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的巨響驀然在陳家莊響起。
客廳大堂上,端坐在上首太師椅上的陳良吉猛然一驚,一下從座位上蹦了起來。
坐在下手仿佛昏昏沉沉睡去的看門矮瘦老人,亦是一下抬起了頭,還有再下方坐著的兩個困乏無比的家丁,在這時也是驚醒了過來。
自送楊禪去了東樓之后,主仆幾人便未曾睡下,似乎一直在等待著某些事情發(fā)生。
家主陳良吉幾乎第一時間就沖出了廳堂,抬頭就見到了東面的天空,濃煙滾滾,紅彤彤一片。
“這是……走水了?!”
陳良吉臉色大變,腳步飛快地就朝著東院方向飛奔而去,在他身后不少聽到了動靜的家丁和仆役們,跟著也是從四面八方?jīng)_了出來。
敲鑼打鼓,拿著木桶掃帚的,鬧哄哄一片,立時有了好大一場陣仗。
當陳良吉帶著諸多家丁仆役趕到東院時,遠遠的就見到了兩層高的木樓已然完全燒了個通透,火光滔天,嗶哩啪啦的木柴燒灼聲清晰可聞。
這般木樓已經(jīng)算是徹底沒救了。
熾烈的火光之下,就見一個短發(fā)僧衣的人影,雙手合十,雙眼微閉,站在燃燒著的木樓外不遠處。
“圓……圓通法師……”
陳良吉面色駭然,幾步走到了那個短發(fā)僧衣的身影面前,“法師,這,這到底是發(fā)生了何事?”
“陳檀越?!?p> 楊禪緩緩睜開雙眼,裝模作樣地朝著陳良吉行了一禮,神色從容淡定道,“小僧已經(jīng)為檀越將這樓內(nèi)的怪物超度了。”
“超度?”
陳良吉愣了愣,指著燃燒著的棟樓,臉色在火光的映襯下,一時驚疑不定,“是……是這般超度法?”
楊禪面色不變,學著見過的大德高僧們的模樣,微笑著點頭道:“小僧所學為物理超度法,一勞永逸,永除后患!”
“這……這……”
陳良吉口舌打結(jié),似乎有些說不出話來,有心想要責罵這來歷不明的小和尚,可心中莫名的生出了不少忌憚。
那棟樓里發(fā)生的事情,遠非他此前說的那般簡單,他自家也是親身經(jīng)歷過一回的。
而之所以安排這小和尚入住,也是聽到了這小和尚所要前往的地方,有心想試探下這夜間前來投宿的行腳僧人,是否真的有些莫測的手段。
畢竟,方才那聲驟然而且的巨響,還有眨眼間就徹底燃燒得木樓,都是超乎了他想象的。
“家主,圓通法師佛法驚人?!?p> 站在陳良吉身側(cè)的矮瘦老人,適時輕輕拉扯了一下陳良吉的衣袖,又朝楊禪問道:“只是方才那聲巨響,不知是法師什么神通?”
“對對……”
陳良吉似像被點醒了一般,木樓固然是耗費了不少家財修建,可讓這和尚住進去是他自家的主意,他本就存了別樣的心思,怨不得人。
況且,這棟木樓事小,他心中所慮的另外一事,才是關(guān)鍵。
此刻慶幸的是,這樓建造之初就是獨棟,與其他的房舍并無半點勾連,燃燒起來的聲勢雖不小,但今夜幸而無風,只要稍微注意飄落的火星,倒也不虞造成火災。
楊禪聽到兩人的話,目光稍稍在周遭的人群掃了一眼,笑而不語。
陳良吉卻像是忽然醒悟過來,打了個哈哈,笑著伸手做出請的姿勢,“法師今夜辛苦,還請去廳堂喝口茶水?!?p> 說話間,陳良吉和那看門的矮瘦老人引著楊禪就要離開。
一旁不少趕來準備救火的家人和仆役里,有人指著燃燒的木樓,問道:“家主,那這火?”
“燒便燒了吧,留心著不要燒到其他處?!标惲技獢[了擺手,又笑著望向楊禪,“法師,請。”
一個個望著被陳良吉簇擁著離開的楊禪背影,眼里都露出了敬畏之色。
他們多半都是知曉這座木樓里有古怪,只是這木樓造價不菲,陳良吉一直舍不得拆了。
如今卻被這個看著年歲不大的小和尚給“超度”,想起那聲宛如雷聲的巨響和眨眼間就燒灼而起的火焰,心中都有莫名震撼。
……
陳家大堂客廳。
楊禪在陳良吉和那看門的矮瘦老人引領(lǐng)下,施施然坐在了左下首的座位上,一幅頗有風度的僧人模樣。
落座之后,陳良吉的熱情比之先前更甚,不但讓人上了好茶點心,臉上更是堆滿了笑容,甚至有了幾分諂媚的意思,問道:“不知圓通法師方才所施展的是何種神通?”
那木樓雖是陳年老木建造,但陳良吉心知,尋?;馉T,想要瞬間引燃,形成來不及救援的大火,絕對沒那么容易。
楊禪微微低垂著腦袋,眼珠子一轉(zhuǎn),想起某本看過的小說里,提及的異火第八名,頓時笑著道:“此為紅蓮業(yè)火,專門超度妖魔鬼魅?!?p> 說著又嘆了口氣,“只是小僧術(shù)法不精,還無法做到焚燒異類邪祟,而不傷外物。引燃了陳檀越的樓宇,實非小僧本意。”
他心中此刻也有些嘀咕,雖是幫人除了家宅的怪物,可到底還是燒了一棟樓。
那棟樓說句實話,雕梁畫棟,價值不菲,對方若是要叫他賠償,糾纏不清,還真有些麻煩。
“大不了,再弄顆震撼彈,忽悠一下?;蛘弑嘲δ?,充作芥子納須彌的法術(shù)?!?p> 楊禪心中打定主意,他還想從陳良吉這打聽一些地理人文事情,倒也犯不著交惡,這“圓通法師”的身份,想來在這個劇情世界,應該還是蠻好用的。
“不妨事不妨事?!?p> 陳良吉笑著擺了擺手,眼角抽動,隱有肉疼,卻故作大方地笑道,“圓通法師年雖不大,當真佛法高強,是我怠慢了。”
楊禪聽到這陳良吉不找他賠償,心中松了一口氣。東拉西扯地說了一陣,朝著陳良吉打聽起了他想要知曉的一些事情。
這個世界是一個類似五代十國諸侯割據(jù)的時代,他如今所在的地方是梁國云臺郡下轄的廣安縣。
從前朝覆滅至今,諸侯攻伐不休,天下多有戰(zhàn)亂。
梁國這邊還算好些,只是對于地方控制力不強,各地多自保為主,換做其他一些地方,白骨露於野,百里無人煙也是常事。
至于楊禪所要前往的永泉鎮(zhèn),同屬廣安縣,只是地方相對偏僻,距離陳家莊大概有七十多里。
前些年永泉鎮(zhèn)還有人背井離鄉(xiāng)出來謀生,陳家莊左近都收攏了幾個佃戶逃人,不過近幾年來倒是少了,似乎與世隔絕了一般。
只是偶有聽聞,前往永泉鎮(zhèn)之人,再也沒有來。
如今官府無力,這些事情也沒有人去管。因此,先前陳良吉聽到楊禪要前往永泉鎮(zhèn),心頭就有些驚疑。
楊禪得到了想要的信息,心中登時盤算了起來,永泉鎮(zhèn)地處偏僻,外人所知并不多,但多少也有流傳出來。
他正想要開口朝陳良吉問起,那幾個從永泉鎮(zhèn)逃出來的鄉(xiāng)人在哪里,他再去打聽一番。
這次的任務目標,顯然不會像之前那么簡單,楊禪覺得在前往永泉鎮(zhèn)之前,盡可能多了解一些信息不是壞事。
旁邊一直伺候在旁看門的矮瘦老人,突然露出了焦急之色,出聲道:“家主,圓通法師不日就要趕往永泉鎮(zhèn),你若再不將那事說與法師聽,這往后……該如何是好?”
“嗯?”楊禪微微抬頭,聽出了這看門老人話里有話。
對方看著老邁,可從楊禪進入這莊院以來,一直跟在陳良吉身邊,顯然是家中老人,地位不低。
陳良吉這時也收斂起了笑容,臉上露出了愁苦之色,望向楊禪道:“不瞞法師,我家中那樓鬧些邪祟,也不算什么,如今燒了也好??裳巯聟s有一樁禍事。法師神通廣大,還請法師大發(fā)慈悲,助我脫此厄難,我陳家上下定當結(jié)草銜環(huán)以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