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墨剛才看手機沒有留意短信，手機在那之后不久又一次震動起來了。
但這次是打來的電話，電話里顯示著一個熟悉而陌生的名字。
“喂！蘇神，剛才我給你發(fā)消息怎么不回？”
“你是……涂強嗎？”
涂強是蘇墨高中的同桌兼好友，關(guān)系算是比較親昵的了，不過即便如此，蘇墨也是通過來電顯示確認對方身份的，乍一聽聲音怎么可能辨識得出來。
電話那頭有一陣短暫的停頓，“……你不對勁，人在哪呢？大家都到心內(nèi)閣了，就差你一個了，快點??！”
心內(nèi)閣是蘇墨家附近的一所西餐廳兼KTV，高考結(jié)束后的第二天，班長組織縣城里的同學(xué)參與了一波同學(xué)聚會，這個時候的蘇墨應(yīng)該是在去往心內(nèi)閣的路上。
“哦，我馬上就到。”
“記住包廂號啊，是203房?！?p> 蘇墨掛掉了電話，其實他距離心內(nèi)閣已經(jīng)隔不了幾條街了。
蘇墨正在努力適應(yīng)著這個十年前的白梅縣。
對于這座地處偏遠的小縣城來說，十年來它的改變其實沒有那么明顯，但隨著熟悉的老友全都天各一方，親戚們又很少與蘇墨家來往，以至于連過年蘇墨都沒有什么回家的欲望，故鄉(xiāng)也就變成了一個象征性的符號，沒有了值得懷念的東西。
懷著一顆有些忐忑的心情，蘇墨找到了203室的包廂，里面沒有開大燈，KTV的動態(tài)光影閃爍著落在學(xué)生們的臉上，雖然蘇墨自己大變了模樣，但他們卻還是他們，雖然蘇墨一眼望過去叫不出幾個名字，但這種重回過去的感覺卻有種莫名的溫馨。
“噢噢！咱們的蘇神終于還是來了呀！可把大家給等的……”
一個看上去白白胖胖的胡子男大步走到蘇墨面前，用力地拍了拍蘇墨的肩膀，“讓大家等這么久，你這不吹一瓶，給大家賠禮道歉嗎？”
……這個男生是少數(shù)蘇墨一眼看上去就認出來的對象——雖然不記得他叫什么名字了，但記得他是班長，不過這就夠了。
因為班長不需要有名字，叫班長就好。
“班長還是老樣子沒變啊。”蘇墨笑笑。
“什么叫老樣子……咱們前陣子不還坐一起備戰(zhàn)高考的嗎？”
“沒事，就當(dāng)我夸張了一下吧。”
蘇墨找了包廂一側(cè)沒人的吧臺坐下，這個獨立的視角適合觀察包廂里所有的昔日同窗。
整個包廂里加上蘇墨自己總共13個人，8名男生，五名女生，總體約出來一起聚會的人并不多，有的人家在農(nóng)村，高考完就回家了；有的人不喜歡唱K；有的人并不是圈子里的人，自然就沒有加入其中，這里面的同學(xué)也算是跟蘇墨接觸比較多的人了，所以辨識起來比想象中的容易。
比如這個端著一杯飲料來到蘇墨面前的瘦長男生，蘇墨就一眼認出這是打電話找他的涂強。
“嘿，蘇神，你今天心神不寧的……不會是前兩天高考沒發(fā)揮好吧？”
蘇墨的高考發(fā)揮的確實不算太好，錄取的學(xué)校從預(yù)想的985變成了211，所以才沒有去遠方上大學(xué)，而是留在了離家較近的省會漢文市。
不過，若不是因為發(fā)揮失常的話，他可能也就沒機會遇見夏依梨了。
“這倒沒有，就是……”蘇墨接過飲料一飲而盡，“有些事情在糾結(jié)?！?p> 味道怎么怪怪的？
“我靠，你也太牛逼了吧?！蓖繌婓@訝的連拍巴掌，“我給的可是紅酒兌雪碧，你居然一口氣悶下去沒嗆著？”
“你個狗日的……”蘇墨這才反應(yīng)過來。
“哈哈，這說話的反應(yīng)才像蘇神嘛?！?p> “那涂強你剛才還說我怪是什么意思？”
“就是這個，”涂強一本正經(jīng)地答道，“你平時都是叫我糞哥的，今天怎么直接喊我名字了，這也未免太生分了吧？不知道的還以為咱倆吵架了呢?！?p> “好吧……糞哥?！碧K墨點點頭。一喊起這個外號，蘇墨腦海里又想起了許多事情。
蘇墨的情緒在大哭一場之后已經(jīng)振作了很多，因為光是能夠再度和依梨重逢這件事，就已經(jīng)讓蘇墨很是振作了。要不是擔(dān)心觸發(fā)蝴蝶效應(yīng)，蘇墨現(xiàn)在恨不得立刻就坐火車去文漢市，去夏依梨家里將她緊緊抱在懷里。
當(dāng)然，這種自顧自的感動是絕對不可取的，這可是時光倒流，如果要想和夏依梨再次相戀的話，那也得重新追她一遍才行。
在來KTV的路上，蘇墨也仔細考慮了很多事情，對他而言，現(xiàn)在最重要的事情是迅速融入這個環(huán)境，然后按照歷史線路的發(fā)展，在大學(xué)的軍訓(xùn)合唱團里和夏依梨結(jié)識。
與其他的重生者不同，蘇墨要做的是盡可能不干擾原本的世界線，讓他能夠順利按照正史線路抵達相遇之日，在那之前就不要多做引人注目的事情了。
當(dāng)然，其實外貌發(fā)生改變的這件事，本身就已經(jīng)無法稱之為蝴蝶效應(yīng)了……
這時KTV正在播放的歌曲是《珊瑚?！贰?p> 轉(zhuǎn)身離開
分手說不出來
海鳥跟魚相愛
只是一場意外
我們的愛
?。ú町愐恢贝嬖冢?p> 回不來
?。L(fēng)中塵埃）
等待竟累積成傷害——
明明是一首悲傷的情歌，卻做成男女對唱的形式，所以變成了情侶們在KTV秀恩愛的利器，現(xiàn)在對唱的兩人也是一副很親密的模樣，男聲的唱功很糟糕，完全和不上女聲的高音部分，雖然蘇墨已經(jīng)忘了他倆的名字，不過卻很享受這種看著高中的兩人相戀的青澀感。
高考后公開戀情的情侶成堆成片，等上了大學(xué)又是一堆分分合合的異地戀；而等到蘇墨畢業(yè)，那些異地戀的高中情侶們也幾乎全都分道揚鑣，沒有一對情侶存活下來。
感情這東西，沒有距離的維系是很難長久的，尤其是彼此遇到困難的時候?qū)Ψ讲荒芰⒓磁阍谏磉叄@樣就很容易失去對伴侶的依賴感……
蘇墨忽然察覺到那邊團坐著的沙發(fā)上有一道視線望著自己這邊，等蘇墨回望過去時，視線已經(jīng)消失了。
……
錯覺嗎？
“奮哥奮哥，把歌切了。”
拿著話筒的男生說著見到下一首歌，“暖暖？這是誰點的……”
“我、我點的?！?p> 說話的是一個有些怯懦的女生，梳著干干凈凈的西瓜頭，看上去萌萌噠，十分惹人喜愛。
見她開口后，剛才唱珊瑚海的女生將麥克風(fēng)遞給了她，但她的男友卻沒有放下話筒的意思，“這首歌我也會唱，一起吧——”
“啊，那個——”
“吳晗！你這個人難道不會看氣氛的嗎？把話筒給老娘放下！”
女友說著就把吳晗的話筒奪走，不明真相的男生們頓時便拖著長長的“噫——”的聲音起哄起來，所有的目光全部聚焦在萌萌噠女生的身上。
“齊夢雅怕是要告白了……”涂強在一旁狠狠地肘擊著蘇墨。
“哦……”蘇墨還沒有把這個女生的名字記憶還有經(jīng)歷對上號。
“噢什么噢？你心里就沒點AC數(shù)的嗎，蘇神？”
“我？”
蘇墨頓時愣了一下。
we……
伴隨著綠皮火車緩緩駛來的前奏，名叫齊夢雅的女生雙手緊緊握住話筒，薄唇輕啟，以一副青澀嬌羞的姿態(tài)唱了起來。
“都可以隨便的、你說的、我都愿意去、小火車擺動的旋律——”
“都可以是真的，你說的、我都會相信。因為我完全信任你——”
作為KTV最暖的一首必點情歌，《暖暖》常常用于女生對男生的告白。不同于男生全世界宣布愛你的狂熱與中二，女生的告白往往是充滿了隱晦的小情愫。
不過，雖說是隱晦的情愫，如果女生唱這首歌時會主動注視著哪位男生的話，那男生八成就是她所喜歡的那一位了——
而此時此刻，齊夢雅正拎著話筒對著屏幕唱著歌，唱著唱著就走到了包廂的門邊，靠在接近門邊的墻上。
而她靠著墻正對著的方向，正是吧臺蘇墨坐著的位置——她的目光沒有注視著屏幕，而是筆直地望向蘇墨。
涂強這個時候已經(jīng)很識趣地蹲在歌臺邊調(diào)整音量了。
“我想說其實你很好/你自己卻不知道/真心的對我好/不要求回報——”
齊夢雅吐字很輕，歌聲里充滿了柔情蜜意，是溫和的小女生獨有的那種，暖洋洋的小棉襖的感覺，聽著也很讓人振奮精神。
“愛一個人希望他過更好/打從心里暖暖暖的/你比自己更重要——”
蘇墨抿了抿杯子里還剩的一點紅酒。
面對青澀少女的傾情獻唱，他有一些小小的驚訝——二世為人的蘇墨，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是當(dāng)年的木訥少年了。
她這是……在向我告白？
以前的我，應(yīng)該從沒遇過這樣的事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