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供詞
第二日,天剛蒙蒙亮,封府外院已經(jīng)熱鬧起來,開始了忙忙碌碌的一天。
一個農(nóng)家漢子打扮的中年男子,趕著一輛驢車停在角門口,跑過去將門拍得啪啪作響…
“開門啊,開門啊,人命關(guān)天…有沒有人啊…有沒有人?。俊?p> 門房被他的大嗓門嚇得瞌睡都沒了,呼啦一下拉開半縫:“來了來了,你誰啊,嚎什么嚎呢?”
“這是封員外的宅子吧?來看一下,這是你家的媽媽吧?這下十兩銀子到手了…她摔斷了腿…人暈過去了?!睗h子用手指著沒有車棚的驢車,上面躺著個人。
“哎呦,錢媽媽…”門房跑過去揉了揉眼睛。
“這是怎么了這是?”趕緊去內(nèi)院叫人。
“我今天起個大早,趕著去城里拉貨呢,半道上就聽到人喊救命…”
“許了我十兩銀子呢…要不然我可不敢耽誤拉貨…人昏了一天了,沒錢救,送回來?!?p> “都是血啊,看著像是摔斷了腿…昏過去了…就說了城內(nèi)封員外家…許了十兩銀子呢?!?p> 漢子絮絮叨叨顛三倒四,倒也讓人聽出了原委。
錢媽媽昨天在路上摔斷了腿,熬了一天一夜,大早上被這漢子救了,許諾給他十兩銀子,讓漢子送她回來。
上上下下又是一陣忙碌…除了老爺夫人,錢媽媽可是正德堂的一號人物,眾人心思各異地將她抬回了內(nèi)院。
不一會兒,大夫也到了,又是好一番診治。
…………
柳氏房內(nèi),吳媽媽匆匆走了進來。
“情況怎么樣了?”柳氏有些煩躁,起身親自點了一支雪中春杏,不一會兒,淡淡清涼的花果香氣漸漸彌漫整個屋子。
吳媽媽一大早就跟著忙前忙后,腦仁正脹得發(fā)疼,聞著香味,倒覺舒緩了不少,她在心中計較了一下措辭,回話道:“一直昏睡著,身上到處都是傷,腿骨斷了已經(jīng)接上了,大夫說要靜養(yǎng)。”
聽她這么說,柳氏的心沒由來得沉了沉:“好端端的怎么摔斷了腿?”
吳媽媽:“那漢子說是今早在路邊草叢里發(fā)現(xiàn)的,衣服都磨破了,想來是被丟在山路邊沒人管,只得自己爬到大路上求救,撿回來一條命,到底怎么回事還得等她清醒了再說?!?p> 柳氏嘁眉…“先好好養(yǎng)著吧,醒了第一時間來稟我?!?p> 吳媽媽:“唉,好…奴婢省的…”吳媽媽垂下頭,半天沒抬起來。
跟了這么久的奶嬤嬤傷成這樣,夫人也不說去看看。錢媽媽在夫人眼里也不過這么點份量,想想自己,更微不足道了,也不知道過個一兩年會不會放自己去榮養(yǎng)。
吳媽媽心事重重地退出屋子,往后院錢媽媽的住處走去。
柳氏歪在大迎枕上,瞇起了眼睛,心頭沉甸甸的,總覺得有什么事情脫離了自己的掌控,又抓不住痕跡。
晨光從窗棱上照進來,灑在她的身上,一點都不灼熱,反而有一種毛骨悚的陰涼感。
她伸出手迎接這縷霞光,白瓷般纖細的手指,嫩得連汗毛都看不到,在光影的穿梭中,顯得脆弱又好看。
她忽然想起曾經(jīng)那雙關(guān)節(jié)粗大僵硬、皮膚黝黑粗糙像樹皮一樣的雙手。
十二年,她用了十二年的時間,才過上了如今的生活。
“誰也不能把你從我身邊奪走…”她自言自語,像是夢囈一般。
…………
金銀軒內(nèi),剛剛結(jié)束減肥大業(yè)的寶珠吃著小半碗小米粥。谷物的清香在唇齒間彌漫開來,寶珠閉上眼睛,用意念中的紅燒肘子作為配餐。
綠兒在一旁輕笑出聲:“小姐以前的衣裳都太過寬松了,是去一趟彩衣坊?還是將他們的老師傅請了來?”
寶珠想到了自己的減肥成果,心中似乎充滿了力量。兩三口喝完了粥,也不饞肘子了。要不然怎么說綠兒是個鬼靈精,最是會揣測人心,懂得什么時候說什么話。
寶珠:“把那些能穿的先改改吧,畢竟我還要再瘦呢。等瘦得差不多了再多做幾件,美死我自己?!?p> 綠兒瞄了眼寶珠略顯的腰身,豎了個大拇指:“照您這個速度,也用不了多久?!?p> 來旺媳婦此時走了進來,聽到了這句也跟著笑了笑:“昨天買的藥打理好了,等下就讓我當家的送到李家”。
寶珠點頭:“再留句話,三個月內(nèi)好不了,我送他100個大肘子?!卑蠢铄N那個懶散脾氣,每次非得用賭約來激他,不然藥送過去,他肯定置之不理。
寶珠又朝正德堂的方向指了指:“那邊怎么樣了?”
來旺媳婦:“封叔都準備的妥妥的,她是真的對自己狠,生生被敲斷了腿…現(xiàn)在昏迷著呢…大夫來了,也沒察覺出傷口是新的,不知道是沒發(fā)現(xiàn)還是不想說。”
寶珠:“封掌柜找了個老手去敲的,外面連著皮肉,輕易也看不出來。”
綠兒瞅著來旺媳婦似乎有點夸贊錢媽媽的意思,不滿的翻了個白眼:“她那是罪有應得,還不知道多少人命在手上呢。對自己這么狠,對別人更狠,這叫蛇蝎心腸。”
來旺媳婦點頭,湊過來請示寶珠:“傷筋動骨一百天,怕是那位等不了這么久,我們下一步該怎么辦?”
寶珠:“讓封叔暗地里調(diào)查著明泰觀,特別是那個施道長。我爹回來之前,她肯定會去一趟,我們在內(nèi)院沒有人手,你自己盯著吧?!?p> 來旺媳婦點頭稱是,又指了指金銀軒內(nèi)來來往往的丫鬟仆婦:“小姐,我們?nèi)耸质蔷o張了些,要不要找個由頭清理掉一些人?”
寶珠搖了搖頭:“先不用,以免打草驚蛇,等我爹回來,直接一鍋端。”
綠兒見寶珠這么說,猶豫了一下,還是說出了自己的擔憂:“就是不知道老爺怎么想?舍不舍得,畢竟先夫人已經(jīng)去了那么久了,再說,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
來旺媳婦:“別胡說,老爺一定不是這樣的人?!?p> 寶珠打趣綠兒:“小小年紀還是要對男人有信心啊,比如余家表哥就很靠譜嘛…”
綠兒羞紅了臉,嘟著嘴不說話。
“到底是什么人,等我爹回來就知道了。退一萬步講,他若輕饒了柳氏,我們到時候搬出去。再說,明泰觀里,還有好戲看呢?!?p> 寶珠繼續(xù)叮囑道:“錢媽媽的供詞收好了吧?”
來旺媳婦:“小姐放心,兩份口供,一份在封叔那里,另一份放在您床板縫里?!?p> 寶珠:……好想換張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