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袋昏昏沉沉,可以感覺到,自己是死亡后蘇醒。
可不是全員驅(qū)逐嗎?
路池緩慢坐直了身子,后背推著轉(zhuǎn)椅往后靠了靠。
他搞不清楚這究竟是夢境還是現(xiàn)實,目光略顯呆滯,似乎在等待顏也的答案。
“恭喜你,通過了復(fù)試,歡迎加入‘不行也行’公司。”
“你是老板?”
“不是,我也是個工具人。”
“那誰是老板?”
“誰發(fā)工資誰就是老板?!鳖佉草p聲笑道,“別緊張,第一次入夢的人,都有這種非常強(qiáng)烈不真實的感覺,我當(dāng)年也是如此?!?p> “哦,這么說你背后還有人了?”
路池挑了挑眉頭,還是覺得這是個地下組織,見不得光。
“別說的這么神秘,那是我老師,博士生導(dǎo)師,大概十年前的事情了...抱歉,我們跑題了,你感覺怎么樣?”
“不太好?!甭烦剌p揉著太陽穴,漫不經(jīng)心的問道:“她呢?”
“戴女士已經(jīng)醒了,效果很好,畫家正陪著她呢?!?p> ......
“我感覺自己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很奇妙,竟然回到了高三那苦逼的一年。那時候啊,我一直有過輕生的想法,但是心底里一直有個聲音在鼓勵我?!?p> 戴女士看著畫家遞來的紙巾,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淚流滿面了。
她又?jǐn)D出了幾滴眼淚,笑了笑,“回不去了...”
顏也帶著路池重新回到客廳制式的治療室時,戴女士已經(jīng)坐在了沙發(fā)上,雙手捧著一杯熱水發(fā)呆,聽見腳步聲才晃過神來。
“顏先生,這次多謝你們了?!?p> “先別急著感謝,治療并沒有完全結(jié)束,還有下一次?!?p> “一個療程不是到今天為止就已經(jīng)結(jié)束了嗎?”戴女士愣了愣神,詫異的問道,“而且我感覺好多了?!?p> “后階段的治療?!碧K木槿接過話來,秀眉微蹙,“就在明天,你有空嗎?”
以免夜長夢多,這種小概率發(fā)生的事情還是盡早解決為妙。
“有空,我現(xiàn)在全職在家?!?p> 戴女士臉色微變,一想到家里幾位祖宗要伺候,她就感到惡心。
“那我們就約在明天下午,還是這個時間,后階段的治療,不收取任何費(fèi)用。”
“明天見?!彼鸩鑾咨系乃?,一飲而盡。
送走了戴女士之后,路池這才開始梳理整件事的始末。
“明天的夢境治療就不需要我了吧?”
“不,你必須要來?!鳖佉材抗庖荒瑪蒯斀罔F的回答。
“呵呵,剛?cè)肼毦统蔀閳F(tuán)隊的主心骨了?”
“你不來的話,怎么知道這次小概率發(fā)生的意外不是受你的影響,要知道幾年來這種情況一次沒有發(fā)生過,然而就在今天,你等著面試時,竟然在一樓睡著了,我們排除了所有人才找到了你?!?p> 蘇木槿瞥了他一眼,臉上浮現(xiàn)出一抹玩味之色:“明天可以做個小實驗?!?p> “饒了我吧,我是來兼職掙錢,不是陪你們瞎折騰。”
路池打趣的擺了擺手:“算了,時候不早了,我要回家了。”
“不管怎么說,路池,歡迎你的加入,有手機(jī)嗎?”
“沒有,家里有個座機(jī),發(fā)工資的時候,記得通知我一聲。”路池背對著他們揮了揮手,徑直走下了樓梯。
一樓大廳內(nèi)熙熙攘攘,分成了好幾個單元。
他依稀的看見了‘心理咨詢’的字眼,這年頭城市心理病盛行,干這一行應(yīng)該很掙錢吧,路池自個琢磨了片刻,走出了診所。
到現(xiàn)在為止,他想清楚了。
被黃毛和板寸在大街上狂追的事情屬于他心里的臆想,在夢境中得以體現(xiàn)。
然而奇怪的是,自己在街上被狂追的夢境畫面,和在七十二中發(fā)生的夢境畫面,似乎是完全兩個對立且互不干擾的夢境,不過隱約存在某種關(guān)聯(lián),他現(xiàn)在還不知道,顏也隱瞞了這一點(diǎn),或者說他們也沒有弄清楚。
路池暫且把這兩個夢境畫面分為第一層和第二層。
明天可以好好的問問。
他當(dāng)然要來了,畢竟這個路池對看書,做試卷絲毫沒有興趣。
而且,他要好好的開發(fā)這個超級大腦附帶的非凡屬性。
中午出門,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日暮黃昏。
由于沒有手機(jī),姨媽也沒有辦法聯(lián)系自己,為了不讓他們擔(dān)心,路池忍痛在路邊攔了一輛的士,往記憶中的家趕去。
“唉,難怪都喜歡白日做夢了,口袋里的百元大鈔也是假的。”
路池口袋里撐死一共也就三十六塊錢,一個星期的生活費(fèi),這不一周五天,前三天上課,后兩天期中考試,周末休息,這才剩了些。
明天正好還有一天休息,星期一就得去學(xué)校上課了。
血紅的夕陽,在散亂無章的云朵霞片中徐徐下沉。孤獨(dú)的老人坐在花壇中,捧著一小袋貓糧,卻一粒未撒,腦袋半仰望著天,神色古怪。
“路池,這是你不理我的第1192天?!?p> 很古怪的老頭,年齡在八十歲上下,手腳靈活,口齒利索,就是腦袋瓜子似乎不怎么靈光。今天應(yīng)該是打算喂養(yǎng)小區(qū)周邊的幾只流浪貓,但是貓糧卻一點(diǎn)未少,難不成他在花壇又坐了一整天?
路池中午出門時,他就在這里了。
孤苦伶仃一個人,無兒無女,路池表示非常同情。
“高老頭子,我沒你說的這么老,我才...”路池眨了眨眼睛,“十六歲?!?p> 路池并不打算理會他,餓了,要趕快回家吃飯。
“別回去了,你姨媽今天加班,讓你去外面弄點(diǎn)吃的?!?p> “不是吧,這都行?”路池狐疑的打量他好幾眼,問道:“你怎么知道?”
“她讓我轉(zhuǎn)告你。”
路池不相信,跟白天見了鬼似的迅速逃離了花壇。
回到家里,還真是和高老頭說的一樣,冰箱上貼著寫著幾句關(guān)切話的便利貼。
餓得不行,路池又匆匆往樓下走。
他本來打算繞開花壇,但是小區(qū)外的快餐店就是離著花壇近。
高老頭還在花壇里,幽幽的說了一句:“去超市吧,你經(jīng)常去的那家快餐店關(guān)門了,歇業(yè)三天?!?p> “我靠?!甭烦厝滩蛔”司浯挚?,“不是吧,阿sir你跟蹤我?”
“我們曾經(jīng)一直是形影不離。”
“少扯了,您老都半截入土了,我才十六歲,別咒我行嗎,大爺?”
高老頭忽的笑了笑,“年紀(jì)大了,有很多事情都記不住?!?p> “覺悟不低啊...”
“但是一直記得你,路池,我記得你不叫路池。”
“這話怎么聽來這么滲人呢...大爺,您今年多少歲了?”
“不記得了,六十,還是八十歲來著,和你一樣大?!?p> “又來了...七老八十了記憶力還這么好,難得呀?!甭烦貒K嘖稱奇,“時候不早了,大爺您老不去廣場上占著,晚了可就來不及了?!?p> “曲方洲,你的病情看來好了很多?!?p> “大爺,您這意思是我有病?”
“不對啊,曲方洲是誰?”路池后知后覺的頓道。
他為什么會下意識的感覺大爺說的是自己呢。
路池的姨夫姓曲,表姐曲璐,姨媽姓劉。
曲方洲這名字倒是有點(diǎn)怪怪的感覺...路池一哆嗦,坐在花壇的水泥座上百無聊賴的蕩著雙腿,一股淡淡的幽香,沁入了鼻腔。
說來也怪,人一旦上了年紀(jì),因為身體各種器官組織衰老,導(dǎo)致內(nèi)分泌失調(diào)等等綜合性的原因,就會纏上一股難聞的怪味,這股味道就算是親生兒女們也是無法忍受,尤其是大小便失禁的老人。
但是這種現(xiàn)象在高老頭身上完全沒有體現(xiàn)。
在他身上總能嗅出各種奇香,高老頭對于路池來講,完全坦誠。
之所以喜歡呆在花壇,是因為高老頭喜歡這世上的花朵,他自己平時也會搭配各種花,調(diào)制成香包揣在兜里。
整的比小年輕還要精致,老實說,專柜里售賣的高檔奢華香水都沒有高老頭自己調(diào)制的香料味道好聞,那是一種純粹的藝術(shù)。
高老頭名叫高業(yè)華,年齡不詳,愛好男,路池...
目前看來無兒無女,住在隔壁樓棟,一個人居住,患有嚴(yán)重的阿爾茨海默病。
“大爺,今天搭配的花,味道挺好聞的?!?p> “這是特制的郁金香香味,你以前一直很喜歡,有安神助眠的奇效,看來你和我一樣,只不過我患了病,你...失憶了?!备邩I(yè)華篤定的回答,看向路池的眼神,也堅定了幾分。
“來來來,餓壞了吧,寶貝,吃吧..快吃吧?!?p> 穩(wěn)住心神,高業(yè)華鞠躬起身,從袋里掏出一把貓糧放入了腳邊的塑料盒中。
‘喵’的幾聲,周遭的流浪貓頓時一擁而上。
“大爺,您又開始胡說八道了?!甭烦厣炝藗€極長的懶腰,刻意回避這個問題,心里虛得很,高老頭很玄乎,繼續(xù)這么問下去,遲早出事。
“我走了大爺,您還是趕快去廣場上占個地去吧,我看周邊幾個小區(qū)的大媽們打扮的都挺時尚,就只能幫你到這了?!?p> “不了,我回去睡覺?!?p> 也許是經(jīng)過夢境一事,路池現(xiàn)在對這相關(guān)的幾個字眼,格外敏感。
他回頭看向高業(yè)華,老頭沖他淡淡的笑了笑:“這個香包你拿著,白天學(xué)業(yè)繁重,晚上要有一個好睡眠才行?!?p> 路池微微一怔,雖然很不理解他的意圖,但還是老老實實的接了過來。
粗略的看了幾眼,一個臌脹的藍(lán)色刺繡香包,系著麥穗。
形似看起來不錯,只有嬰兒拳頭大小,香味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