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 往事（中）
陳簡模仿羅斯使用留聲甕的樣子，很快便啟動了它們。
不知耗費了多少時間，他馬不停蹄地不聽著一段段駭人聽聞的談話：密謀、暗殺、斗爭……許多無法想像的黑暗展露在他面前。
終于，他聽到了最想聽到的東西——
開頭是一個陌生的聲音：“跟上?！?p> 隨后風聲陣陣，聽上去有人正帶著留聲甕飛奔。忽然，嘈雜的聲音全部消失，陳簡以為就結(jié)束了，但沒過幾秒，傳出一聲哀嚎。
還是那個陌生聲音：“這是最后一個了?！?p> 新的聲音：“是?！?p> 第二個聲音有些耳熟，會是誰呢？
緊接著是一個清脆的響聲，似乎有金屬制品掉到了木地板上。
第二個聲音：“師傅，為何要留下金玫瑰？”
這個聲音再次響起，陳簡聽出了它的主人，是羅斯！
陌生聲音狂妄而自滿：“他們污蔑我為顛覆派，就是想讓我誤以為他們并非顛覆派，想弄個所謂的‘燈下黑’?？上?，他們的小伎倆瞞不過我的眼睛?！?p> 羅斯：“師傅果然高明?！?p> 陌生聲音：“好了，今天先回去，明天我要去見扁梁圖，那個畜生！”
……
談話在這就結(jié)束了。
這是陳簡聽到的第一段與羅斯等人有關(guān)的對話。其中一個人是羅斯，另一個人被他稱作師傅，應(yīng)該就是卞離。
為了記住卞離的聲音，陳簡又將這段對話反反復復聽了兩遍。
放下留聲甕后，他思索起來：這是什么時候發(fā)生的事情？聽上去他們正在暗殺，很可能就是卞離和羅斯前往京城的那段時間，這么一來，說不定有留聲甕記錄了卞離之死！而且還出現(xiàn)一個人名——“扁梁圖”。他又是什么人？
陳簡立刻聽起與它相鄰的其他留聲甕，卻再沒發(fā)現(xiàn)與此事有關(guān)的記錄。
沒辦法，只能繼續(xù)往前聽了。
很快，他又聽到了第二段談話，對話的兩者依舊是羅斯和卞離——
焦躁的腳步聲沒有停歇的意思。
卞離：“羅斯，你聽到那人說了什么嗎？”
羅斯：“聽到了……竟然要師傅殺死這么多重臣。”
卞離：“真是欺人太甚！不過，我已經(jīng)查出誰是幕后指使了?！?p> 羅斯：“是誰？”
卞離：“宗正卿扁梁圖，那個肥頭大耳的家伙一直在和張勝寒秘密聯(lián)絡(luò)，不過被我的人截到了密信——走，隨我直接殺入，讓他血濺宗正寺！”
羅斯：“師傅！不可魚死網(wǎng)破，‘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反正循他意思殺幾個重臣也并非難事，我們先按他意愿，拖延時間，再想更好的辦法?！?p> 卞離沉默許久：“羅斯，這時候還是你更為冷靜。”拍肩的聲音，“為師雖然懂得縱橫之術(shù)，但面對這種情況卻束手無策，所幸你跟來了?！?p> 羅斯：“師傅過獎，我也只是從您身上學到了些皮毛。”
卞離：“你先出去罷，讓我好好想想?！?p> 羅斯：“是?！?p> 木板嘎吱聲，以及下樓梯的聲音。
……
這段簡短的對話包含巨大信息，陳簡連忙把留聲甕放在一旁，整理剛得到的線索。
首先，之前卞離提到的扁梁圖是宗正卿扁梁圖，也是張勝寒的朝中秘黨。
他被卞離稱作“幕后指使”，即是說，扁梁圖逼迫卞離殺死朝中大臣。朝廷大臣離奇死亡一事的真相已經(jīng)浮出水面，他們身邊之所以存在金玫瑰，則是卞離所為。
卞離認為扁梁圖是顛覆派的人，因此特地留下金玫瑰以留后手。
不過現(xiàn)在看來，卞離是聰明反被聰明誤。扁梁圖正是借助卞離之手，將顛覆派打入無可翻身的泥潭。
這個宗正卿還是技高一籌啊，也不知他現(xiàn)在過得怎么樣，他會是什么派系的人呢？既然和張勝寒聯(lián)手，難道也是隱世派？不過隱世派沒理由搞這些陰謀吧。
繼續(xù)聽吧。
陳簡很快聽到了第三段對話，這些對話發(fā)生的時間相當密集，很快就能找到——
卞離：“羅斯，你看到了沒有？”憤怒拍桌的聲音，“這是他們的陷阱！他們讓我來京城，是為了把我抓入大牢！”
羅斯：“師傅，現(xiàn)在我們該怎么辦？”
卞離：“我得找到，到底是誰寄來了這封信，既然那人已經(jīng)被我殺了，便沒有回頭路?！?p> 又是一聲拍桌。
……
這么短？這記錄了個什么玩意？
陳簡又放了一遍，發(fā)現(xiàn)這段的確就這些內(nèi)容。
卞離說的“陷阱”，應(yīng)該就是指他被污蔑為顛覆派，這段好像只包含這些信息。
陳簡無奈，只能繼續(xù)尋找下一段。
他其實很想順著聽，但誰知道這上百個留聲甕里哪個是“故事”的開頭？他只好逆著時間往前聽，顛倒的時間讓他不得不更換一種思維方式，他不斷提醒自己，最先聽到的事是最后發(fā)生，千萬不能弄錯了。
第四段對話，似乎已經(jīng)是入京之前了——
羅斯：“師傅，叫我來有什么事嗎？”
一聲輕輕的摩擦聲，是信紙被扔到桌上。
卞離：“你看看?！?p> 拆信的聲音。
卞離：“從京城寄來的。”
羅斯大概是讀完信了：“上面說知道師傅您的所作所為，要您去京城一趟？”
卞離：“沒錯。上面要求讓我?guī)У昧Φ茏忧巴┏恰Ａ_斯，你有時間吧？”
羅斯：“我沒問題，可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卞離：“不知道，先去京城一趟吧。”
……
原來一封扁梁圖寄來的信，就是促使卞離前往京城的原因。
有一點實在令人在意，為什么扁梁圖要求他帶“得力弟子”？仿佛知道卞離一定會帶羅斯去……
扁梁圖和張勝寒聯(lián)手，張勝寒了解卞離，如果這一切都是算計好的，那羅斯實際上是張勝寒安插在卞離身邊的人！
陳簡身后流出冷汗。
在之前，或者說之后的對話里，即便只聽聲音，也能聽出羅斯對卞離相當尊重，沒想到這都是假象，都是羅斯精湛的演技！
真是可怕的人。
陳簡搓了搓冰冷的手指。
地下的溫度相當?shù)?，剛才因為在不斷走動所以沒覺得冷，現(xiàn)在停在原地，寒氣便逐漸攀上身軀。雖然他能用澤氣護住身體，不過澤氣冷氣都是氣體，能夠相互滲透，御寒效果并不算好。
第五段談話，幾乎是卞離的獨角戲，不過他肯定有聽眾，只不過那些人都一言不發(fā)——
“怎么會這樣？！我分明把留聲甕送去了朝廷，為什么皇帝會認定張勝寒才是打敗千手毒女的功臣？你們可有聽到圣旨？那小子竟然成為武當?shù)南乱蝗握崎T，后天——后天他就將坐在那個位置上。那本該是我的位置！到底是哪個環(huán)節(jié)出了差池？”
停息片刻。
“事已至此，只能直接除掉張勝寒?！?p> 蟬鳴中混雜了低聲談?wù)摗?p> “卞護法！外面送來一封書信?！?p> “拿來看看！”
再次只剩蟬鳴。
卞離的聲音有些顫抖：“都出去！把羅斯叫來！”
……
第五段和第四段應(yīng)該是緊接的兩段。不過真是奇怪，卞離明明知道留聲甕，為何還會被偷錄下如此多關(guān)鍵的談話？以他的水平應(yīng)該不會犯如此低級的錯誤?；蛟S留聲甕還有隱藏更深的秘密，比如說——
陳簡剛把手探入留聲甕內(nèi)，一聲巨響便從頭頂炸裂。
什么情況？
他連忙護住留聲甕，生怕它們因震動而摔碎。
“嘭——”
陳簡抬起頭，一些灰石從天花板落下。
難道外面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