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學(xué)會說情話了
花圃里的花已經(jīng)開始凋零,散落一地的花瓣若有若無地散發(fā)著香氣,花香順著墻壁鉆進半開的窗戶,彌漫整個臥室。
林且陶躺在床上,顰著眉胸口沒有任何起伏。
她猛然張開嘴大口喘著氣,且陶因為噩夢窒息的痛感,眼淚流了滿臉,她的手指抓住胸口的衣服,拼命喘息著。
不一樣,住進程家開始,她做的噩夢就不一樣了。
夢里的程芮槿不再是渾身是血的躺著她的臥室,而是以一個十分年輕的姿態(tài)坐在窗戶邊曬著太陽。她的長相嬌媚身姿嫵媚,但是氣勢卻孤傲又難以接近。
程芮槿就這樣坐在陽光里一動不動,整個人柔和又溫暖。
就算林且陶知道這是做夢,她還是忍不住淚眼朦朧地小聲叫著:“媽媽。”
程芮槿淡淡的應(yīng)和了一聲。
林且陶慢慢地往前走,但是始終沒有辦法靠近程芮槿。為什么媽媽不看我呢?
“你的長相,和林格志那副假模假樣的樣子越來越像了?!背誊情葧裰柭曇粢矐醒笱蟮?。
林且陶大驚失色,她想起來這是她的記憶,且陶拼命搖頭:“我不是,我和他不一樣?!?p> 程芮槿突然睜開眼睛,看向林且陶的眼神里全是厭惡:“一模一樣,哪里都是一模一樣,你就沒有一點像我的地方!”
這句話林且陶聽過很多次,每一次都讓她難過的無以復(fù)加。
“我真的沒有,媽媽……”夢里面的她近乎哀求,“我真的沒有?!?p> 光線變暗,且陶其實一直不明白,自己當(dāng)年為什么每次聽到這個都要哭泣,這些難道是她的錯?
場景變換,林且陶看見程芮槿散著頭發(fā)坐在沙發(fā)上,眼睛哭得紅腫嚇人,這是程芮槿不知道經(jīng)歷過的第幾次家暴。
“我被那個畜牲打,你很開心是不是?”程芮槿開口,就是個瘋子。
林且陶往后退了兩步:“我為什么要開心?我沒有開心?!?p> 程芮槿沖林且陶吼道:“都是你的錯!你為什么不攔住他!你就這么眼睜睜看著他打我!這個家就是被你毀掉的!”
瘋了,全瘋了。
林且陶淚眼朦朧地想:從頭到尾,你們哪里給過我家啊?
畫面轉(zhuǎn)了又轉(zhuǎn),最后定格在程芮槿做飯的身影上:“你剛出生的時候,要是掐死你就好了?!?p> 這句話且陶當(dāng)年聽見的時候,已經(jīng)死過一次。
現(xiàn)在在夢里又一次聽見,林且陶的痛苦依然不減當(dāng)年。
你就這么討厭我,討厭到,刻意死在我面前……
夢醒,林且陶眨著眼睛,周圍的環(huán)境很陌生,她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對,這里是程家老宅,林且陶的思維開始運轉(zhuǎn),她枕著枕頭,臉頰磨蹭著真絲的枕套。
是做夢,是做夢,她安慰著自己,還是忍不住捂住眼睛,失聲痛哭。
深秋夜晚的程家老宅還能聽見幾聲蟲鳴,林且陶摸黑下床,踩著拖鞋走到窗邊,拉開了那扇要開不開的窗戶。
月光把庭院照亮,她看見下午還開著的花朵,大半都凋零了。
蘭城溫暖的氣溫也不可能阻止冬天逼近的步伐。
林且陶下意識地找筆記本電腦處理公務(wù),突然想起來自己現(xiàn)在被程老爺子關(guān)在程家,哪里還能和那些人聯(lián)系上。
她的新能源能不能注冊公司成功上市,都看程頤氾放不放過她了。
且陶關(guān)上窗戶,拿起椅子上搭著的駝色毛毯披到肩上,慢慢悠悠地走下樓。
在程家老宅她也不敢隨意走動,就在別墅門口的汀步上來回走。
汀步在月光下是有些發(fā)青的白色,林且陶踩上去,看著汀步之間的碎石,開始不由自主的發(fā)呆。
林且陶自己也知道,她的噩夢和她不愿意接觸高中時期的人都是因為她心理上的疾病。
她不正常,她心理有問題,且陶也嘗試過和心理醫(yī)生溝通,可沒有什么效果。
林且陶有時候甚至自己都能把自己勸明白,可過了那個時間,無論她勸自己勸的多么深刻,一切都會回到原點。
且陶內(nèi)心深處不愿意和別人溝通這些事,而且極其擅長偽裝,偽裝的還特別正常,這種抵觸和表現(xiàn)出的假象讓心理醫(yī)生也沒有辦法分辨她到底病到什么地步。
夜里的寒冷包裹著林且陶沒有毯子遮蓋的雙腿,她蹲下來,抱住冰涼的膝蓋,試圖暖和起來。
且陶想:她得回去睡覺,不然今天晚上的宴會她可能沒辦法好好應(yīng)對。
想起這個宴會,林且陶又開始無措和焦躁。
她就蹲在原地,一邊勸自己趕緊回去睡覺,一邊又想哭又想喊,她想讓這些人都知道自己的不愿意和煩躁。
“你睡不著了?!?p> 魏限月的聲音在她頭頂響起,且陶沒有驚訝,她對魏限月每次在她脆弱的時候出現(xiàn)這件事已經(jīng)習(xí)以為常。
“你也是。”她沒抬頭,聲音清冷。
魏限月走到她對面蹲下來:“嗯,我也是?!?p> 林且陶沉默,魏限月也不說話就這么蹲著陪她。
“你為什么,每次都能在我最窘迫的時候出現(xiàn)?就像刻意過來看熱鬧一樣,讓人不爽?!卑肷?,林且陶開口道。
“嗯,我的錯。”
“不是,你現(xiàn)在干嘛這么執(zhí)著?當(dāng)年你自己說的分手,你讓我痛苦了那么久,然后你說那時候你是生氣,你說你等了我好多年。神經(jīng)?。 绷智姨瞻杨^埋在膝蓋上,以一個保護的姿態(tài)抱住自己。
“嗯,是我自找的?!?p> “……復(fù)讀機?!?p> 魏限月笑了一下:“嗯,我復(fù)讀機?!?p> 林且陶剛剛哭過,又被魏限月這些順從的話刺激到,淚腺又開始自然而然地涌出淚水。
魏限月看不見她的臉,只是覺得林且陶現(xiàn)在狀態(tài)不對。
她開嗓帶著哭腔,聲音變得軟糯糯的:“魏限月,我剛剛做噩夢了?!?p> 魏限月聽見這聲哭腔,心一疼:“是假的,夢是相反的?!?p> “不是假的,這種夢,和現(xiàn)實一模一樣?!鼻姨瞻蜒蹨I擦到毯子上,“我每次做這夢,都會窒息,我每次都以為自己會在夢里猝死?!?p> 魏限月抬起手,慢慢放到林且陶的頭頂上,一下又一下?lián)嶂念^發(fā)。
“我不太會老人哄孩子那個方法,這個時候好像還要說話。”他的手掌寬大溫暖。
“可是我不記得該說什么了。”魏限月不是不記得,而是他小時候根本沒人哄過他。
男人的手笨拙又小心,林且陶卻被他這番傻話奇跡般的安撫了。
“謝謝?!绷智姨談e過頭站起來。
趁氣氛還算正常,林且陶打算趕緊逃離現(xiàn)場,她不想每次在腦子不清不楚的情況下都和魏限月關(guān)系更進一步。
“且陶。”魏限月叫住她。
他似乎有些為難,最終還是開口:“你……要不要看個心理醫(yī)生。”
一般人對心理醫(yī)生都很排斥,魏限月不知道林且陶會不會因為這個而生氣。
“我看過,不過沒什么用?!?p> 她心里那道防線太強,尤其是面對陌生人的時候,會不由自主的演戲。
林且陶哭太久眼睛像是泡脹了一樣不舒服,她的理智逐漸從噩夢的恐懼里脫離,慢慢的她發(fā)現(xiàn)了一件事。
“魏限月,我對你的防備減弱了?!绷智姨昭凵窭镆黄迕?,只是在客觀的陳述事實。
林且陶對陸璽沒有防備,但會顧及他的感受而有所隱瞞,她對魏限月就沒有這種顧及。且陶不得不承認她這么多年對魏限月一直有著深深的埋怨,所以她恨不得讓魏限月看見自己被傷成什么樣子,讓他想想他怎么能好意思回來讓她忘記和原諒。
想明白這件事,林且陶決定說出來解決,她知道剛剛那個想法多少挺不剛強,但她要是一直這樣下去恐怕會更加難辦。
魏限月雙手撐住膝蓋,慢慢站了起來,眼睛里像是有一簇火苗。
“這是好事還是壞事?”于他而言這是再好不過的事情,但是對于林且陶來說,大概不是什么好事。
“不確定,如果我能一直這樣把事情都看的很開,那就是好事?!彼哪樤谠鹿庀聨е鼥V的美感,“但是我情緒是好是壞不由我自己控制,等我忍受不了逃開的時候,就是壞事了?!?p> 不原諒傷害她的人是原則,可是林且陶也想放下一切,她也想對那些傷害一笑了之,過好她自己的生活,她更不想每天晚上都被不知道什么時候出現(xiàn)的噩夢襲擊。
她想變成正常人,如果她有機會的話。
“明天等我再清醒一些,估計又要看你不順眼了?!鼻姨盏拇浇窍蛏瞎雌?,笑容莫名的有些幸災(zāi)樂禍的感覺。
魏限月看著她像個小狐貍一樣的神態(tài),不自覺地吞了口口水:“你能偶爾迷糊已經(jīng)很難得了?!?p> 林且陶抱起胳膊:“偶爾?我好像這幾次犯迷糊,都是被你誘導(dǎo)的?!?p> “所以我說,魏限月,我可真討厭你。”
他也笑了,眼睛彎起,睫毛掩住微薄的月光,瞳仁黑的深沉:“林且陶,我也是真的喜歡你?!?p> 完了,這個男人會說情話了。
攬貓
我那章又被駁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