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滿月傳說（一）

　　冥瀾和伏桑覺得該離開了。

　　“恩人，恩人等等?。　?p>　　聽到這熟悉的公鴨嗓，兩位定睛一看，原來是迎意館的龜公拿著一壇酒氣喘吁吁地小跑了過來。

　　伏桑的右眼皮跳動了一下，她怎么會有種不祥的預(yù)感。

　　“你不是迎意館的龜公嗎？”伏桑明知故問道，這個龜公來干嘛？

　　“我本是東海五百年的老龜，閑來無事在人間開起了館子，為了像人一些，就把我的真身保存在了殼子里，所以我現(xiàn)在是人，上神認(rèn)不出我也是正常?！崩淆斝χ忉尩馈?p>　　“何事？”冥瀾問道，難不成是來給他們踐行的？

　　“是這樣的，我聽說那張縣令招了，心想著定是二位在背后相助。小人無以為報，特意獻上一壇牡丹花酒，以表謝意?！崩淆斝χf道。

　　“牡丹花酒？這薊安城內(nèi)還有別處有這酒？”冥瀾別有用意地問道，唉，冥瀾的關(guān)注點總是不同尋常。

　　“此酒乃是我迎意館中一大特色，此酒入喉，芬芳駐留，頗有牡丹花下死的味道，配方自是賣不了他家，讓人學(xué)了去。”龜公一臉自豪地說著。

　　“哦？”冥瀾挑了挑眉，略帶磁性地拖音道。他看了一眼心虛的伏桑，淡淡地對老龜說著：“酒我們就收下了，人就不用送了。”

　　伏桑真的想掐死這個龜公，哪壺不開提哪壺，還真是龜?shù)煤馨?！龜公那么一說，冥瀾不就知道了她去過迎意館嗎？等等，她在意冥瀾的看法作甚？本來就是一場交易而已。老龜察覺到氣氛不對，趕緊跑了。

　　“你沒什么話說？”冥瀾盯著伏桑問道。

　　“沒，吧?！狈Ｐ奶摰財嗔俗终f道，那個“吧”字還有點可愛。

　　“你的手還沒好，少飲酒。”冥瀾把牡丹花酒塞給了伏桑之后，便走在了前面，隱隱中帶了一些怒氣，也不知在氣著什么？

　　伏?？戳丝醋约旱膫谏系木勛?，再看了一眼牡丹酒，沉默了。

　　微風(fēng)揚起冥瀾衣袂上缺失的一角，與他的裝束十分違和。

　　話說伏桑和冥瀾這邊收到了小妖的消息，南海之濱有異動，不知是否是因為上夙尊上才會如此。

　　這人間已經(jīng)過去了好幾天，天上才短短一瞬而已。

　　云霞仙子因為方才被伏桑羞辱，回到了自己云霞宮，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庭院十分雜亂，她著急進了自己的房間里面，看看有沒有丟失什么東西。

　　云霞仙子檢查之后并沒有發(fā)現(xiàn)丟失了什么，反倒是云霞被上似乎有什么東西。云霞仙子小心翼翼地走近一看，居然是一個魂魄，云霞仙子是認(rèn)得這個魂魄的，這是，上夙尊上的魂魄？上夙尊上的魂魄為什么會在她的云霞宮中，要是被人發(fā)現(xiàn)，那還得了！

　　“尊上，上夙尊上？”云霞仙子輕喚著上夙尊上的魂魄。

　　云霞仙子疑惑地想著：奇怪，上夙尊上的魂魄怎么會在這里。

　　“嗯～別吵我睡覺～”上夙尊上的魂魄在云霞被上翻了一個身子。

　　他居然睡在了云霞仙子的云霞被之上，要知道這云霞被她平時都舍不得睡的，怕散了怕壞了。

　　云霞仙子扯著云霞被的一角，上夙的魂魄被驚動了，醒了過來。

　　“尊上，你起來！”云霞仙子和上夙尊上的魂魄搶起了云霞被。

　　“我就睡一下下，你那么小氣干嘛？”上夙尊上不滿地說著，還在搶著云霞仙子的云霞被。

　　“不行，這是我的房間！”云霞被本來也不是實體，但是躺在柔和的光被之上卻舒服無比。

　　上夙由于是魂魄狀態(tài)，力量弱了不是一星半點。

　　兩個人搶著搶著，東扯扯西扯扯，一個力度不穩(wěn)，云霞仙子一個踉蹌，居然和上夙尊上的魂魄親密接觸了。

　　“呸！”兩個神仙異口同聲地吐出了一個字。

　　這個云霞仙子保持了七萬年的貞潔之吻本來是要獻給冥瀾神尊的，可是現(xiàn)在卻給了上夙尊上，而且還只是魂魄狀態(tài)的上夙尊上，說實話這就跟親空氣差不多，但是這兩位心里還是挺介意的。

　　“這云霞被，我不要了！”云霞一臉嫌棄地放下了云霞被。

　　“呵，你以為本尊上會稀罕這等俗物？”上夙尊上的魂魄不屑一顧地說著，隨后拿起云霞被坦坦蕩蕩地走了。

　　云霞仙子氣得火冒三丈，不是說不要嗎？還死皮賴臉地當(dāng)著她的面拿走了，雖然他只是個魂魄，但畢竟是神尊啊，罵不得更打不得。

　　“無恥之徒！”云霞仙子望著上夙尊上的魂魄離去的方向，小聲又憤怒地罵道。

　　而伏桑和冥瀾收到了消息便去了南海，飛了一天終于到了南海。

　　暮色悄悄降臨，海上的漁民都已經(jīng)回家了，沿海上的小漁村還點著燭光，看起來其樂融融。

　　“尊上要吃烤魚嗎？”伏桑一臉期待地問著。

　　冥瀾瞥了她的右手一眼，淡淡又有所希冀地說道：“你會做？”

　　“不會啊，我會買?！狈Ｌ煺娴卣f著。

　　冥瀾勾唇一笑：呵，想藏私房錢？

　　“不必了，本尊想吃你做的?！壁懲嫖队值卣f著。天人之顏似乎在嘲笑著伏桑：呵，小樣。

　　但是沒多久，冥瀾就后悔了。

　　他看著眼前這三只焦炭得認(rèn)不出模樣的玩意，嘴角抽搐著，吃凡間的東西，再壞應(yīng)該不會中毒吧。

　　是不會中毒，但是會折磨味蕾啊。這滿嘴焦炭的酥脆感讓冥瀾一口吐了出來。

　　“尊上，可還行？”伏桑心知肚明地問道，開玩笑她烤的魚從來都沒有好吃過，可能是天生克魚吧，她一見到魚就惡心，一惡心就焦了，她廚藝不錯，就是永遠做不好魚似的。

　　“我很想問你一句，你和它們有什么深仇大恨嗎？”冥瀾額頭上的青筋在告訴著伏桑，難吃，他就沒吃過那么難吃的東西。

　　“這不怨我，我一見到魚就惡心，也不知是何緣故。”伏桑小聲叭叭地說著。

　　“本尊要吃別的東西，只要不是魚就行?！壁懹行o理取鬧道。

　　“老水狗，大晚上的，我去拿找別的東西！而且咱根本就不需要吃東西?！狈獠恢崩硪矇训卣f道。

　　“那牡丹花酒呢？”冥瀾一針見血道。

　　伏桑……伏桑欲哭無淚地想著：能不能別提這茬嗎？

　　星光點點，北斗之中天權(quán)和開陽雙雙占了鰲頭。

　　一雙桃花眼抬頭看了看天空，喃喃道：“要變了?！?p>　　伏桑問道：“什么要變了？”

　　冥瀾咧嘴一笑，道：“沒什么。”

　　“老水狗，如果，我是說如果你身邊最親的人被人控制了，逼不得已去做了一些傷天害理的事，你會怎么辦？”伏桑有點好奇冥瀾的答案是什么。

　　冥瀾愣了一下，隨后反問道：“你不是說天界有司法之神，人間有人間的律法嗎？”

　　伏桑百無聊賴地用殘枝撥動著海灘上的泥沙。

　　“有心事？”冥瀾見她心不在焉的樣子故而問道。

　　伏桑沉默不語，三天后便是人間的中秋之日，明明在天上過了一次，又到了凡間。一天過去得真快啊，可是一天又過去得那么慢。

　　關(guān)于中秋節(jié)還有一個傳說，一個關(guān)于鮫人的傳說，只是這個傳說只有少數(shù)部分的沿海居民知道，并未廣為流傳。

　　傳說中秋節(jié)這天，沿海百里之內(nèi)不能接吻，一旦接吻過的人就會雙雙暴斃，有人說是詛咒，有人說是海神降罰。而漁民因為世代靠海為生，大多數(shù)都會居住于此。

　　每當(dāng)中秋節(jié)這天，即便是知道不能接吻，可是總有人情迷難以自禁地接吻了。

　　而這個傳說似乎來自于深海之蛟帝瑤。

　　伏桑和冥瀾醒來之后便打算去小漁村看看。來之前，小妖已經(jīng)用靈力輸入了這里的一些地理人文，自然也說起了那鮫人的滿月傳說，伏桑今早看完就打算燒了，冥瀾說也許還有用她便留了下來那些小妖記錄的書信。

　　小漁村錯落有致地分布著，看搭建起來的茅草屋也有百來人居住吧。小漁村的小道說寬不寬，說窄不窄，剛好能通過一輛牛車。

　　瞧這里的民風(fēng)還是挺純樸的。

　　伏桑沒有幾步，發(fā)現(xiàn)自己的模樣變成了一個平民老百姓的少女模樣，而冥瀾變成了一個普通清秀的書生模樣。

　　“老水狗，你這是什么意思？”伏桑不滿道。

　　“你認(rèn)為你以原貌出現(xiàn)，會受人待見嗎？別破壞了這里的民風(fēng)?！壁懙卣f著，心里已經(jīng)有了自己的計量。

　　伏桑想想，覺得有理，是她思慮不周了。女性可以因為美色而嫉妒的，男性的獸性也會因為美色而激發(fā)。

　　這里的青壯年都出海去了，留下女人和孩子在家里干干家務(wù)活，還有補一補網(wǎng)。他們希望每次出?？梢载S收，尤其是臨近中秋節(jié)的這幾天，因為他們可不想在中秋節(jié)這天出什么意外。

　　“二娃子，你替我把窗臺上的麻繩拿來?！币粋€被常年在海灘上生活，皮膚略帶朱紅色的少婦叫著沙灘上玩著泥沙的小孩。

　　“娘，要細的還是粗的？”二娃子穿著一雙草鞋小步地跑了過來，像個大孩子一樣問道。

　　“都要都要，回頭你再把缸洗一下，記得拿些皂角葉去去腥?！倍拮铀锓愿赖?。

　　“我知道了，娘。”二娃子乖乖地應(yīng)道。

　　伏?？吹竭@一幕有些心酸，難道他們世世代代都要被捆綁在這里了嗎？

　　“大姐，我們路過這里，討點水喝。”伏桑開口打招呼道。

　　二娃子他娘怪異地看了眼前這個少女和書生一眼，嘆了口氣：“喝了水你們就趕緊離開這里吧?！?p>　　“大姐，可是有什么難處？”伏桑開口問道。

　　“那倒沒有，只是這兩天快到中秋節(jié)了，海上不太平。我見你們一起來的，你們是戀人？”二娃子他娘有些擔(dān)憂和好奇道。

　　伏桑：哈？

　　冥瀾見她的樣子有些為難，便把修長的玉手放在嘴邊咳了一聲道：“咳，這位是舍妹?！?p>　　“原來如此，那我就放心了?！贝蠼闶媪艘豢跉狻?p>　　這時，二娃子來了：“娘，繩子給你拿來了?！倍拮臃畔铝死K子在二娃子他娘的腳下。

　　“二娃子，帶客人進屋去喝口水?！倍拮铀餆崆榈卣泻糁?。

　　二娃子也挺懂事的，蹦蹦跳跳地帶領(lǐng)伏桑和冥瀾進屋喝茶。

　　“哥哥，姐姐，你們是從哪里人？”二娃子給伏桑和冥瀾倒了杯水，好奇地問道，他還沒有去過外面的世界看看呢，聽說外面的世界五彩斑斕的，可好看了。

　　伏桑喝慣了蓬萊的清泉，一看到碗中有些混濁的水有點喝不下去，便轉(zhuǎn)移話題道：“姐姐是天上來的，你信嗎？”

　　冥瀾：扯，我聽你扯。

　　“姐姐你騙人，天上來的，還不得摔成了爛魚肉。”二娃子戳穿道。

　　伏桑：這孩子，還挺不好糊弄。

　　伏桑放下了碗里的水，夸著二娃子道：“你真聰明，姐姐教你識字好不好？”

　　“我偷偷跟你說哦，哥哥那里有很多書的?！狈８皆诙拮拥亩淅镎f著。

　　但冥瀾的聽力是何其地好，耳聽八方差點就替了順風(fēng)耳的神職位了。

　　冥瀾嘴角有些不自然：書？

　　他的書好像只有從鳥妖那里順來的一本書吧，少兒不宜的東西是不能給孩子看的。

　　“哥哥的書都在腦子里，讓姐姐教你吧?！壁懞逯拮拥?。

　　“二娃子，你的本名叫什么？”伏桑關(guān)切地問道。

　　“就叫二娃子啊，我從出生開始就叫二娃子了，我的名字就叫二娃子?！倍拮犹煺嬗终J(rèn)真地說著，看起來不像是會撒謊。

　　二娃子他娘織網(wǎng)回來的時候，看見那個少女正在教二娃子寫字，他們大字也不識幾個，除了自己的名字，和一些賣魚里常用的字，也不會幾個了。在二娃子他娘看來，這是個有學(xué)問的姑娘??！

　　眼見著快要到傍晚了，二娃子他娘特意宰殺了一條魚，以酬謝少女教他兒子識幾個字的恩情。這不是什么大恩，但他們漁民卻覺得是莫大的恩情。

　　伏桑教著二娃子寫字，從簡單的字開始寫，半天下來，二娃子已經(jīng)認(rèn)識了八百多個字。

　　“二娃子真棒！”伏?？滟澋?。

　　可是他們終究是過客，終究不是凡世中人，她也教不了二娃子多久。

　　夜幕悄悄降臨，出海打魚的漁夫帶著一身的腥味回來了。二娃子他爹回來之時神色有些怪異，還有些驚恐，似乎是在海上見到了什么可怕的東西。

　　“我回來了！”二娃子他爹把魚簍子放到了缸子里，掠過二娃子和二娃子他娘的身邊，便像是沒了魂一般地回到了自己的床上，閉眼睡覺。

　　二娃子他娘嫌二娃子他爹沒禮貌，便打著圓場道：“二娃子他爹平時不是這樣的，許是因為太過于勞累了?！?p>　　伏桑和冥瀾對視了一眼，沒有說話，二娃子他爹卻是怪異。

　　伏桑對著面前這條糖醋魚下不去口，二娃子卻津津有味地吃著。

　　“姐姐，你怎么不動筷子？”二娃子好奇地問道。

　　伏桑強忍著惡心，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說道：“姐姐，姐姐只是太感動了，這世上還是好人多??！”

　　冥瀾：我就靜靜地不說話。

　　二娃子他娘想著許是這姑娘吃苦吃多了，便夾了一塊魚肉到伏桑面前，伏桑定睛一看，犯了惡心，跑了出去。

　　“想必是因為我那無良的妹夫還不知道舍妹有喜之事?！壁懕犞劬φf瞎話道。整張桌子只有他自己巋然不動，安若泰山地坐著。

　　二娃子他娘一臉了然，二娃子懵懵懂懂。

　　海上的皎月，似乎閃著詭異的光芒。海水無情地拍打著岸，像是沉寂已久的哭訴。

　　小漁村里有個傻子，二娃子他爹和同伴之所以能夠回來，是把傻子推下了海，入了鯊魚的腹中，當(dāng)時他們想著反正也是個傻子，不如犧牲他傻子來換取船上四個人的生存的機會。而他們把傻子推進鯊魚的口腹之中，回來之后就變成了這般，也不知這期間發(fā)生了什么。

　　人類最大的偏見便是把所有的偏見歸于同一類偏見，從而去為自己的過錯找到一個心安理得的突破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