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神的憐憫
陰邪說到后面后,激動的情緒達(dá)到了頂點(diǎn),甚至崩潰到哭泣,聲音也破了開,像鐵塊相撞一樣刺耳。紅月靜靜地站在陰邪身后,就像一尊雕像,不動也不說。在人情緒崩潰的時候,最好不要多做打擾,這樣有可能會切斷對方表述的欲望。語言宣泄是消極情緒宣泄的一種斯文方法。雖然有的人發(fā)泄時說出的話不太文雅,但總比動手傷害人好的多。當(dāng)然,紅月不是害怕陰邪動手,她只是想知道陰邪為何會踏入惡道而已。作為遠(yuǎn)古上神之后代,她有義務(wù)引導(dǎo)三界生靈走入正道。倘若引導(dǎo)無果,斬殺!
陰邪也很符合紅月的期望,哭過之后,情緒就穩(wěn)定了一些,緊繃的身體也舒展開來。陰邪尖銳的聲音變得柔和了些。相比于哭訴,更像在自說自話。
“我受苦受難的時候從來沒有人來關(guān)心過我,就連一句簡單的問候都沒有……而這些都是因?yàn)槲页舐拈L相。生成這個樣子難道就是我所愿意的嗎,我從未做過壞事,可為何他們僅憑一張臉就否認(rèn)我的所有。我也曾想要做一個令人尊敬的大英雄啊……”
陰邪捂著臉抽泣起來,回想起以往種種,只有傷害。沒有人生來就喜歡黑暗,他也追尋過希望啊,但是沒有人給他希望。他們給他的,是外貌上的嫌棄,是心靈上的凌遲。想起那些丑惡的嘴臉,陰邪緩緩收緊雙拳,如若不踏入黑暗,他怎么能得到重生……
“既然所有人都討厭我,那我就成為這個世界的王。到時候,所有人都會以我的長相為榮,哈哈哈~”
陰邪不知道懷的是什么心思,突然就放下手,要么是想開了,要么就是想嚇唬紅月。陰邪轉(zhuǎn)身抬頭看著紅月,嘴角帶著一抹嗜血的笑意。
而紅月并不似陰邪想的那般被嚇到尖叫或者哭泣什么的,相反紅月冷靜得就像一個沒事人。紅月蹲下身,抬起被泥土沾染的手輕輕放在陰邪的臉上。這張臉就像嬰兒的皮膚被燒開的水燙傷后留下了疤,坑坑洼洼,一側(cè)臉頰為青色,一側(cè)臉頰為黑色。青色和黑色本沒什么奇怪的,只是到了人的臉上后,就不能被接受。難怪鳳卿會說陰邪的臉是妖界里最難恭維的,這個長相放在三界里也是無人可匹敵的存在。
紅月摸著世間最恐怖的臉,但一雙桃花眼里沒有一絲一毫的嫌棄和害怕,有的是神的悲憫和溫柔。
紅月不再似之前那樣沖動,聲音難以見得的溫柔。
“對不起哈,我沒想到你過得這么悲慘?!?p> 女人的手溫柔細(xì)膩,指腹帶著陰邪從來沒有感受過的溫暖。他也曾渴望母親能摸摸他的臉,說一些關(guān)心他的話,但是這些都注定是他的奢望。原來,旁人的溫度是這樣的。在陰邪的眼里,紅月的小臟手散發(fā)著圣光,這種圣光一直照進(jìn)他的心底,正在慢慢驅(qū)逐著那些嗜心的黑暗。
“你不怕我嗎?”
陰邪的目光動容,他從未見過的溫暖,是如此的讓他驚慌又渴望。
紅月放下手,把面具還給陰邪。紅月道:
“人的長相是天定的,也是獨(dú)一無二的。丑陋也好,美麗也罷,都是隨我們一同降生于世的禮物。人的眼睛只能看到表面的東西,而只有心和時間才能感受這里的美與惡?!?p> 紅月指著陰邪的心臟處,訴說著她所悟到的道。
“長得貌美又如何,也有蛇蝎心腸。丑陋又如何,也有佛陀再世。我不是要你以德抱怨,我只是覺得你不該因?yàn)閯e人的惡來使自己成為惡人,你本該成為一個令人敬仰的大英雄,而不是成為一個不擇手段的小人?!?p> 紅月捧著陰邪的臉,認(rèn)真地對陰邪說道:
“陰邪,面容只是很膚淺的東西,它并不能代表一個人的境界?!?p> 陰邪看著紅月亮堂堂的眼睛,不禁問
“境界,是什么?”
“風(fēng)動我不動,即使身處嘈雜,依舊心靜如幽谷。不被外界所擾,不被浮華所牽扯。”
陰邪默念了一遍紅月所說的話,突然就變得迷惘起來。他所求的不過就是身邊人能夠用正常眼光看他罷了,盡管只有一個人不用異樣眼光看他也足矣。
然而就在這時,那邊昏睡的鳳卿突然咳嗽了一下,讓心緒松動的陰邪又突然變得陰狠起來。陰邪揮開紅月的手,譏笑地道:
“呵,說了這么多,你就是想讓我放過鳳卿。”
陰邪再次把面具戴上,黑暗回籠,誰也不能說動他。
紅月的眼神暗淡下來,這個老妖怪本來還有救的,但是挨不過利益和位置的誘惑。紅月嘆了一口氣,倘若不是為了救小鳳,她定會讓這執(zhí)迷不悟的陰邪知道些厲害。惡道,以性命相抵,到最后也只會落得個魂飛魄散的下場罷了,可惜總有人看不清。罷了,罷了,在她死前必會收掉陰邪這老賊的。
紅月失望地站起身,淡漠地看著陰邪。
“你多慮了,我只是不想造下殺孽而已。”
紅月說完,便轉(zhuǎn)身走向剛才咳嗽的鳳卿。只是走到半途,紅月回頭看著陰邪。
“我說的不一定全對,但你可以好好想想。雖說人要為自己而活,但不是每一條路都是正確的。偶爾需要找個安靜的地方思考一下現(xiàn)在走的這條路,到底是不是你所想要的。不過,如果小鳳出了什么事,我依舊不會放過你。悲慘的過往并不是你犯罪的理由。”
紅月說完就不再搭理陰邪,直接回到鳳卿身邊,仔細(xì)地檢查著鳳卿的狀態(tài)。
陰邪看著紅月放在鳳卿額頭上的手,他知道那雙手溫暖無比,那是一種能讓人追隨光明的溫暖。但是他注定只能把那種感覺珍藏,路已經(jīng)選好,即使能夠再選擇,那又有什么意義,那些傷害已經(jīng)刻進(jìn)骨子里,若不為王,如何慰藉他這些年來所獻(xiàn)祭的魂靈。陰邪閉上眼,慢慢地回味著臉上殘留的余溫,而后陰邪的嘴角揚(yáng)起一抹心愉的弧度。如若能夠早點(diǎn)遇到紅月,他也許不至于變成如今這樣吧,可惜,沒有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