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境
月悄悄地爬上了樹梢,清風居燈火都不亮,院子里一個人影也沒有。
了初尋著紅繩銅鈴的蹤跡,找到了桐羽所在的住處。
此刻,他覺得自己放佛是個偷窺者一般,與那爬人家屋檐心懷不軌的登徒浪子又有何異。
落在清風居屋檐的上方,了初的眼眸微瞇了一些。
清風居上方籠罩著一層結(jié)界,雖在深夜,法眼還是可以看到一層淡淡的幽光。了初念了幾句口訣試了試,發(fā)現(xiàn)自己也不能破那結(jié)界。這結(jié)界是那半妖所設(shè),自己竟然奈何不得半分。
了初斂了斂心神,衣袖輕翻,騰在那半空之上,閉上眼睛,重新念了句口訣。
睡在屋內(nèi)的桐羽,因為白天的一鬧,眼下只覺得累得慌,整個人昏昏沉沉的,半夢半醒之間,好像看到了一個人對著自己走來。
這是……夢境嗎。
眼前有一個白衣男子背對著自己而立,那背影怎么看都有幾分熟悉。
桐羽起身輕聲喚道:“了初?”,那白衣男子緩緩轉(zhuǎn)過身來,沒錯,就是了初的那張臉。
“怎么是你?”桐羽又驚又喜,周圍白茫茫的一片,了初立在不遠的地方,沖著自己微微的笑著。
可是眼前的這個了初居然長出了頭發(fā),雖然還是一身白衣,但是卻不再是袈裟,而是普通凡人男子的裝束,這一身,竟要勝過那清玉、山奈百分,如清泉入澗。
“桐羽?!绷顺蹙従?fù)鲁鲎约旱拿?,帶著一絲從未有過的柔情。桐羽心中一暖,想要上前檢查他的傷勢,“你有沒有受傷,清玉有沒有傷害你?”
了初輕輕的搖搖頭,竟是從來都不曾有的溫柔,上前扶住桐羽的胳膊,寬慰道:“沒事,清玉也是擔心你,他沒有對我怎么樣?!?p> 兩人互相攙扶著走到一旁坐下,本來一望無際的地面生出了兩個云霧制成的板凳。了初先讓桐羽坐下,自己再坐了下來。
這感覺讓桐羽覺得有些不真實,開口說道:“了初,對不起,我……若是給你帶來了煩惱,是我的不對,可是我的確是真的…喜歡你?!?p> 了初看著桐羽的眼睛,不再是冷冷的疏離,取而代之的是滿眼的心疼,輕輕擁上桐羽的肩頭,柔聲說道:“我知道,我都明白。”
“那你是愿意接受我的心意了嗎?”桐羽把頭從了初的肩膀上抬起來,臉上滿是期待之情。
了初顯然比較猶豫,最后輕輕嘆了一口氣,重新將她擁入懷中,有一下沒一下的拍著桐羽的背。這是兩人恐怕自認識以來,靠的最近的一次。
桐羽心想,縱使是夢境,也讓自己沉浸在里面再也不要醒來了吧。
原來了初的懷抱是那么的暖,那么的平穩(wěn),就像是船停在港口,任憑外面再大的風浪,也不需要擔心了。
“桐羽?!鳖^頂傳來熟悉的聲音。
“嗯?”桐羽抬頭。
“若是熱烈的喜歡太短暫的話,何不將他們淡化一點,以求長久?!绷顺跽f道。
桐羽輕輕推開他,察覺到了一絲不太對勁的意味皺著眉頭問道:“這是什么意思?!?p> 了初將她鬢角的碎發(fā)撩至腦后,這是自己許久以來想做卻一直不敢做的事情。
“你看鯉魚精、貓妖,他們就是不懂的克制自己的喜歡,放任最后導致了毀滅,我們?nèi)羰且策@樣放任自己的情感的話,恐最終也會不得善終?!?p> “所以呢,我們便要喜歡也裝作不喜歡嗎?”
了初搖搖頭,桐羽的眼眶中已經(jīng)因為他的話蓄滿了淚水。
“你還要修煉成仙,不能因為情愛而毀了千年修為,這不值得?!?p> 桐羽一把抱住了初的腰,帶著哭腔說道:“我不要,我這千年本來就都是虛妄,何來毀了之說?!?p> “小羽……”了初笑著,眼睛里卻是散不開的悲傷,“我們注定是不可能在一起的?!?p> 小時候姑姑告訴桐羽,做妖是最不能哭的,因為他們比凡人多了幾倍的壽命,他們擁有無數(shù)的歡樂,若是作妖還要哭,那人世間便只有荒蕪了。
桐羽只覺得此刻自己真是太對不起姑姑了,她說的不要動心,自己沒能做到,她叫自己不要哭,自己還是沒能做到。大顆大顆的淚珠滾了出來,落在了初的衣服上面,暈開了一朵朵的小水花。
桐羽伏在了初的膝蓋上,問道:“是不是你成佛,我成仙,我便能一直伴著你了?”
“我所求不多,只求若你成佛,做你菩提樹上的一只聽你講經(jīng)的小鳥便好。”
“好……”了初說道,聲音里聽不清是悲傷還是釋然。
“對了?!蓖┯鹨幌伦訌牧顺醯南ドw上直起身來,“我們是在哪里,是……”
話音未落,桐羽只覺得額上一涼,了初的唇落了下來,將桐羽剩下所要說的話全數(shù)吞了進去。
那一刻,桐羽只覺得腦海里的煙花瞬間綻放了開來,腦海里面什么都思考不了了,夢境便是夢境吧,自己也無憾了。
了初的手悄悄地伸向桐羽的后腦勺,桐羽覺得腦后有微微的熱感,好像有什么東西被抽離掉了。
頭頂熟悉的一個男聲說道:“你好好睡,醒來便把什么都忘掉吧……”
桐羽最后一點意識是那個溫暖的懷抱,比自己在蛋殼里的時候還要溫暖,還有那有力的心跳聲,這應(yīng)該是這世間最動聽的聲音了吧……
了初看到懷里的人已經(jīng)睡熟了,一遍遍的描繪著她的眉眼,在女妖里面她的確是算不上美艷,但是就是格外的讓人舒服,想要忘掉她女妖的身份,想要親近。
伸手在自己的胸前做掌,微微用力,取出了體內(nèi)的山靈珠,運到桐羽的胸前,用內(nèi)力微微一推,那靈珠便重新進入了桐羽體內(nèi)。
失去了靈珠的支撐,了初覺得瞬間體內(nèi)被抽離了一股勁,后背又開始隱隱作痛。
周身的白色環(huán)境一一消失,露出了桐羽房間本來的布置,了初的頭發(fā)也消失不見了,了初輕輕的將手從桐羽的脖子后面抽離,將她輕柔的放到榻上,最后再戀戀不舍的看了那榻上的人一眼,轉(zhuǎn)身消失在了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