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月后——
顏蓉幾乎忘記了離婚這檔事。
倒不怪她心大,而是世道本就艱難,偏偏她又出了場車禍。
不僅完美的錯過了‘國際美容美發(fā)化妝品博覽會’開幕式,少簽了幾筆訂單,還倒賠出好幾萬。
每天看著各種賬單,數(shù)著卡里僅剩的不到三十萬的現(xiàn)金。
顏蓉愁的想套上黑絲襪,去搶銀行。
這天下午三點,她出門拜訪客戶。
剛騎上小綠車,手機開始震動。
顏蓉將自行車騎到路邊,拿出一瞧,竟然是個國際電話。
她以為是垃圾電話,直接摁斷了。
可剛要走,電話又來了,還是那個號碼。
顏蓉猶豫了一下,還是接起了電話。
“喂,你……”好
她才剛說兩個字,就被電話那頭不悅,又強硬的聲音打斷了。
“你盡快過來一趟?!?p> 吳儂軟語的腔調(diào),讓騎坐在自行車上的顏蓉打了個趔趄,人仰車翻,摔進綠化帶。
“媽……?”
顏蓉楞神的功夫,電話就掛斷了。
十多年沒和她說過一句話的婆婆,竟然破天荒地給她打電話,還讓她盡快去米國?
出事了,一定是女兒出事了。
顏蓉能想到的只有兩個女兒。
也只有女兒出事,才有可能讓一直瞧不上她的婆婆主動打電話來。
不然叫她去米國干嘛?
顏蓉驚出一身冷汗。
甚至耳邊都能聽到女兒喊著媽媽,撕心裂肺的哭聲。
不行,她的馬上趕過去。
簽證?
旅游簽證審批最快。
先去國際旅行社。
顏蓉一會兒拉自行車,一會兒又拿手機叫滴滴。
她是顧了這頭丟了那頭,一個人原地兵荒馬亂。
“蓉姐,汪姐來電話說要來做頭發(fā),你幾點能回來?”
剛預(yù)約好網(wǎng)約車,美發(fā)店學(xué)徒改改的電話就進來了。
顏蓉悚然驚醒。
才想起她還開著家一家要死不活的美容美發(fā)店。
她還不能方寸大亂,得先安頓好店里的生意。
小貿(mào)易公司不景氣,美發(fā)店更是艱難。
不足千米的清寧步行街上,大大小小的美發(fā)店和美容院就有二三百家。
還不算周邊小區(qū)里和寫字樓里的個人造型工作室。
凌向是個不靠譜的爹,再把理發(fā)店的生意做砸了,一家子的生活就更沒得指望了。
“改改,你先安排人給汪姐洗頭,洗完吹干,我就回來了?!?p> 冷靜下來,顏蓉取消了網(wǎng)約車,重新開了輛自行車。
打個快車,要三十二呢。
錢這么難賺,能省一個是一個。
顏蓉邊騎,邊琢磨事。
美容院有店長杜小燕,顧客也是固定的,不用多操心
理發(fā)店的幾個VIP老客戶都是指定她做發(fā)型,得先安排好。
一個不小心丟失了老客戶,就真的要關(guān)門大吉了。
顏蓉騎了七公里回到店里,一直忙到晚上11點多才回家。
收拾好行李箱,打電話把梅子叫了回來。
顏蓉沒提凌向母親打電話的事,只說去米國參加一個國際美發(fā)沙龍,需要走個十幾天。
梅子聽完就哭了。
“傻丫頭,哭什么?”
顏蓉以為梅子從小沒離開過她,舍不得她走。
“姐就是去參加個活動,很快就回來了?!?p> 顏蓉心中也是酸酸的,拉過梅子的手,輕聲安慰。
“姐,你別騙我了?!?p> 梅子反手握住姐姐的手,抽抽噎噎。
“你根本就不是去參加什么沙龍?!?p> “你是去和凌向那個死渣男離婚的對不對?”
“這婚不能隨便離,咱們和他打官司,該分的一樣都不能少?!?p> 顏蓉搖頭苦笑。
“房子、車子,那些都是他父母買的,屬于婚前財產(chǎn),和姐沒關(guān)系?!?p> “別胡思亂想的瞎猜了,姐真的是去參加沙龍?!?p> “咱們再不學(xué)點新發(fā)型,新花樣轉(zhuǎn)型,咱們的店就真的要被市場淘汰了?!?p> 梅子從小跟著顏蓉長大,對姐姐的心思一清二楚,根本不相信姐姐是去米國參加什么沙龍活動。
“那凌向還有工資啊?!?p> “你們結(jié)婚十年,他的一切收入都屬于夫妻共同財產(chǎn),就該一人一半?!?p> “他,你還不了解?”
“在國內(nèi)就是個賺一個花十個的主,這出了國,不讓他媽倒貼就不錯了。”
“真要打官司分割夫妻共同財產(chǎn),姐賺的錢也屬于夫妻共同財產(chǎn),只怕分錢沒分到,還得分出許多債。”
顏蓉憐惜的為梅子擦去眼淚。
梅子本來還像一個打了雞血的斗士,被姐姐這么一說,立馬又成了泄了氣的皮球。
但她還是不甘心,掏出手機開始搜索離婚相關(guān)的法律
“噢,他瞌睡了,你就給他個枕頭???”
“不行,不能便宜凌渣男?!?p> 顏蓉苦笑著搖了搖頭。
心都變了,家也散了,再爭這些東西有啥意義。
這話,她沒法說給梅子聽。
二十五歲的梅子還太年輕,還不懂婚姻的真諦,說了,她也無法理解。
“算了吧,梅子。等姐回來,安安靜靜去民政局離了就行了。”
“那靜靜和欣欣的撫養(yǎng)權(quán)呢?”梅子從手機里抬起頭,“你也不要了?”
顏蓉沉默了。
“姐,你不會真的不要撫養(yǎng)權(quán)了吧?”
見姐姐不說話,梅子急了。
“姐,你除了擁有一張合法的結(jié)婚證,法律承認你是凌向的妻子之外,凌家承認過你嗎?”
“凌向這些年給過你一塊錢的生活費嗎?盡過一天做丈夫的責任嗎?”
“你生的女兒,撫養(yǎng)權(quán)憑什么給他?”
“他連小三都找好了,說不準小三孩子都生了?!?p> “老話說的好,有了后媽就有了后爸,你忍心讓靜靜和欣欣受咱倆受過的罪嗎?”
這最后一句,像錐子一樣戳進了顏蓉的心窩里。
她頓時,驚慌失措,又心慌意亂。
女兒是她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她何嘗不想要撫養(yǎng)權(quán)?
可是要得回來嗎?
凌向的那個強勢又霸氣的媽能同意嗎?
一想到女兒,顏蓉心痛到窒息。
女兒現(xiàn)在怎樣了?
是生病了,還是出了什么意外?
“姐,你可不能這樣慫啊?!?p> 見她久久不語,面露痛苦,梅子誤以為是姐姐默認了。
激動地站了起來。
“凌向他婚內(nèi)劈腿還劈出功勞了嗎?”
“離婚,你凈身出戶,還要倒出撫養(yǎng)費,兩個女兒一個也不給你,這事沒得談?!?p> “姐,你若怕養(yǎng)不起,我養(yǎng)?!?p> “就算我再回去沿街乞討,我也能把靜靜和欣欣養(yǎng)大?!?p> 梅子氣急,怒極。
“梅子,暫時先就這樣吧,姐累了,先去睡了。”
顏蓉心煩意亂,將毛巾遞給梅子,轉(zhuǎn)身往房間走。
“對不起,姐,我不是故意要給你添堵的?!?p> 看到姐姐臉色蒼白,梅子意識到自己的言語觸到了姐姐的痛處。
她內(nèi)疚且自責道。
“不說這些破事。姐,你先早點休息,等你回來,我介紹個律師朋友給你認識,咱們從長再議。”
顏蓉點點頭,道聲“晚安”,關(guān)上臥室門,躺在床上。
回想了許多離婚后女兒撫養(yǎng)權(quán)的事,翻來覆去怎么都睡不著。
一直到,數(shù)了好幾萬只羊,才勉強有了睡意。
卻做了極其可怕的噩夢。
夢里的她度過了及其糟糕的一生。
女兒死了,梅子死了,姥爺死了,凌向死,她也死了。
死前,她被人挑斷手筋腳筋,剜去雙眼,拔了舌頭。
入夢的她,眼睜睜看著在夢里的她,嘴里淌著血,在地上爬行,胳膊和腿磨的血肉模糊,卻怎么都無法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