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老師家，又和廖仕壯去逛街，午飯就在快餐店吃了碗云吞。少華和仕壯都不想回家那么快，畢竟此次分別以后相見的機會就少了。臨近傍晚，仕壯買了一套《天龍八部》贈送少華。手捧這套垂涎已久的武俠小說，少華真是喜出望外，大嘆：“仕壯真是知我心??！”為了感謝仕壯的送書之情，少華也買了一支鋼筆回贈才在圩頭依依惜別。
回到家2里已經(jīng)是炊煙裊裊的傍晚，聽到少華已經(jīng)考上縣一中的喜報，姚老爸當即開車上街買菜，要好好慶祝一番。自從販模板到廣州的門路斷絕后，他是第一次這么開心。
少華看到一家子都為他高興，心中暖融融的。被少華的成功激勵，少東也立志明年一定要考上縣一中。姚老媽看到孩子都這么爭氣，自然是無限欣慰，笑呵呵的忙著準備晚餐。
趁姚老媽做晚飯的間隙，少華想去問一下火生中考考得怎樣。剛準備出門便被姚老媽喊?。骸熬涂斐酝盹埩?，還要去哪？”
“我想到德叔家問下火生考得怎樣?！?p> “你今天就別去了，德叔正在氣頭上呢！聽說火生考得不太好?！鄙贃|邊澆花邊對少華說。
既然是這樣，少華只好打消找火生的念頭，進廚房幫忙準備晚飯。他想早點吃晚飯，回房里看《天龍八部》。
九月就要到縣一中去上學(xué)，很少出遠門的少華既期待又有點忐忑?，F(xiàn)在離家更遠了，聽老師說要坐班車去到車站，再轉(zhuǎn)搭摩托車才能去到，周末都不能回家！一想到周末也要在校，少華心里就有點不舒服。記憶中的縣城，那里有很多菠蘿樹，菠蘿成熟的季節(jié)香氣四溢，濃濃的亞熱帶風(fēng)情。
縣城里人生地不熟，該怎么和同學(xué)們相處呢？要不要打扮潮流點，不讓城里的同學(xué)瞧不起？一連串的問題困擾著他，以至很久都不能入睡。他如果知道鄧老師已經(jīng)回一中教可能就不會翻來覆去睡不著了！
城里的鄧老師最近也常失眠，經(jīng)常是睡不著半夜爬起來仰望滿天星斗，陷入深沉的思索中。過慣了獨居生活的他，此時竟有深深的寂寞。夜空神秘深邃，天的另一頭，他所掛念的人現(xiàn)在可好？他想到了哥嫂、秀梅、茵茵、青蕓、成老板、小東北、文英。這些熟悉的人都天各一方！
校園里寂靜無聲，樹木孤獨地矗立，籠罩在清冷的燈光下。好一個李煜，一句“寂寞梧桐深院鎖清秋”便道盡了孤獨寂寞的滋味！孤獨是今晚的鄧老師！
最近他常常思考，是什么讓他越來越不快樂？他記得小時候，大家都還沒有出去打工，成村男女老少一到晚上就聚在一起侃大山。有時候生產(chǎn)隊還會開個會什么的，開會的那天下午，隊長就會逐戶通知晚上要開會。村民們就會早早吃晚飯，趕孩子沖涼。到點就會聚攏在一起。開會也沒有個正式的會議室，就是在曬谷場上席地而坐，圍成一圈，會議就開始了。先是隊長發(fā)言，某某山墻界線問題或是某某田地的劃分，接下來又是一場雜亂無章的吵吵鬧鬧。
每逢這樣的會議都是小孩的天堂，全村孩子有機會聚在一起，熱鬧可想而知。什么攻營、公安捉賊，網(wǎng)魚……能把整條村都沸騰起來。這時就會響起農(nóng)村婦女尖銳的責罵聲：“某某名，剛洗完澡，又出一身汗了！不能再走，快回來。”
待到吵鬧聲漸漸稀少，村子歸于平靜，會議也就結(jié)束了。到底有沒有效果，只有天知道了，反正還會有下一次。
那時大伙們都聚居在一起，村里的小孩每天一睜開眼睛就想著找小伙伴玩。從來都沒有覺得日子難過，恨不得一天分作兩半，上半場是白天，下半場是天黑到洗澡前，興致高昂的玩，連饑餓都忘掉了。那時是真的很快樂。
現(xiàn)在兒時的伙伴為了生活都各奔東西，自己出來工作后又長期住校，慢慢就少來往了！其實，孤獨才是不快樂的原因！
倚著窗，獨自咀嚼孤獨的滋味，這時有個蟬鳴什么的就好了，至少知道還有個伴?？墒?，在這寂靜的夜晚，連知了都進入了夢鄉(xiāng)，四周安靜得能聽到自己的呼吸聲。偌大一個學(xué)校，現(xiàn)在只剩下鄧老師一個人。前幾天還有幾個年輕老師在校，晚上打打牌時間倒也快過。一個人在學(xué)校，漫漫長夜真難熬。他想起前段時間去唱卡拉ok，不覺就已經(jīng)到了午夜，今晚感覺過了很久，一看表還沒到12點。想到去唱K，他再次憶起“富少”邱東健老師唱的那首歌《今夜你會不會來》，當時就覺得很好聽，現(xiàn)在想起，更覺得歌詞寫得真好，仿佛就是自己的縮影！
也許你只是?
一個最美麗的陰影?
也許是我們前世的約定?
你就是我這一生中?
在等待的人?
你不知道我寂寞的心?
曾經(jīng)是一片灰燼?
也許你只是?
一朵屬于流浪的云?
也許你不必現(xiàn)在?
做決定?
當我目送著你?
從人群中慢慢地離去?
你如何知道我的心?
都已經(jīng)被你占據(jù)?
你是否愿意為我停留?
今夜你來告訴我?
你是否愿意陪我?
走過我的夢?
我的所有?
今夜你會不會來?
你的愛還在不在?
如果你的心已經(jīng)離開?
我寧愿沒有未來?……
今夜你會不會來？問題的答案當然是否定的。可是又莫名的期待！人有時就喜歡不切實際的幻想。
第二天醒來，無所事事的鄧老師干脆躺在床上，隨手拿過一本書倚在床頭看?？戳艘粫趾仙蠒]目養(yǎng)神，究竟看了什么內(nèi)容，自己也不知道，心里空落落的。不能再困在學(xué)校了，該出去走走！去哪里好呢？回家？那里比學(xué)校還孤獨！去深圳？哥嫂整天出去搞裝修，而且他們租的地方又狹小，實在不方便！
正在天馬行空地胡思亂想時，門外有人敲門。老師都回家了，會有誰來呢？鄧老師內(nèi)心一激靈，急忙爬起床跑去開門。
門外陽光白得耀眼，秀梅正站在陽光里笑意盈盈。
鄧老師揉了揉眼睛，錯愕令他以為自己眼花。
“怎么？不認識我了？”
“不是，我是不敢相信，你怎么找到這里來了?！编嚴蠋熣Z帶激動，忙著幫秀梅提行李進屋。
第一次進鄧老師房間，她立在客廳里環(huán)視一圈，說：“這是學(xué)校提供的單身老師宿舍吧，要給租金嗎？”
“不用給租金，單身老師就一廳一房，外加廚房和衛(wèi)生間?！?p> “環(huán)境還是挺不錯的?！毙忝伏c點頭：“嗯嗯，想不到你男人老狗房間還挺整潔的！”
“習(xí)慣了，整潔點住著舒服。你怎么找來到這里的？”
“用腳走的啊！”看到鄧老師不以為然的神態(tài)，秀梅微微一笑，說：“你不知道，姐夫和我姐多疼你。我去他們那里，整天都叨念你，擔心你一個人在玉城吃得好不好，有沒有瘦了，要我回來看看你?！鳖D了頓，說：“啍，都不知我姐是不是同個爹娘生的，明明是我一放假就去探他們，卻不關(guān)心下我，反而想著千里之外的你?！?p> 鄧老師聽了秀梅的抱怨，撓了撓后腦勺，傻笑著，說：“其實我也想去哥嫂那里的，只不過是怕他們租的地方本來就狹小，我們兩個再去叨擾，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想了想，說：“謝謝你回來看我，你等我一下，刷完牙請你吃早餐。”
“還沒刷牙？怎么這么懶！”
“嘻嘻，昨晚太晚睡了！”鄧老師邊刷牙邊說。
“先不忙著吃早餐，刷完牙和我去校警那搬彩電?！?p> “什么？彩電，誰買的？”
“還不是你哥！說什么過年的時候，親戚朋友來，還看那個14寸的黑白電視機，太寒酸了。在我回來的前一天特意去商場買了一臺TCL的21寸大彩電。我?guī)е@個沉重的龐然大物坐三輪車來到你學(xué)校，實在搬不動，就放在校警室了。問校警，才知你住這里?！?p> “哦，那真是辛苦你了?！编嚴蠋熑挛宄词戤?，說：“你在這里等著，我去搬彩電回來?！?p> 來到校警室，門已經(jīng)鎖上，敲門也沒人應(yīng)。等了一會，沒見校警回來，不如先去買菜，順便打包早餐回去吃。
已經(jīng)有好長一段時間沒出去買菜，平時都是在學(xué)校飯?zhí)贸?。來到菜市場乍一看還真不知買什么好！想到秀梅剛從深圳回來，那里的水熱氣，就買些清淡點的菜吧。做老師喉嚨又容易發(fā)炎，買豬雜煮麥菜湯應(yīng)該不錯，外加個韭菜炒雞蛋。鄧老師記得那次去秀梅家，她炒的雞蛋特別好吃。
回到學(xué)校，校警已經(jīng)回來，原來他也是出去買菜。
“劉叔，剛才是不是有個女孩放了個大紙箱在你這里？”鄧老師急切地問，他已經(jīng)有點迫不及待。
“哦，是的。我看她一個搬不動，又是來找你的，就叫她放進校警室等你來拿?！?p> “呵呵，那真是謝謝了?！闭f完，準備進校警室搬彩電。
校警劉叔笑瞇瞇地說：“小鄧啊，剛才那個靚女是你女朋友吧？在哪工作？我看她不像是農(nóng)村姑娘?！?p> 想不到校警會這么八卦，鄧老師停下來，說：“劉叔真會開玩笑，我一介窮書生哪里會有女朋友呢！”
“小伙子，聽我說，這姑娘有福氣，不要錯過哦?！鳖D了頓，說：“屁股大，好生養(yǎng)?。 ?p> 鄧老師只好苦澀地笑了笑，搬起彩電，說：“劉叔，謝謝你了。我先搬這大塊頭回去?！?p> 回到宿舍，鄧老師放下彩電。屋里空無一人，秀梅去哪了呢？
有細微的洗衣服聲音從陽臺傳來，他內(nèi)心一激靈，昨晚的衣服還沒洗，莫不是秀梅幫我洗衣服？想到這里，鄧老師急忙走進陽臺，帶著濕氣的香味撲面而來。
“秀梅快出來吃早餐，我打包了白粥撈粉。衣服讓我來洗就行了，你這樣會讓我覺得怪不好意思的。”鄧老師著急地說。
秀梅抬起頭，笑著說：“你呀，真是懶！晚上的衣服留到第二天洗?！鳖D了頓，說：“昨晚坐了一夜車，渾身上下臟兮兮的。洗完澡順便就幫你洗了?！?p> 鄧老師這時才留意原來秀梅洗頭發(fā)了，剛才的香味就是頭發(fā)散發(fā)出來的。濕漉漉的頭發(fā)瀑布般披在肩上。鬼使神差的，鄧老師說：“我?guī)湍愦蹈深^發(fā)吧?！痹捯怀隹冢烷_始后悔！
秀梅抬起頭，表情復(fù)雜地看了一眼鄧老師，眼里有驚訝、疑惑、欣喜……
她低下了頭，臉上竟泛起了紅暈。良久，輕聲說：“好吧！”秀梅的羞澀讓鄧老師發(fā)現(xiàn)畢業(yè)工作了一年后，她還像個學(xué)生，半點看不出老師威嚴的影子。他邊吹頭發(fā)邊笑著問：“你看起來還像個學(xué)生，上課沒有學(xué)生欺負你吧？”
“哪里會欺負我了？他們對我可好了。我批改作業(yè)的紅筆都是他們給我買的，從來不用擔心沒紅筆用?！毙忝沸χf。
“這就好，你的學(xué)生真懂事?！鳖D了頓，說：“看來你很受學(xué)生們歡迎哦。不像我，平時學(xué)生見到我就跑，可能是我對他們太兇吧。我要求女同學(xué)全部短發(fā)?！?p> “為什么呀？”秀梅不解地問。
“為了節(jié)省時間啊。你想想，高中學(xué)習(xí)多緊張啊，一頭長發(fā)，哪有時間護理？以前青蕓就是齊耳短發(fā)，多清爽?！?p> 秀梅點點頭，問：“青蕓是誰??？怎么以前沒聽你說過？”
“是我的初戀。”鄧老師坦率地說。
吹完頭發(fā)，秀梅晾好衣服，開始吃早餐。鄧老師便把如何認識青蕓，以及后來為了救秀梅而爽約，到最后戀情無疾而終的經(jīng)過和盤托出。
“先是青蕓，后是茵茵，你真是多情??！”秀梅調(diào)侃道。
“你不懂，我家窮。哥相睇那么多最后都不成功對我影響很大。我并沒有玩弄感情，每一次都奔著結(jié)婚去的，可惜最后都失之交臂。”鄧老師正經(jīng)說。
“你……”秀梅突然古靈精怪地看著鄧老師問：“有沒有和她們同居過？”
“哈哈……”鄧老師不禁啞然失笑，說：“你小妮子什么時候?qū)W得這么八卦了？”頓了頓，正經(jīng)道：“其實無論是青蕓還是茵茵，我都挺自卑的。在她們面前我是不敢有什么越軌的行為。何況我本人還是比較傳統(tǒng)的，婚前同居，想都不敢想?！?p> 秀梅聽了點點頭，默默不語低頭吃早餐。鄧老師看著她，說：“有沒有覺得家鄉(xiāng)的撈粉特別好吃？我個人覺得比廣州的好吃，廣州的太軟，沒韌性，口感偏甜，易膩?！?p> “嗯嗯……”秀梅抬起頭，理了理頭發(fā)，說：“確實是比廣州的好吃，我高中的同學(xué)每次回玉城都要去吃撈粉，感覺不吃就像沒回過玉城似的?！?p> “你現(xiàn)在……”鄧老師定定地看著她，問：“有沒有人陪你吃早餐了？”
“什么？”秀梅疑惑地看著他，不明白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有沒有男朋友了?！?p> “啊，原來如此，直說不就行了嗎，干嘛兜那么大的圈子？”接著也定定地看著他，一字一頓地說：“這就要看你了?！?p> “看我？”鄧老師明知故問，他并不是不明白秀梅的意思。只是自從去茵茵家后，他的思想發(fā)生了變化，現(xiàn)在他越是柔情滿懷就越想在物質(zhì)上提供更好的給自己的愛人。受限于現(xiàn)實，他只能把感情深埋于心！
看到鄧老師模棱兩可的態(tài)度，秀梅幽怨地看了一眼鄧老師，低下頭，悠悠地說：“有一個同校的老師走得比較近。平時經(jīng)常到我房里玩，周未有時會買菜來我房里做飯吃?！?p> “哦，是哪里人？記住一定要帶給我見過才作決定好嗎？”說這句話時，鄧老師明顯感覺內(nèi)心酸酸的，甚至有些恨自己為什么出生在一個貧苦的家庭！
“是梅州那邊的?！毙忝返卣f。
“這么遠??？以后真嫁到那邊去，想探你一次都難哦！”
吃完早餐，鄧老師開始擺弄彩電，拆開紙箱，插上電源才發(fā)現(xiàn)沒有天線！
“裝有線電視吧，可選的電視臺多?！毙忝氛f。
“還是接天線吧，反正也沒怎么看，再說又是臨時的，過年還要搬回老家?！闭f完，騎上摩托車向五金店駛?cè)ァ?p> 秀梅一個人在房里無事可做，便從書架隨手抽了一本書看?？戳艘粫^昏昏沌沌的，便伏在書桌上迷迷糊糊地睡了起來。也難怪，昨晚坐了一夜長途客車早已經(jīng)很疲憊。
回到宿舍，見秀梅已經(jīng)睡著，拍了拍她的肩，說：“到床上睡吧，這樣伏著不舒服?！?p> “啊，你回來了？看了一會書，不知不覺就睡著了?！?p> “坐車累了吧？到床上睡吧。”
秀梅爬上床，不一會就進入了夢鄉(xiāng)。
看著秀梅恬靜地睡著，秀發(fā)遮住了秀麗的臉，像一只冬日窩在陽光下睡覺的貓，慵懶安逸的樣子讓人憐愛。鄧老師輕手輕腳擺弄好電視，坐在書桌前翻看剛才秀梅翻過的書，原來是《水滸傳》，難怪會睡著！鄧老師笑了笑，接著看她剛才看過的章節(jié)。不知為什么，已經(jīng)很久看不進書的他竟然很快就進入了狀態(tài)。今天的鄧老師內(nèi)心特別平靜安祥，或許這就是幸福的感覺？
直到做好午飯，鄧老師才叫醒秀梅。一起床就有飯吃，秀梅心情大悅。開心地說：“睡醒就有飯吃，真好！”
“怎么樣，幸福吧？吃完午飯再睡一會，下午我送你回家?！编嚴蠋熜呛堑卣f。
“嗯嗯，真的超美好。我要你一輩子都煮飯給我吃?！毙忝诽鹈赖男χ劾镉行切窃陂W動。
“好啊，做飯給你吃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边@是他內(nèi)心的真實想法，他不想違背自己的內(nèi)心。
下午，簡單的準備后，鄧老師載著秀梅開始向?qū)氎祖?zhèn)出發(fā)。這是他買摩托車以來，第一次搭女孩，內(nèi)心的激動與甜蜜自然是難以言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