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qū)幯┝?xí)慣穿淺色的衣裳,喜愛淺色系的東西,這或許,與她的愛人顧修云有關(guān),至少煙羅從第一次見到沈?qū)幯┑浆F(xiàn)在,是沒見過她穿過深色的衣服。
然而此刻,炭火燃燒的火爐旁,她卻一身黑色絨裙,身形單薄,孤零零的站著,周身似乎縈繞著黯然消沉的低氣壓,叫人不敢靠近。
她面無表情,臉色是不正常的慘白,殷紅的嘴唇似血,雙眸漆黑深不見底,一眨不眨的望著面前的火爐,手中還在不停的撕下一頁一頁的紙張,看起來尤為詭異,讓人不禁寒毛豎起。
然而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紙張上面,都是一個個人的生平信息,彩色的圖片被火焰無情的燒灼,變得扭曲,焦黑...
可做著這一切的始作俑者,卻盯著那一張張被燒毀的照片低低的笑了起來...
“寧雪,收手吧!”
煙羅看著眼前面露詭異笑容的女子,忍不住出聲。
明明是一張清純動人的臉龐,此刻卻顯得如此慘白,眼底里凈是充滿血絲的瘋狂。
她就那樣勾著嘴角,可怖的噙著一抹微笑,一頁一頁撕下黑色筆記本中的東西,放進赤紅的碳火里焚燒...
黑暗的空間里,女子也是一襲黑色衣裙,孤寂陰沉的站在那里,望著那一頁頁紙張焚化成灰燼...
這曾經(jīng)...
是她最討厭的顏色啊!
卻只見那女子頭也不轉(zhuǎn)的嘲弄道:
“收手?為什么呢?這樣難道不好嗎?”
沈?qū)幯┙K于有了反應(yīng),可卻是沒有回頭看她,只是不耐煩的將手中的筆記本一把扔進碳爐,背對著她等了一會兒,隨后才轉(zhuǎn)身看向煙羅:
“你看,我現(xiàn)在有權(quán)有勢,想做什么不行?為什么要放棄呢?”
“我站在這個至高無上的位置,掌握著無數(shù)螻蟻的身家性命,他們都得臣服我...”
“哈哈哈哈哈哈——他們怕我,卻不得不彎下腰低下頭,向只狗一樣的祈求我,哀求我饒過他們...”
“所以我當初為什么要隱藏?早先這樣不就好了?”
“如果我不善良,不大度,沒有底線沒有良心...早些站在這個位置上,那么...他們是不是就不用死了?”
“我的丈夫死了,可笑的是他尸骨未寒,我居然還滾到了另一個人的床上!”
“我的朋友死了,可笑的是我直到她死了之后才記起原來我與她的種種...”
“煙羅你知道嗎?我發(fā)現(xiàn)了一個很好笑的事情...”
她忽地望著煙羅,裂開嘴角,似笑非笑,眼角發(fā)紅,任由淚水滾落,聲音輕飄飄的,像是在說什么無關(guān)緊要的事情一樣——
“你知道嗎?梅子去尋找的紋身的秘密,我丈夫腰間那個紋身秘密...它居然,居然是一個組織的身份象征!”
“而那個組織,恰好我也熟悉...哈哈哈哈...我真的...好熟悉啊...”
“我原來,被賣過,在一個富麗堂皇的地方,那里每個人都是西裝革履人模狗樣...但是,你知道嗎?就在那個紙醉金迷的地方的腳下,暗無天日的地下室,藏著多么骯臟的地方嗎?”
“好臟...真的好臟...那里沒有一個人是干凈的...”
“我從前被帶出去調(diào)教的時候,也是偶然之間,聽到過那個名字,那個組織的名字...但是啊,當時我只是一心的想怎么逃跑,怎么避開調(diào)教,就沒怎么在意...”
“現(xiàn)在看來,原來一切都是那么的可笑...”
“我就說,怎么會那么的熟悉,可偏偏記不起來...”
“我丈夫,顧修云,你知道的吧?”
“是他,當初救我離開那個地獄一般的人間煉獄,我滿心歡喜的跟著他,尊敬他,崇拜他,到最后...愛上他...”
“可是...為什么...為什么他也是那個組織的一員?!”
“為什么?。?!”
“他從一開始就知道我了...一開始就知道...但是他什么都沒做...就像其他人一樣,只是個默不作聲的施暴者...”
“可是后來,等我經(jīng)歷過那些,那些惡心可怕的事情之后,等我九死一生的回來之后,等我快要逃之夭夭的時候,他卻突然出現(xiàn)了...”
“他光芒萬丈,他就像個救世主一樣,來救我了...”
“我以為,那是上天憐憫我的無辜,憐憫我的悲慘,送來一個天神,護我下半輩子安樂無憂...”
“可沒想到...沒想到啊...他們竟都是一伙的,一伙的!”
“在他眼里,或許我就像個傻子一樣,沒臉沒皮的圍著他團團轉(zhuǎn),身為棋子而不自知,自甘下賤的成為他玩弄的目標,泄欲的工具...”
說完就放肆的大笑著...
笑容狂肆,聲音也如此陰冷駭人,桀桀的笑聲穿透人的身體,似要將人撕碎一般,令人忍不住渾身顫抖,后脊發(fā)涼。
“寧雪...”煙羅抿抿嘴唇,眼中是藏不住的擔憂:
“或許,這其中有什么誤會呢?”
她太清楚顧修云在沈?qū)幯┬闹械牡匚涣耍敵踅邮懿涣怂乃劳鲎兊蒙裰静磺澹缃襁@些若是真的,那寧雪...
她欲言又止,也不知該如何安慰了...
于是,她大膽的上前,抱著她激動的身體,語氣里滿是心疼:
“被這樣...寧雪...別這樣...不過幾張紙罷了,他們不配,不值得的...”
“至于顧先生,寧雪,你既然愛他,就要相信他不是嗎?不過是一個拷貝來的資料罷了,其中真假還未可知...”
“或許,這背后之人,本就是要你誤會,叫人瘋魔,看著你痛不欲生呢?”
沈?qū)幯暝艘粫?,見煙羅死死抱著,沒有松開的意思,便也漸漸垂下了手臂,放棄的掙扎...
靜默良久,她低聲喃喃道:
“真的會有幕后之人嗎...?”
她眼神透露著些許的迷茫,其實并不是多相信煙羅的話,只是相比之下,她更愿意相信顧修云是無辜的,只是...
這些天,她一次次的安慰自己,勸解自己,卻終是難以忍受顧修云是那伙人之一的情況,這種事情她想都不敢想,更別說,面前有一大堆所謂的證據(jù)指向他...
不得不說,顧修云是她心中最脆弱最柔軟的一塊凈土,她真的難以忍受這種事情,她好害怕,好害怕這是真的。
可越是在意,就越是害怕,越是膽怯,腦中的懷疑便也越滾越大,痛苦也就越來越深...
她覺得自己快要瘋了,掉進懷疑的漩渦中愈陷愈深...
她太需要一個人認同自己了...
而幸好,煙羅,剛好就是這個人。
聞言,煙羅心中松了一口氣...
還好,成功了。她這樣想著。
寧雪從來都不是喜愛多言之人,如今她忽然曝出這么多所愛之人的事,說是譴責都不為過,而目的,想來應(yīng)該就是等著煙羅反駁。
難以想象,這整整五天,對著有可能證明顧修云‘背叛’她的罪證,她是怎么度過的...
想到此,煙羅心中疼了一瞬,抱著沈?qū)幯┑碾p臂又緊了緊...
“會的,肯定會有的,顧先生那么好的人,對人都是真心實意的好,特別是你啊寧雪,你們共同度過了那么多歲月,難道還感受不到那是真情還是假意嗎?”
她觀察著沈?qū)幯┑哪樕?,見她終于有了一絲血色,不禁又松了口氣,再接再厲——
“寧雪,你想想,這世家最難測的就是人心,最珍貴的恰恰也是人心,那人用這種方法摧毀你與顧先生之間的情誼,心腸不可謂不歹毒?!?p> “或許,就是那人謀害了顧先生呢?”
“你說什么?”沈?qū)幯┟偷靥痣p眸,轉(zhuǎn)身看向煙羅,目光銳利,眼底滿是探究。
煙羅被這突如其來的驚變嚇的一愣,怔怔的解釋道:
“那幕后之人如此煞費苦心的摧毀你與顧先生情誼,妄圖斬斷你們最后的牽扯,或許,那人的目標一開始就是你...”
“而且,他既然對亡故之人潑臟水的事情都做得出來,那有沒有可能,當初顧先生出事,也有那人的參與;或者說,這根本就是那人的手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