鴻明和廖仕壯一邊吃著云吞,一邊贊這間店云吞的肉餡多,湯也好喝。少華有點得意,說:“怎樣,我介紹的不錯吧?平時周未我都是來這里吃飯?!?p> “嗯嗯,確實不錯。老板真夠意思!”鴻明邊吃邊豎起大拇指。
少華開心地點頭贊成,翹首以待他的扣肉飯快點上來,看著鴻明和廖仕壯兩人大快朵頤的吃相,饑餓感已經(jīng)籠罩了他的全身。
“老板,我的梅菜扣肉好了沒有?”少華忍不住向廚房詢問。
“好了,肚子餓了吧?周末人多,上菜慢了點。”老板笑瞇瞇地端著菜上來,接著是一后生送上一碗白米飯。少華也不答話,接過筷子,夾了一塊扣肉就往嘴里塞。
“姚少華,今晚不打籃球嗎?”門外忽然響起一女生的叫聲。
扣肉還在嘴里,有一半露在外面,鼓著腮幫子,一時窘態(tài)百出,只能點頭示意。
門外的女生捂著嘴哈哈大笑,說:“姚少華,幾天沒吃飯了?像個餓鬼似的?!?p> 少華忙囫圇吞下嘴里的扣肉,定睛一看,原來是建萍,正和一女同學(xué)站在門外看著他笑。真是尷尬到死,恨不得有個地縫鉆進去。只能漲紅了臉,不知說什么好。
廖仕壯和建萍是同班同學(xué),想不到在街上碰見她,相當開心,伸手打招呼:“嗨,好久不見。要不要來一碗?”
建萍看向同伴,像似征求她的意見。女同學(xué)搖了搖頭,建萍轉(zhuǎn)身說:“我們剛吃飽,你們慢慢吃?!?p> 鴻明已吃完,起身來到門外,向兩人笑了笑,對建萍說:“老鄉(xiāng),我們又見面了。你們是出來逛街吧?”
“嗯,是的。下周就是文藝晚會了,出來看有什么好點的化妝品,買一些回去。”
“不化妝就已經(jīng)很好看了,干嘛還要浪費錢呢?”鴻明嘻嘻哈哈的。
“還是買點好,我聽說其他班的同學(xué)都買了,還請音樂老師到時幫忙化妝。我們也不能太難看。聽他們說,如果不化妝,到時舞臺上的燈光一打到臉上,會不好看?!苯ㄆ家槐菊?jīng)地回答。旁邊的女同學(xué)點頭贊同。
“可是……”建萍看著女同伴說:“我是第一次買化妝品,不知到底買什么好?!?p> 女同伴有點激動,笑得眉兒彎彎的對建萍說:“我也沒買過,到時問老板吧?!彪m然不懂,但很激動,是不是所有女生對化妝品都天然的有種心跳的感覺,不一定要化妝,但有憧憬,有期待,也會想象化妝后的自己會是什么樣?看著眼前快樂的建萍的同學(xué),鴻明也被感染,很爽脆地說:“想去哪買,我們陪你們?nèi)ァ!?p> “好啊,反正多點人逛街更開心?!苯ㄆ紱]有拒絕。說完,往店里張望,看少華他們吃完沒有。
此時少華正趁他們聊天的當兒,低著頭狼吞虎咽地大嚼特嚼,想趁他們聊完之前吃完。不知為什么,他總覺得在女同學(xué)面前吃飯很尷尬,即使是熟稔如建萍都不習(xí)慣,今晚真是糗大了!
廖仕壯已經(jīng)吃完,在陪少華。見建萍往里張望,便起身出來,問道:“老同學(xué),有什么事嗎?”
“呵……也沒什么事?!苯ㄆ夹α诵Γ冻稣R潔白的牙齒,說:“鴻明說陪我們?nèi)ベI化妝品,想問你和少華一起不?”
“沒問題啊,反正我也很久沒逛過夜市了。”說完,看了看少華,笑著說:“你看他,臉紅了。剛才的吃相被你取笑,現(xiàn)在都還不自然。我們到過一點的菠蘿樹下聊吧。”
“呵呵,他也會臉紅?”建萍瞟了一眼少華,有點忍俊不禁,說:“真是‘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平時大大咧咧的,也有害羞的時候?!贝蠹衣犃?,都偷偷發(fā)笑。
他們來到菠蘿樹下,茂盛的枝椏如一把大傘遮住了旁邊高樓透出來的燈光,留下巨大的樹影。廖仕壯站在樹底下,看著建萍的同學(xué)自我介紹說:“你好,我們是建萍初中同學(xué),我叫廖仕壯,他叫鴻明?!?p> 女同學(xué)嫣然一笑,說:“我叫林嫦?!?p> “嫦?是嫦娥的‘嫦’嗎?名字真有意思!”廖仕壯笑嘻嘻地說。
“嗯嗯,對……”
廖仕壯開始留意林嫦,圓圓的臉蛋有點嬰兒肥,留著齊耳短發(fā),比建萍矮一點,不過比較豐滿,五官沒建萍那么美,但很耐看。
互相認識后,很快就聊得熱火朝天,完全不受人來人往的大街影響。他們都是同齡人,又都在學(xué)校讀緊書,話題自然多。
少華吃完飯,又喝了幾杯茶,付了錢,才發(fā)現(xiàn)鴻明他們不見了。急得心里嘀咕:“他們不會是重色輕友,把我撇下去逛街了吧。”
出到店門口,四處張望,像是和父母走散的孩子一樣,內(nèi)心焦灼又失落。大街上,人來人往,幾乎清一色都是中學(xué)生。各大商家都瞄準了周末的學(xué)生消費群,鉚足勁的招攬生意。門前招牌上的霓虹燈五光十色,透過濃密墨綠的菠蘿樹葉空隙,像是灑落的點點星輝,把街景裝點得如夢似幻。少華忽然感到被前所未有的孤獨感包圍,熙熙攘攘的大街變成靜默后的電影,人流成了不斷變化移動的黑點……
他急需找到鴻明他們,這樣才覺得踏實。少華第一次發(fā)現(xiàn),原來自己這么脆弱,害怕孤獨。會不會去人民公園玩了呢?少華急忙向公園望去,沒有找到他們的身影。只有門口的小攤販在拼命吆喝。:“嘿,賣糖炒板粟咧……又香又甜?!比嗆嚿现鸷喡脑顮t上,正滋滋地冒著熱氣,昏黃燈光下,老板黝黑清瘦的臉特別顯眼。少華忽然想到了遠在偏遠山區(qū)的父母和正在讀初三的弟弟。已經(jīng)有一段時間沒見他們了,思念之情如潮水般涌上心頭。來縣城讀書后,一直找不到合適的位置,原來在霧柳鎮(zhèn)中學(xué)的優(yōu)越感沒有了,又兼城里同學(xué)有意或無意的疏離,讓他好不彷徨。少華發(fā)現(xiàn),孤獨與環(huán)境無關(guān),它源于你內(nèi)心深處的不安全感,內(nèi)心不安,即使身處鬧市也會彷徨失措。害怕孤獨,其實就是怕被遺棄。人不能沒有朋友和親人,這是出海搏擊的水手的港灣。少華第一次感覺到家是多么的重要,即使相隔遙遠,它也會是漫漫人生路上的一盞心燈,陪伴著他走過一路的風和雨。
“姚少華,快過來?!苯ㄆ嫉慕新?。少華像是落水后找到浮木,內(nèi)心一激靈,循聲望去,原來他們正站在不遠的燈火闌珊處!自己剛才由于心急,只顧往遠處望,忽略近在咫尺的朋友們。
他心中欣喜,腳步輕快地向他們奔去,激動地說:“原來你們在這里,還以為是撇下我去逛街了?!?p> “怎么可能呢,撇下誰都不會撇下你啦!”建萍笑嘻嘻地說,甜美的笑容可以看出心情不錯。
“看來你們聊得很開心哦。大家準備去哪里玩?難得這么人齊,今晚我們就顛一晚吧?!鄙偃A眉飛色舞。由失落到找到組織,心情確實大不一樣。
“我們準備陪她們?nèi)ベI化妝品,你意見如何?”廖仕壯說。
“買化妝品?中學(xué)生能化妝嗎?我覺得自然美最好?!鄙偃A有點不屑。
“是文藝晚會用的,你們班不買嗎?”建萍疑惑。
“呃……仲有呢家嘢?還沒聽說,可能下周吧!”少華躊躇著。
“沒買也沒問題,到時我?guī)湍慊?。把你化成一個小白臉,讓全校女生為你瘋狂?!苯ㄆ嫉淖旌芸欤B語氣都不加修飾,就是一臉激動的惡作劇心理。
“好啊,誰怕誰,反正我不吃虧?!鄙偃A頭一仰,頗有幾分地痞氣。
“哈,你真不害羞,本來就黑炭頭,怎么化都不可能貌若潘安啦?!?p> 少華本來不黑,只是最近周末都打籃球,太陽紫外線太強,加上這段時間又是準備校運會,又是排舞,向嵐的工作也要協(xié)助,消耗太大,人也瘦了一圈就顯黑。建萍的嘴一直都不弱,只是沒有這么損,今晚直接得讓少華不知如何接她的話,隱約有城里同學(xué)的影子!情急之下,嘴里蹦出幾個字:“你說話怎么這么損啊!”他不知道,女生往往言不由衷,對自己欣賞的男生往往以貶損的方式以獲得對方的注意。
“哎,你們兩個怎么每次遇到都要斗嘴呢?不能好好說話嗎?”廖仕壯在旁緩和道。
“嗯,我覺得他們倆前世是冤家,幾十世的冤屈,換來今生的見面就互懟。或許這也是一種樂趣,只不過係我哋唔知呢!”鴻明笑哈哈地說。
林嫦在旁捂著嘴偷笑,因為剛認識,不好太放肆,只是覺得鴻明講話太搞笑,忍不住吃吃偷笑。少華也被鴻明逗笑,指著他說:“黃俊英都要拜你為師啊,說話總是那么搞笑。”本以為少華會嬲,現(xiàn)在見他沒有半點介意的意思,大家也就放松了,跟著哈哈大笑起來。
他們可能不清楚,雖然少華和建萍時常拌嘴,但從來沒有心存芥蒂,如果某一天在一起不拌嘴,反而會拘謹,顯得生分了。不過這一次建萍說話確實有點損,讓少華心里不舒服。好在少華是大氣之人,不快也不過三秒,加之鴻明的幽默讓他徹底放下了,該怎么樂還是怎么樂。
建萍也意識到自己說話有點過了,有點不好意思的瞄了一眼少華,眉兒彎彎,臉含笑意地討好少華,說:“喂,發(fā)嬲啦?”
“冇咁個事,我邊有咁小氣啫!”少華輕松地說。第一次見她服軟,心中的不快早已拋到了九霄云外。關(guān)鍵是他們由小到大都拌嘴,早已經(jīng)習(xí)慣,這一次只不過是一個小插曲罷了。建萍也不明為什么這次會這么直接,亳無余地的隨口而出。只是感覺見到他心里就有氣,排舞的時候和那個班長摟摟抱抱的,想起就心煩。
看到少華并沒有介意建萍剛才說的話,廖仕壯松了口氣,出來玩就是圖開心,如果因為建萍的話而使少華鬧別扭,今晚逛街就沒意思了,大家都會變得拘謹,小心翼翼。想到少華提到的黃俊英,廖仕壯問他干嘛不選黃俊英的相聲《肥仔米》作為文藝晚會的表演節(jié)目。少華無奈地說:“當時沒想到,你現(xiàn)在提起,確實是一個好選擇。不過已無法更改,下周就開始表演了!”
“仕壯,你這個想法好,下次文藝晚會,我們上臺試試?”鴻明插話說。
“你同佢都冇同班,點參加呢?”林嫦終于忍不住,笑著對鴻明說。
“我知道啊,所以我講下次文藝晚會。到高二文理分科的時候,可能我們同班呢?!兵櫭鳛樽约旱穆斆髯曾Q得意。
“即使同班都冇合適,除非你變胖。試想一下,兩個都瘦骨嶙峋
的,賣什么肥仔米?賣減肥茶就真。”建萍幫林嫦說。
“哦哦,少華,我終于明白為什么你說不過建萍了?!兵櫭髫Q起大拇指,對他擠眉弄眼。
少華哈哈大笑,對鴻明說:“怎樣,知道厲害了吧?”
建萍不忿,說:“你們就會取笑女生,難道我說得不對嗎?”
少華見建萍認真了,也不想再逗她,說:“我們?nèi)ベI化妝品吧,一群人站在街邊聊天總覺得有點違和?!?p> “我也覺得是,你看大街上就我們站在這里聊天的,其他的人都是在逛街。再說,我們站在這里,會不會擋著別人做生意了?”廖仕壯補充道。
這時大伙們才注意到,確實是站在了別人的商店門口前。
“哪里有化妝品買呢?好像沒見過專賣化妝品的商店哦?!鄙偃A問道。
“我知道去哪里買,前年我姐出嫁,我跟她去買過。就在縣政府對面賣洗發(fā)水,沐浴露的商店里,有一個柜臺專賣化妝品。”林嫦雀躍地說。
“我們就去那里買吧?!币恍形迦讼蛘暗慕夥怕纷呷ァ=夥怕肥怯癯强h比較有歷史的街道,兩旁的建筑也不高,最多就是五層。石米外墻,灰白相間,看上去臟兮兮的,粘滿了灰塵。少華最不喜歡逛這條街,總覺得太老舊了,沒什么看頭,想不到還有代表時髦的化妝品買。他不知道,其實這里才是玉城縣的黃金地段,人流多,一鋪難求。這里是玉城縣的中心地帶,以縣政府為中心,這里集中了縣最早的單位集資樓,電影院,附近還有縣一中和縣二中,每天都大量的人流來往其間。
進到店里,老板是一位中年婦女,穿著得體,一頭波浪型的卷發(fā)隨意的披在肩上,平添幾分時尚氣息,正站在一個柜臺前介紹化妝品。早有一些學(xué)生圍在那里詢問化妝品的價格??此麄兇┑男7芍?,都是縣一中的學(xué)生。建萍拉著林嫦擠進去,問:“老板,有既便宜又好用的化妝品沒有?”
老板抬起頭,臉含笑意地對建萍說:“這位女同學(xué)真會說話,既便宜又好用的化妝品我都想買。你也是文藝晚會用的吧?!?p> “嗯,對?!?p> “那就買潤膚霜、粉底和一支口紅吧,簡單又省錢?!?p> “好吧……”建萍從口袋掏出早已準備好的零錢,都是一塊兩塊拼湊起來的厚厚一疊。
“小姑娘,你去哪里攢這么多一塊兩塊的零錢?”老板驚嘆。
“不是我攢的,是同學(xué)們湊的,是班會費,作為文藝晚會的費用?!?p> “你們班交班會費怎么全是一兩塊面額的?”少華不解地問。
“是我讓他們這樣交的,反正也用不了多少錢,不夠了再叫他們湊,我不喜歡保管錢?!?p> 其他同學(xué)看到建萍只買幾樣簡單的化妝品,也紛紛學(xué)她,說:“老板,給我也來一套這樣的?!?p> 買了化妝品,看時間還早,鴻明提議到城中大橋下游不遠處的沙灘上玩。大伙們聽了,都說好主意,難得這么人齊,去那里坐著聊一會天再回學(xué)校也不遲。
現(xiàn)在正是初冬,枯水期,水位下降,城中大橋下游的轉(zhuǎn)彎處裸露出一片雪白的小沙灘。沙質(zhì)細嫩,踩在腳下松松軟軟的,相當舒服。
他們從岸堤邊的石階下去,來到小沙灘上,銀色的月光照在細沙上發(fā)出一層柔和的朦朦朧朧的白光。如果不是天氣有點小冷,穿著運動鞋,少華真想赤腳在沙灘上奔跑。他想起了家鄉(xiāng)的小河,也有這樣的沙灘,不過沒有這里面積大。每當夏天放暑假,沙灘就成了孩子們的樂園。他們在沙灘上追逐嬉戲、做城堡、打蕃薯窯……玩累了就在不遠處的黃欖樹下乘涼或者到河里游泳,摸小白條魚。想起過去的快樂時光,少華激動地對鴻明說:“還記得我們以前在銅鑼河摸魚嗎?我們光著腚子在河里跑,把小白條魚趕到淺水的地方,鉆進水草里藏著,然后就用手把水草帶魚一起掬起來?!?p> “嗯嗯,當然記得,那時真是快樂。”鴻明眼睛盯著岸上川流不息的車流點頭稱是。
“我記得有一次,你把一條兩指寬的小白條魚趕進了岸邊的一窩水草里,我迫不及待地伸手去摸,抓到一條觸感粗糙的圓圓的東西,我以為是黃膳,拿出來一看,原來是一條水蛇,嚇得我一甩,把它丟出老遠?!?p> “當然記得啦,我看那條蛇也嚇得不輕。本來好好的在水里藏著,被你吊起來,還丟到了岸上。真是飛來橫禍,好半天才回過神來,一溜煙的鉆進草叢中?!兵櫭魈碛图哟椎匦稳萆叩臒o奈,說得好像真有靈性的樣子。逗得大家哈哈大笑。都說他們兩個小時候真是調(diào)皮,閑得慌。
建萍張開雙臂作飛翔狀,高興地歡呼:“這個沙灘真好,整個人都很放松,我已經(jīng)很久沒這么開心過了。”
少華突然意識到,原來上高中以后,壓力增大,每個人的感覺都是一樣的,只不過建萍把這份壓力埋在心底,沒有表露出來而已。想到這里,少華半開笑地問道:“你也會不開心嗎?我看你每天都風風火火的,日子過得很充實。”
“誰沒有心情不好的時候,我是人,又不是神!只不過我們都是農(nóng)村出來,不努力,你拿什么跟人家比?”頓了頓,說:“我就很佩服青蕓姐,通過自己的努力,一步步走到今天。我爸從深圳寄信回來說,有一次在大街上碰到青蕓姐,差點認不出了。打扮時尚,還開上了小汽車。”
“哇,這么厲害!她真是銅鑼村的驕傲哦。我都很久沒見過她了,不知變成什么樣了?!?p> “聽說她嫁到了北方,老公家很有錢。”
“這樣???!”少華有點不敢相信,在他心目中,鄧老師和青蕓姐才是天造地設(shè)的一對。兩人都是高學(xué)歷,又知根知底。青蕓姐什么時候變得這么愛慕虛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