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凌晨,張獻忠辭去伙計之職,與兩位年輕人一道,踏上前往榆林鎮(zhèn)的驛道。
此時已經(jīng)初冬時節(jié),路邊黃黃的草地上,一層白白的霜花,亮晶晶的,晶瑩剔透。
暖暖的陽光下,薄薄的晨霧,像妙曼的白紗,隨著徐徐的寒風,飄蕩在山崗坡地和溝塹。
驛道旁,連片的柳林,掩沒在晨霧之中。
只有茂密的枝條,似魚竿一般,時隱時現(xiàn)。
膚施至榆林的驛道,因年久失修,坑坑洼洼,實難行走。
即使小心翼翼,也會踉蹌不已。
張獻忠同兩位年輕人,仿佛似久別重逢的好友,天南海北,古往今來,沿著山道,邊走邊聊。
“敢問小哥,是哪里人?貴姓?”
兩位年輕人中,年紀大的十分健談,見張獻忠走在前面,連忙快步上前。
“獻忠是定邊柳樹澗堡人氏,姓張,名獻忠!”
張獻忠回過頭來,連忙靦腆地笑了笑。
“大哥呢?獻忠還不知道大哥,貴何姓呢!”
張獻忠回望著年紀大的年輕人,也連忙問起話來。
“膚施楊樹坪人,姓劉,名建宇?!?p> 年紀大的年輕人笑了笑,連忙報出籍貫和姓名。
“膚施楊樹坪人,建宇兄的同鄉(xiāng),姓李,名海濤。”
年紀小的年輕人,轉(zhuǎn)頭看了看張獻忠,也報出籍貫和姓名。
劉建宇看了看李海濤,又看了看張獻忠,微笑著輕輕點了點頭。
“??!獻忠知道!原來是建宇兄,海濤兄啊!此次有幸相會兩位兄長,小弟獻忠頗感欣慰。還望兩位兄長,多多關照才是?!?p> 張獻忠得知兩位年輕人的籍貫姓名,連忙彬彬有禮說起話來。
“敢問小弟,今年多大了?”
劉建宇看著身旁的張獻忠,似乎年紀不大,又連忙問起張獻忠的年紀。
“不怕兩位兄長見笑,獻忠虛長二十歲呢!”
張獻忠掩面一笑,連忙自謙地報出年紀。
“建宇今年已經(jīng)二十有八!”
劉建宇見張獻忠應聲搭話,不覺開懷一笑,報出了年紀。
“小弟二十有二?!?p> 李海濤見張獻忠劉建宇,各自報出年紀,連忙不問自言笑著報了年紀。
“兩位兄長,請受小弟一拜?!?p> 張獻忠聽罷劉建宇李海濤的介紹,連忙停下腳步,理了理衣衫,雙手抱拳拱手施禮。
“獻忠小弟,咱仨兄弟,今天能在這里相會,必定是前世有緣。小弟既然已經(jīng)是自家兄弟,還客氣做什么呢?”
劉建宇李海濤,見張獻忠意欲施禮,連忙雙雙抱拳還禮。
膚施縣和榆林鎮(zhèn),同處黃土高原北部地區(qū)。
兩地之間,相距約五百里地,沿途荒山野嶺,溝塹縱橫,一眼望不到盡頭。
三位立志報國的年輕人,經(jīng)過七天的長途跋涉,終于于第八天上午,來到北疆軍事重鎮(zhèn)榆林城。
榆林鎮(zhèn),下轄延安衛(wèi)綏德衛(wèi)榆林衛(wèi)和慶陽衛(wèi)。
據(jù)《明史》記載:“榆林為天下重鎮(zhèn),兵最精,將才最多。然其地最瘠,餉又最乏。”
明朝中后期,屢犯北部邊境的蒙古鐵騎,在其它如大同遼東和宣府等鎮(zhèn)南犯時,燒殺搶掠,猶入無人之境,而在榆林鎮(zhèn)守軍面前,卻被打得丟盔卸甲,狼狽不堪。
“兩位小弟快看,那邊就是榆林城呢!”
劉建宇走到驛道旁,登上小山坡,指著遠處榆林城方向。
張獻忠看著劉建宇手指方向,榆林城高高的城廓,仿佛巍峨的山巒,在初冬的晨霧里,恰似仙山瓊閣,隱隱約約,依稀得見。
“???那里真的是榆林城嗎?”
李海濤站在劉建宇身旁,疑惑地望著榆林城方向。
“獻忠以為,那就是榆林城無疑!”
張獻忠站在山坡上,雙手搭成涼棚狀,舉目眺望榆林城。
太陽越升越高,耀眼的光芒,灑向崇山峻嶺。
朦朧的山巒,清晰地呈現(xiàn)在面前。
初冬的天氣,雖然涼颼颼的,陽光照在臉上,仿佛又是春暖花開的季節(jié),感覺暖暖的。
張獻忠眺望著遠方的榆林城,心里那份喜悅之情,寫在剛毅俊朗的臉上。
“坊間傳聞,榆林城是朝廷邊塞要地。今天所見,果然名不虛傳?。 ?p> 劉建宇看著榆林城,頓時感嘆不已。
“榆林城是拱衛(wèi)北疆的治所,歷來受朝庭重視。兩位哥哥快看,榆林的防御工事,宏大堅固雄偉。無怪乎,南下的蒙古鐵騎,在榆林鎮(zhèn)一敗涂地呢!”
劉建宇話音剛落,張獻忠也朗聲接過話頭。
晨霧,在陽光的驅(qū)趕下,漸漸沒有了蹤影。
榆林城壯美的英姿,盡情地展現(xiàn)在眼前。
遠遠望去,巨石砌就的褐黃色城墻,氣勢雄偉,蔚為壯觀。
城墻上,碉樓林立,持槍巡邏的兵丁,在碉樓之間走來走去。
城墻下,護城河清晰可見。
護城河吊橋上,車馬稀疏,人跡寥寥,偶爾可見鄉(xiāng)民來去匆匆。
城外,縱橫交錯的溝塹,在連片的柳樹,低矮蒿草掩沒下,朦朦朧朧。即使走到近前,也不能窺其全貌。
“兩位大哥,榆林城快到了,快快趕路吧!”
張獻忠看了看榆林城,又看了看天空的太陽。
“好!趕快去榆林城。晚了,失去此次良機,豈不是太可惜了嗎?”
劉建宇聽罷,連忙點了點頭。
午時三刻。
偌大的榆林鎮(zhèn)校場,招募兵丁已經(jīng)結(jié)束。
二百名新募兵丁,穿著嶄新的軍服,列隊站在暖陽下,英姿勃發(fā),斗志昂揚。
榆林鎮(zhèn)總兵王威,在主將陳洪范陪同下,前呼后擁,走在兵丁隊列前,巡視著招募的兵丁。
身著戎裝的王威,一邊走走停停,停停走走,一邊與身邊的陳洪范,指指點點,似乎對新招募的兵丁,頗為滿意。
張獻忠是典型的陜北漢子,堂堂七尺之軀,白皙英俊的臉龐,透著一股與生俱來的英武氣,在所募的兵丁之中,仿佛鶴立雞群,頓時引起王威注意。
“陳將軍,此位是哪里人?看著就讓本帥舒服!”
王威慢慢巡視過來,指著站在首位的張獻忠。
在王威看來,張獻忠的模樣,咋一看上去,就是一塊當邊兵的料。
“這位年輕的大個頭,姓張,名獻忠,定邊柳樹澗人氏,今年剛滿二十歲!”
陳洪范看了看張獻忠,連忙微笑著朗聲介紹。
陳洪范知道王威,已經(jīng)喜歡張獻忠,心里不覺樂滋滋的。
“好!好!如果那些兵丁,都跟這娃兒一個樣,那可是再好不過的了!”
王威將張獻忠上下打量一番,連忙滿意地點了點頭。
王威善于表達感情,連忙舉一反三,滔滔不絕。
陳洪范是招募主官,在午前招募兵丁時,對應募的張獻忠,已經(jīng)有了初步的印像。
當陳洪范詢問張獻忠,還有什么特長時,張獻忠將曾經(jīng)拜袁明清為師,習過刀槍棍棒之術,原原本本,和盤托出。
“張獻忠出列,爾等就隨意舞上兩招,讓老夫親眼看看,爾等的功夫,究竟如何!”
陳洪范當即讓張獻忠出列,展示一番所說的武藝。
張獻忠放下肩上的行囊,急匆匆走到校場中央,接過陳洪范扔來的短劍,展示了一番少林劍術。
“很好!很好!從軍之后,就跟在老夫身邊吧!只要好好干,一定會有前途的?!?p> 陳洪范看罷張獻忠展示,不覺喜出望外點頭稱是。
原來,陳洪范與袁明清,是多年的同鄉(xiāng),自幼曾經(jīng)在一起上過私塾,直至前些年,兩人依然來往,且也很要好。
袁明清因安塞命案,被朝庭全國通輯,陳洪范也為之惋惜,今見其弟子前來從軍,頓時感慨萬千。
又見張獻忠為可塑之才,陳洪范頗感欣慰,意欲對張獻忠刻意栽培。
招募的二百兵丁,在榆林鎮(zhèn)強化訓練之后,陸續(xù)派去榆林鎮(zhèn)各要地,充實當?shù)爻⒌氖剀姟?p> 張獻忠因陳洪范的關系,得以編入榆林城守軍。
與張獻忠同去應募的劉建宇李海濤,則去了榆林鎮(zhèn)以西,約四百里地的定邊城。
天啟四年八月初,蒙古鐵騎又一次南下,侵犯榆林北部長城一線,燒殺搶掠無惡不作,北部邊境防御形勢,驟然之間十分嚴峻。
“蒙古人欺人太甚??磥?,不調(diào)集精兵強將,狠狠打擊蒙古人的囂張氣焰,蒙古人就不會知難而退!”
王威站在沙盤前,急急地大聲嚷嚷。
“將軍說得對!蒙古人以為,榆林鎮(zhèn)是他們的后花園,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哪里還將大明王朝,放在眼里。末將以為,既要依托榆林城,阻滯蒙古鐵騎攻擊,又要前出精銳人馬,設伏于要道,出其不意,攻其不備,挫敗蒙古人南范的企圖?!?p> 陳洪范看著王威,連忙點了點頭。
“陳將軍的主意很好,可不可以詳細談一談?”
王威看著陳洪范,贊許地點了點頭。
總兵府里,凝重的氣氛,頓時緩和了許多。
王威知道,陳洪范足智多謀,意欲聽聽陳洪范,究竟有何種打算。
窗外,一陣微風徐徐吹過,樹葉發(fā)出的“沙沙”之聲,如浪濤般隱隱傳來,讓人心生愜意。
“陳將軍,設伏之事,從未有過,要選既大膽,又細心的人,方才可以擔當此任。不知道將軍,有什么考量?”
王威將茶幾上的龍井,向陳洪范面前推了推。
“末將以為,這人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如果將軍用人不疑,可以派張獻忠,擔當此任?!?p> 陳洪范連忙欠了欠身,推薦張獻忠為領兵設伏人選。
在陳洪范心目中,張獻忠為人忠厚,武藝高強,有過人的搏擊之力。
尤以當年在校場上的表現(xiàn),讓陳洪范至今難以忘懷。
“張獻忠領兵設伏,本帥一百個放心。將軍即刻吩咐下去,讓張獻忠遴選人馬,做好前往設伏之地的準備!”
王威看了看陳洪范,連忙輕輕點了點頭。
陳洪范見王威首肯,頓時喜出望外,連忙點頭應承。
夜幕降臨,華燈初上。
“獻忠在想何事呢?難道獻忠有何心事嗎?”
陳洪范坐在案幾旁,見張獻忠無所事事,連忙向張獻忠招了招。
“將軍可是知道,蒙古鐵騎已經(jīng)南竄,不日就會攻城略地。身為大明的兵卒,獻忠無緣廝殺疆場,心里窩火得很?。 ?p> 張獻忠知道陳洪范秉性,連忙慢慢走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