順昌府。
高宗命司農少卿李若虛往岳飛軍中計事。至是李若虛見岳飛于德安府,勸道:“少保若想北伐,應當親自入朝,當面得官家御旨,未得旨前,兵不可輕動,宜先班師回駐地?!?p> 岳飛不聽,笑道:“兵者宜速不宜緩,若取旨出軍,則非半月不可,那時機會全無,出兵又有何用?”
李若虛道:“事至于此,勢不可還,矯詔之罪,若虛當任之?!痹里w許諾,領兵遂北。
岳飛到信陽軍休整一日,問諸將道:“兀術有‘鐵人軍’,人馬皆用三層鐵鎧包裹,銳不可當。你等有何見識破之?但講無妨?!?p> 徐慶回道:“兀術鐵浮屠可用鉤鐮槍破之?!?p> 岳飛道:“若使鉤鐮槍,破之必矣。兄弟曾是鐵匠,可會造鉤鐮槍么?”
徐慶道:“小弟不才,諸般軍器皆能打得?!?p> 岳飛大喜,令道:“甚好,汝可選取健壯軍卒,造鉤鐮槍三千,日后必有大用。限期一月,違者軍法論處?!毙鞈c依令,日夜監(jiān)造鉤鐮槍不提。
張憲、姚政引前軍、游奕軍來援順昌,至淮南西路光州境上,知兀術已退,順昌解圍,張憲乃與姚政折往西北,攻取了京西北路蔡州。岳飛隨后到蔡州,大喜,乃使馬羽鎮(zhèn)守蔡州。岳飛命牛皋出師京西,與金人戰(zhàn)汴、許間,大獲全勝。牛皋趁勢追至汝州,再領軍東進,與岳飛會合。
是時,劉光世已拜太保,為三京招撫處置使,以援劉锜,以統(tǒng)制官李貴、步諒之軍隸之,賜錢二十萬緡,銀絹三萬匹兩為軍費。于是劉光世駐軍太平州,請樞院都統(tǒng)制李顯忠為前軍都統(tǒng)同行,又請王德自隸。時王德授命隸張俊,名其軍為“銳勝”,不愿再受其節(jié)制。
李顯忠隨劉光世行至宿、泗二州,軍馬多潰。步諒與李顯忠道:“如今兵馬潰逃者多,劉招撫大軍在后,若遇敵軍,恐會大敗,不如稍待劉招撫,合軍并行?!?p> 李顯忠目顧李貴道:“李將軍又是何意?”
李貴道:“步將軍所慮甚是。”
李顯忠道:“前面就是泗州虹縣,怎可空回?”乃引軍直到虹縣。
虹縣乃金將吳延、沈雄把守,聽聞宋軍已到,率軍出城廝殺。兩軍對圓。李顯忠與李貴、步諒三馬并立,顯忠居中,上首李貴,下首步諒。對面沈雄使斧,飛馬先出搦戰(zhàn),步諒挺戟刀便去交鋒,斗約十合,沈雄抵擋不住。吳延使槍夾攻步諒,李貴掄刀截住吳延,戰(zhàn)做一團。那邊沈雄被步諒鐵戟撥開斧,用側鋒斫他脖根上,血濺當場,落馬身亡。吳延大驚,李貴趁勢一刀,劈吳延墜馬。李顯忠舉馬鞭一指,宋軍殺過對面,把金軍趕散,收復虹縣。顯忠三將再攻宿州靈壁。靈壁縣乃女真將軍完顏安在此駐軍三百,有勇無謀,聽聞宋軍已破虹縣,兵臨靈壁城下,怒不可遏,率軍出城交戰(zhàn)。
完顏安手持三十斤雙鐵锏,躍馬叫陣道:“宋軍可有能戰(zhàn)之將?”
李貴、步諒欲出,李顯忠止道:“二位將軍已立功虹縣,不須勞煩。”言罷,在腰邊拔出龍虎雙刀,直迎完顏安,交馬一合,完顏安舉雙锏奔李顯忠頭頂直打下來,李顯忠左手刀格擋鐵锏,右手刀砍入他肋下,完顏安大叫一聲,墮馬而死。遂大破靈壁縣。
朝廷不知兀術敗走,以為順昌危急,再令張俊援劉锜,張俊遣左護軍都統(tǒng)制王德先驅,王德至順昌,值圍已解,復還廬州;張俊再遣統(tǒng)制宋超敗金人于亳州永城縣朱家村。張俊知酈瓊兵屯亳州,乃以大軍至城父,檄王德就取宿州。王德倍道自壽春馳至蘄縣,與金軍游騎相遇,王德遂引兵入城,偃旗臥鼓,金軍見狀引去。王德潛師急行宿州,夜半,至金營外。敵將高統(tǒng)軍詰朝壓汴水列陣,偽守馬秦、同知耶律溫以三千人隔汴水邀戰(zhàn)。
王德策馬先濟,步騎從之。聲如雷霆,遙謂賊道:“吾與金人大小百戰(zhàn),雖名王貴酋,莫不糜碎,爾何為者?!?p> 敵軍見王德相貌,聽其聲音,紛紛投兵而降。高統(tǒng)軍與馬秦、耶律溫馳入宿州城中,閉門城守。王德至城下,呼馬秦諭以逆順道:“馬秦,汝亦為宋人,何故與狼為伍、為虎作倀?城破身死只在目前,不如早降,共擊金賊,留忠名于世上?!瘪R秦聽聞,乃自縋而下。王德見馬秦已降,叱其子王順攻城,王順先登,與將士攻下宿州,共擒高統(tǒng)軍、耶律溫。王德入城,高統(tǒng)軍不降,被王德所殺,馬秦勸降耶律溫,王德將二人遣詣行在。王德乘勝趨亳州,與張俊會于城父縣。
叛將酈瓊屯兵亳州,聞王德至,對三路都統(tǒng)葛王完顏褎道:“王夜叉彪悍異常,請避其鋒芒。”完顏褎也識王德名號,遂與酈瓊棄城遁去。張俊引軍入城,父老列香花相迎,遂復亳州。
王德入亳州,白張俊道:“今兵威已振,請乘破竹之勢,進取東都。”
張俊道:“金軍強盛,戰(zhàn)之不易,朝廷命我援劉锜,無進軍令,順昌已解圍,理應班師。”又遇大雨,士兵皆坐于水中,張俊遂引軍還壽春,留雄勝軍統(tǒng)制宋超,以兵千人守亳州,民皆失望。王德此戰(zhàn),策功第一,拜興寧軍承宣使、龍神衛(wèi)四廂都指揮使,再遷侍衛(wèi)親軍馬步軍都虞候,封隴西郡侯。
不知后事如何?請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