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家慘遭滅門的第二日,一場突如其來的秋雨席卷了整個葡萄鎮(zhèn)。
這場雨整整下了三天,雨水洗去了陶府滿府的血污,更洗刷了所有的痕跡。
看著一片蕭條的陶府,鄉(xiāng)鄰們無不扼腕嘆息,都說老天也在為陶家落淚。
葡萄鎮(zhèn)的陶府,樂善好施的陶老太爺,包括那個雖然心智不全卻對誰都是笑嘻嘻的陶三小姐,都隨著這場秋雨不復(fù)存在了,只有后山上多了許多做新墳。
陶夭夭沒精打采地斜倚在馬車壁上,已經(jīng)一言不發(fā)一個多時辰了。
那枚血玉,自然沒沒有找到的。
不僅沒有找到血玉,她還見到了慘死的阿黃。
鼻子眼睛全是血,被人用劍釘在了她臥房的門上,前爪甚至還保持著進(jìn)攻的動作。
這幾天她一閉上眼,腦海里都是阿黃慘死的模樣。
自己剛剛來到這個陌生世界的時候,阿黃還只是一個剛足月的小奶狗,是她爹陶青托商隊帶回來的,陪了自己整整五年了。
可是如今,爹死了,祖父死了,陶府也沒有了,就連阿黃也死了。
陶夭夭的鼻子酸酸的,頭也有些沉,想睡,卻又怕夢到那些火海,還有滿府的鮮血。
馬車外逐漸熱鬧起來,陶軒緩緩放慢了車速。
“夭夭,清風(fēng)城是個繁華的市鎮(zhèn),你餓不餓?我?guī)闳コ渣c東西吧。”
陶軒擔(dān)憂的聲音透過車簾傳來,他將馬車緩緩地停在了路邊。
“軒哥哥,我不餓?!碧肇藏灿袣鉄o力地開口,想試著扯扯僵硬的嘴角擠出一絲笑來,最終也沒有成功。
怎么可能笑得出來??!她覺得自己這是被老天爺狠狠地擺了一道。
葡萄鎮(zhèn)地處偏遠(yuǎn),想要離開必須得走上一整天的山路,這在陶軒眼里自然不算什么,可是她卻一直偷懶不曾好好練功,一直走不快。
再加上心情不好又崴了腳,是陶軒背著她走了多半天才到了另外一個鎮(zhèn)子。
陶軒買了輛馬車,二人商量之下決定先去玉劍山莊走一趟。
可是好不容易趕了五六天路,一路打聽到了玉劍山莊,卻被告知莊主已經(jīng)閉關(guān),少莊主也在幾日前匆匆下了山,他們這一趟,等于白跑了。
就算她再樂觀,再沒心沒肺,遇上了這事,也是笑不出來了。
這一路走來,她終于知道葡萄鎮(zhèn)是有多么閉塞,幾乎就是與世隔絕的,同時她也越發(fā)慶幸自己終于走了出來。
這幾日她買了地圖,買了札記小傳,每到一處繁華城鎮(zhèn)必定會去茶館里坐一坐聽聽說書先生說書,這成了她每日里唯一的盼頭。
“聲音啞成這個樣子,喝口水潤潤嗓子吧?!?p> 陶軒停下馬車進(jìn)了車廂,遞給陶夭夭一個水囊。
“軒哥哥,我是不是特別沒用。”陶夭夭悶悶地抱著雙膝縮在馬車的角落,沒有去接水囊。
“怎么會?夭夭可厲害著呢!”
陶軒笑了笑,“你能辨得出山間百花的香氣,能馴服得了阿黃和飛禽走獸,就連你烤的野山雞,都比我烤的要香呢!”
陶夭夭苦笑了一聲:“軒哥哥,你別安慰我了,我連祖父給我的那么重要的信物都能丟掉。
沒有了信物,就算咱們到了京城又能如何?
總不能直接跑去相府認(rèn)親吧!”
“別灰心,會有辦法的!”陶軒掩去眼底的擔(dān)憂,依舊笑著說安慰。
“拿出你不服輸?shù)挠職鈦恚彩露纪玫姆矫嫦?,困難總能過去的。
要不了兩日就到京城了,咱們先找個地方安頓下來,認(rèn)親的事,先從長計議好嗎?”
陶夭夭吸了吸鼻子:“軒哥哥,你說的沒錯,反正祖父給了我們這么些錢,足夠我們吃喝不愁一輩子了,大不了,我也不認(rèn)親了,就賴在軒哥哥身邊過一輩子了。”
“夭夭,你……”陶軒的手微微一頓,猛地抬頭看向了陶夭夭。
然而,他心中的竊喜還沒等到達(dá)臉上,卻又聽陶夭夭繼續(xù)說道。
“軒哥哥這么出色,長得好看,功夫又好,等安頓下來,我再選一個漂亮能干的嫂嫂,你們再給我生個小侄子讓我玩兒。
不是,讓我?guī)В?p> 然后,還要再養(yǎng)一條狗,我還給它取名叫做阿黃,讓它陪著我小侄子長大……”
陶夭夭憧憬著未來,臉上情不自禁地泛起了微笑。
抬頭看到陶軒有些僵硬的臉,她疑惑地問道:“軒哥哥,你怎么了?”
陶軒回神,掩去眼底的失落,笑著說道:“沒怎么,軒哥哥在想象你說的畫面?!?p> “我還沒說完呢,我們還要在京城開一家酒樓,就叫……”
陶夭夭想了想,一拍腦袋:“對,就叫桃花齋,讓阿黃幫咱們守門,你說好不好?”
“好!”陶軒重重地點點頭,努力壓下心底的酸澀笑道。
“夭夭的心愿,就是軒哥哥的心愿,軒哥哥一定替你完成!”
他抬起手,想要像小時候一樣捏一捏陶夭夭的小酒窩,可是手伸出去之后,最終卻只是輕輕從陶夭夭頭發(fā)上拂去了并不存在的灰塵。
“這個樣子的夭夭,才是軒哥哥熟悉的夭夭?!?p> 陶軒長出了一口氣,笑著跳下了馬車,“走吧,這么些天你都沒怎么吃東西,小臉都瘦了,我?guī)闳コ詵|西。”
“好!”陶夭夭仿佛醍醐灌頂般,一下子就想通了。
她伸了個懶腰從車上跳下來,“天塌下來,還有高個子頂著呢!所謂車到山前必有路,不管了,吃飯去!”
看著陶夭夭朝著酒樓一路飛奔的背影,陶軒寵溺地?fù)u了搖頭,緊隨著陶夭夭的步子走去。
“一品居是吧?給我將你們這里的招牌菜統(tǒng)統(tǒng)拿上來,小爺我要好好嘗嘗!”
陶夭夭選了二樓的一張靠窗的桌子,“啪”地一聲將自己沉甸甸的荷包丟在了桌上。
店小二看了一眼荷包封口處散落出來的碎銀子,笑得眼睛瞇成了一條線:“這位小公子您稍等,飯菜馬上就來!”
說完,店小二殷勤地上了茶水就下樓去了。
“夭夭,這一路上我跟你說的,你還是沒聽進(jìn)去是不是?”
看著陶夭夭沒有絲毫形象的大刺刺的坐姿,陶軒“啪”地一聲將寶劍撂在了桌上,難得的板起了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