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zhuǎn)眼9個月時間過去了,真可謂此一時彼一時。這9個月的時間,趙王將邯鄲的防務交給了廉頗全權(quán)負責。而這一次,大秦武安君白起卻沒有出馬,由此構(gòu)成了一個不平衡的戰(zhàn)爭。
秦昭襄王聽說武安君生病了,也許是故意稱病,也許是因為秦軍這次攻打邯鄲的將領(lǐng)不是別人,正是五大夫王陵。這次,秦軍只率領(lǐng)了10萬兵馬,在秋收過后,便信心百倍地兵臨趙國。
秦昭襄王和范雎可是經(jīng)過充分的思考,這王陵雖然官職低微,甚至比起左庶長還低上一級,但是對付趙國的老弱殘兵,已經(jīng)是綽綽有余了。秦軍歷來名將輩出,秦王認為正好可以借此機會培養(yǎng)一下王陵,讓秦軍對白起的依賴不斷降低。白起太過桀驁不馴,很多時候竟然不聽從秦王的號令,這令秦王心生不滿。
然而,后來的事實證明了白起的桀驁不馴不是沒有道理的,王陵很順利地就到達邯鄲城外,卻一直無法進入城內(nèi)。
原來,趙國經(jīng)歷長平大戰(zhàn)之后,其精銳力量已經(jīng)所剩無幾,如果和秦軍硬抗,無異于是在自掘墳墓。于是,趙軍干脆實施堅壁清野的政策,將秦軍到邯鄲的進軍路線上的城池都放棄,遷其人口,掃其糧草兵馬。如此,秦軍一直走過的是一條無人之境,到達邯鄲后才發(fā)現(xiàn)幾乎整個趙國的力量都集中到了邯鄲??磥碲w國是準備和秦軍死戰(zhàn)到底了。
整個邯鄲城的趙軍起碼有20萬人馬,他們是一群特殊的群體,大多數(shù)人都是超過40歲的老者和小于18歲的少年。這些人的親人,大多死在長平一戰(zhàn)中,因此他們都把秦國的士兵看做自己不共戴天的仇敵,刻骨銘心的仇恨比任何凌厲的士氣和殺氣都可怕。
而讓王陵更加恐懼的是,這次守備邯鄲的竟然是和白起實力相當?shù)拇髮ⅰH。整個趙國邯鄲城內(nèi),都彌漫著一種哀傷之氣。長平之戰(zhàn),白起一舉坑殺了趙軍士卒40萬,讓趙人在心有余悸的同時對秦軍充滿仇恨。此次守城之戰(zhàn),他們都心存必死的決心。
由此可知,秦軍攻打邯鄲,比起當初對陣長平還要艱難。廉頗再一次展現(xiàn)了他防守的嚴密性,整個邯鄲簡直是固若金湯。任憑秦軍如何猛攻,就是攻不下來,三個月過去,秦軍損兵折將不說,戰(zhàn)事還沒有絲毫的進展。
如今秦軍可謂騎虎難下,趙國都成這樣了,要是還攻不下來,顯得秦國太不濟事,秦軍太過無能,秦王也太過昏庸了。撤軍倒是一個好方法,可是秦昭襄王怎么能夠咽得下這口氣。秦軍好不容易才有今時今日的成就,不可能因為區(qū)區(qū)20萬老弱殘兵,就讓這群虎狼之師無功而返。于是,秦國給王陵增兵20萬,還給他下了死命令:務必攻克邯鄲,否則就地免職。
公元前258年,嬴政一歲了。他在邯鄲和其父親一起焦灼地等待著秦軍攻打趙國的結(jié)果。此時的嬴政已經(jīng)能夠走路了,而且還能勉強說一些話語。
可是,這一個春節(jié),秦軍王陵再一次讓他們失望了。秦軍冒著嚴寒,晝夜不停地攻打著堅固的邯鄲城,始終沒有任何結(jié)果。而廉頗依然深得趙王信任,白天堅守不出,夜晚則派遣趙軍北軍的精銳騎兵,前去襲擾。不及兩個月,王陵便損失了5座軍營,更是死傷了數(shù)萬士兵。
秦王這下再也沉不住氣了,他知道如果秦國再不派遣有智謀的大將過去,不僅攻克不了邯鄲,秦軍也會受到更大的打擊。
恰在此時,白起也聽說了前方的戰(zhàn)事,他認為自己扳倒范雎的機會到了。不是他容不下一個丞相,而是不能容忍一個在戰(zhàn)場上呼風喚雨之人,還需要時刻堤防范雎在背后暗算,而且這種暗算比起戰(zhàn)場上的血肉拼殺,更加難以防備。這就是所謂的“明槍易躲暗箭難防”,為了能夠放心大膽地攻伐六國,白起決定先將范雎扳倒。
所以第一次,秦王前去請白起出山時,白起直接拒絕了。
秦王自然不會死心,遂問起因由,白起毫無顧忌地回答道:“邯鄲實未易攻也,且諸侯之救日至。彼諸侯怨秦之日久矣,秦雖勝于長平,士卒死者過半,國內(nèi)空,遠絕河山而爭人國都;趙應其內(nèi),諸侯攻其外,破秦軍必矣?!保ā妒酚洝ぐ灼鹜豸辶袀鳌罚?p> 白起如此說話,聰明的秦王自然聽得出來,白起很明顯是在推脫。想當年白起以7萬孤軍攻楚,拔鄢奪郢也只在彈指之間,楚國因此而痛失半壁江山?,F(xiàn)在的邯鄲確很堅固,而且還有名將廉頗做守將,但是以白起的才能,要攻克邯鄲其實也并不是什么天大的難事。而諸侯即將來救云云,秦王就更不會相信了,當年長平之戰(zhàn)諸侯還不是坐觀成???如今趙國之危更勝當初,各國只會作壁上觀,有甚者說不定還會趁火打劫,不久之前在趙國北境屢屢襲擾的燕國,就是個活生生的例子。當然,一旦諸侯意識到秦軍攻克邯鄲的后果,來援救一下也不是不可能的,但是以往的例子都無比鮮明地指出一個事實,諸侯聯(lián)盟不過是個紙老虎,一旦秦國稍稍動手動腦,則會樹倒猢猻散。最后白起說,“士卒死者過半”,這還算是一個事實。可是眼下圍困邯鄲的秦軍,可是整整30萬軍馬,只要白起一出手,就能立刻化作50萬、100萬,實在不構(gòu)成任何具備實質(zhì)性的問題。
想到這些,秦昭襄王立馬覺得白起實在是不識抬舉,但是現(xiàn)在要以大局為重,所以必須找出問題的癥結(jié)。這解鈴還須系鈴人,白起的態(tài)度與范雎有很大的關(guān)系,他既然容不下范雎,就讓這范雎去解決這一問題。
豈料白起非但沒有來和范雎唱出一段將相和,反而給范雎煮了一鍋閉門羹。范雎本來就不是心甘情愿地前去請白起的,于是,范雎回到秦昭襄王處,直接告狀說:“武安君假稱有病,不肯為將。”
白起終歸是一個單純的軍人,這使得他能夠在戰(zhàn)場上不顧一切,卻也使他在政治上不諳一切。他以為,憑借自己的蓋世功勛,無論如何也不會比不過一個依靠嘴皮子,從茅廁爬上朝堂的外人。所以他選擇了和范雎直接對抗,他不明白,范雎此時所代表的已經(jīng)不是單純的丞相,還代表著秦昭襄王的顏面以及秦國的利益。
果然,秦昭襄王在聽聞了范雎的報告之后馬上龍顏大怒。這時候,秦王想到了另一個在長平大戰(zhàn)中表現(xiàn)出色的人,那個人就是王龁。秦王不相信,秦國除了白起就沒有了將才可用。
于是,秦國以王龁為將,再增援10萬大軍,星夜兼程趕到邯鄲。秦軍有雄踞天下的威勢,猛虎下山的悍勇。秦王相信,只要這一股大軍到達邯鄲,邯鄲守軍必然丟盔棄甲。秦軍要占據(jù)邯鄲,平定趙國,如同探囊取物一般。
王龁到達邯鄲之后,立馬撤掉王陵的主帥大權(quán)。至此,秦軍先后已經(jīng)派遣了40萬大軍進攻邯鄲,是邯鄲20萬老弱殘兵的兩倍之多。在如此人多勢眾的優(yōu)勢下,從公元前258年秋到第二年春天,足足5個月的時間,秦軍硬是沒有半分推進。
這一幕在王龁和廉頗的眼中很是熟悉,和當初二人在長平之戰(zhàn)的立場一樣,廉頗依然處于守勢,王龁依舊處于攻勢,不同的是,秦國日益強大,而趙國則漸漸衰弱。但是最終的結(jié)果還是和三年前一樣,秦軍依舊拿巋然不動的趙軍沒有半點辦法。
對于這一切,范雎有著他自己的想法,最開始秦軍只有十萬大軍,攻不下邯鄲還可以說是數(shù)量上的差距,如今秦軍無論是在單兵素質(zhì)上還是在軍隊數(shù)量、裝備上,比之趙國強盛了許多倍。秦軍過去可是無往不勝,面對邯鄲只要不顧一切地攻擊就可以了,和趙國拼傷亡也無所畏懼吧。
因此,范雎得出一個結(jié)論:不是秦軍攻不下邯鄲,而是不愿意攻下邯鄲,他們之所以這樣做,無非是用無聲的示威來支持他們心中的戰(zhàn)神白起。并且讓秦王知道,只有白起才是天下無敵的,秦國除了白起之外,無人可以攻得下邯鄲。
范雎將這個猜測告知了秦王,秦王頓時嚇了一大跳,這不是逼宮嗎?如此下去,白起必然會威脅到自己軍權(quán)的穩(wěn)定。秦王不會允許這樣的情況繼續(xù)下去,哪怕是自毀長城,不惜讓秦國的軍力一落千丈,他也要鞏固自己的統(tǒng)治地位。
范雎意識到以白起為首的軍事集團,雖然客觀上威脅了秦王的大權(quán),但是其劍鋒真正所指的不是別人,正是自己。此次作戰(zhàn)無論白起去還是不去,范雎都不會被他們赦免。與其坐等成敗,不如絕地反擊。
這時候,范雎想到了兩個人,一個是自己的結(jié)拜兄弟鄭安平,另一個則是幫助自己來到秦國,并向秦王舉薦自己的王稽。這二人自范雎發(fā)跡之后,都得到了重用。所謂養(yǎng)兵千日用兵一時,范雎于是決定讓鄭安平出馬,只要他能夠攻克邯鄲,則不僅白起危機化解,自己的地位也會日益鞏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