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惡心
伙計見裴袁不理自己,搖了搖頭忙著招呼別的客人了。
等到裴袁意識在身邊空無一人的時候,寶珠已經(jīng)被眾星捧月般伺候著去了二樓,他只來得及看到一片衣角。
之前遠遠地在一旁看熱鬧的人雖然已經(jīng)走遠了,卻似乎朝著自己的方向竊竊私語,指指點點。裴袁只覺得全身一會兒發(fā)冷,一會兒發(fā)熱,羞恥感和屈辱感混合著擔(dān)憂從腳底密密麻麻地涌上來,他一動不動地站著,連呼吸都不敢加重,害怕自己的一舉一動引來眾人的指點。
不行,自己好不容易從泥潭里掙扎出來,有了銀子,有了好名聲......一定要緊緊抓住,謹慎行事。再過幾個月就要春闈了,封家的銀子不能斷。更何況,他再也不想過以前的日子,那些因為貧窮只得事事低頭把臉放在腳底摩擦的日子。
封寶珠向來丑陋不敢刁蠻任性不按常理出牌,他根本沒打算娶她。只是看在銀子份上吊著她,一邊提前經(jīng)營官場人脈等著高中,一邊雇人在城內(nèi)為自己打造好名聲,順便給封寶珠潑臟水。等自己高中了,再隨便找個由頭和聲名狼藉的封寶珠取消婚約,一切都順其自然。
卻沒料到封寶珠似乎變了,不再那么癡迷自己,對自己言聽計從了,這讓從小就敏感多疑的他升起了危機感,似乎有什么東西快要脫離掌控。
對了,封寶珠一定是在欲擒故縱,她迷戀了自己這么多年,怎么可能說變就變。
俗話說烈女怕纏郎,他就耐折性子委屈自己哄一哄她,等哄好了再好好說教她也未嘗不可。
想通了這個環(huán)節(jié),他也顧不得周圍人的眼光了,快步走上二樓,追了上去。
寶珠正在專門的廂房內(nèi),打量著沒有展示的精品首飾,冷不丁被沖進來的裴袁嚇了一跳。
“寶珠,你怎么丟下我一個人跑上來了?”裴袁將聲音放低,盡可能地讓自己的聲音中包含一絲親近寵溺。
綠兒狐疑地看了他一眼,這人睜著眼說瞎話。什么叫一個人跑上來了,這滿屋子的不是人嗎?
他話里的意思寶珠當然get到了,他這么說無非就是刻意打造二人世界的親密感。就似乎在他眼中,別人都不存在,只有寶珠一個人。
如果是原主那個憨憨,當然是很容易就被忽悠住了,說不定感動浪漫的不行。
但是寶珠卻只覺得惡心,她眼神掃過裴袁。思考著如果自己忍無可忍,不等封員外回來,就和此人撇清關(guān)系是否可行。
算了,原主口碑太差,沒什么公信力,姑且再忍幾日,等親爹回來,也好補充一下證據(jù)。
似乎捕捉到寶珠的視線,裴袁眨了眨眼睛,又伸出舌頭咬了一下嘴唇,嬋兒說過自己做這個動作的時候最是誘人,讓她欲罷不能,想來對封寶珠也一樣有效。
寶珠:......覺得一陣反胃,隔夜飯都快要吐出來。
她拉著綠兒,默不作聲地從裴袁身邊穿過,“跑......”兩人一陣加速度,一口氣從二樓跑到了玉蝶坊門口。
駕車的來旺此時正百無聊賴地坐在車把式上休息,看兩人出來,趕緊把車趕過來。
兩人剛上馬車,就看見裴袁追至門口。
“來旺快走,繞一圈,去愛寶茶樓?!睂氈榉愿赖?。
“寶珠,寶珠,你聽我說,你是不是誤會了,你等等我......“馬車在裴袁的眼皮子底下,絕塵而去。
------------
愛寶茶樓的后院,柳樹的枝椏高大細密,寶珠躺在陰涼處的搖椅上,手里捧著半杯酸梅湯,咯吱咯吱的搖著。
封掌柜和綠兒分別坐在竹床的兩端,床中間放這著個敞開的木箱,兩人正埋頭整理里面的字據(jù)文書。綠兒報數(shù),封掌柜飛速地撥打著算盤。
不一會兒,他抬起頭,一言難盡地看著寶珠。
“多少?”
“兩年加起來,一共十四萬四千六百二十八兩......”
“什么?”寶珠不禁直起了身子,以為自己聽錯了。
“還沒有加上老爺?shù)谝淮文眠^去裴家的十萬兩,以及逢年過節(jié)送的禮物紅封?!?p> “那裴家送過什么回來?......”寶珠咂舌。
“一共送過三次東西,都記著呢。第一次是兩袋紅薯,第二次是一籃子青菜,第三次是半袋栗子。聽老爺說他那還有一個銀鐲子,是裴家送過來的訂親禮。他嫌太寒磣了,就沒拿給您?!狈庹乒駬u了搖頭,又長長地吐出一口氣。
“不是,每個月報銷不是都有額度嗎?怎么超了這么多?”寶珠原以為滿打滿算最多也就幾萬兩到頭了,誰知道翻了這么多倍。
“裴袁那......廝......是有定數(shù),但是他爹裴老爺欠過幾筆賭債,裴家的幾個妾室逢年過節(jié)都要來討個吉利,裴家主母方夫人每隔一段時間就來借銀子,說是家里揭不開鍋了,老爺交代都撥給他們,加起來也就這么多了?!狈庹乒穹~冊,無奈地說道。
“這間鋪子一年凈賺多少銀子?”寶珠瞅了瞅愛寶茶樓,問封掌柜。
“臨安城這家是總號,一年賺個五千兩不在話下。其他分號,五百兩到兩三千兩不等?!狈庹乒裨菊Z帶自豪,但是想到五千和十四萬的對比,聲音也就漸漸虛弱了下去。
“那...那...我爹...”寶珠對原主和原主的爹有點無語,真是人傻錢多哎,原以為親爹精明著呢,怎么一遇到原主的事,為了原主虛假的幸福這么縱容裴家。
“全國一共有一百二十八家愛寶茶樓,每月的流水以及利潤都會匯總到總號”封掌柜明白了寶珠的意思?!袄蠣斠姏]有動到家底,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p> 這是集全國愛寶茶樓之力,讓裴家吸血啊。
“老爺也是一片慈父心腸......小姐原來,那個樣子,他常說,封家的銀子能保證小姐一輩子花不完就心滿意足了。其他的,哎,也不做他想了吧?!狈庹乒褡鳛楦S封員外幾十年的心腹,主仆兩人也常常坐下來聊聊。
寶珠點點頭,沒有吱聲。
兩人見此,默默地收拾了東西放回茶樓內(nèi)庫,留寶珠一個人繼續(xù)在搖椅上搖啊搖。
寶珠想到了自己現(xiàn)代的父母,也是默默地用自己的方式愛著孩子。她覺得自己何其有幸,能在這個時代遇到像封員外這樣的父親。
封員外作為古代土著成功男人之一,不可能對孩子沒有期待。只是因為他知道寶珠說的好聽點是天真,說的難聽點是癡傻,分不清楚好歹。他唯一能為她做的,就是為她的開心快樂鋪路。
他一定也知道裴袁沒幾分真心,裴家沒幾個厚道人。
但是原主不知道啊,原主只要能和裴袁扯上關(guān)系就開心了,哪里會分得清楚真心還是假意,她的世界根本就不存在那么復(fù)雜的事情。
為了讓自己的孩子開心,多花點錢又算得了什么。
哎,如果知道自己的女兒換了芯子,封員外會不會滅了自己?想到這一層,寶珠壓力山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