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子毅抱著廖詩函走向小白,他將廖詩函安置在馬背上。
然后他從侍衛(wèi)那里拿來他的長槍,他將長槍傾斜,就著傾斜的角度劃破了自己的衣袖,他扯下一片衣袖后,縱身躍上了小白的背,坐在了廖詩函的身后。
他一邊將撕下來的衣袖折好弧度,為廖詩涵系上,擋住她的容顏,一邊對她說:“雖然整個東黎國的百姓都知道我的王妃是你,但藍山那場戰(zhàn)役畢竟時隔不遠,現在百姓看到你的模樣不可能不引起憤懣。如今,正值藍山城百廢待興之際,如果你真想平息民憤,彌補過失,此刻正是時候。你也無需擔憂,凡事有我?!?p> 廖詩函沒有想到趙子毅會說這樣的話,她以為自己已經瀕臨絕境,如同溺水的可憐蟲,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一點點往下沉。趙子毅的這些話是廖詩函的救命稻草,她得牢牢抓好,因為趙子毅此刻拋過來的善意是她唯一可能走出困局的通道。
她稍稍調整了自己的狀態(tài),讓自己看上去乖巧而美好,她轉過身來,抬起頭看著他,認真地說:“王爺,謝謝你的庇護,我其實心里想成為一個好王妃。你愛的子民,我會以同樣的心情去愛護;我犯過的錯,我也會盡全力去彌補。我不想再看到戰(zhàn)爭了,也不想再看到無辜的犧牲,所以王爺,我們一起守護東黎國和姑蘇國的和平,可好?”
這番話一瞬間點醒了趙子毅,趙子毅終于給自己心中的疑惑找到了答案:這個人根本就不是姑蘇國的長公主幻玥。姑蘇國的長公主幻玥以殺伐果決著稱,斷然不會說這樣的話,一個人再怎么改變都不可能改變得這么徹底。
趙子毅知道此刻不宜打草驚蛇,這盤棋才剛剛開始他想知道在幕后操縱著這一切的人到底意欲何為?他回應著廖詩函:“那當然好?!?p> 平平常常的話語,沒有任何起伏,也沒有任何溫度。
廖詩函自問自己沒有說錯話,也沒有得罪他,她說那番話的目的也只是想在他的眼中多留一些好印象,想他今后看在夫妻一場的情分上會在她危難之時幫她一把。她不明白她怎么就讓趙子毅對她的態(tài)度進行了一百八十度大轉彎。他前一秒還溫柔似水地說:凡事有他,后一秒就冷若寒霜。這個玉王爺還真是一個反復無常的男人!
小白載著趙子毅和廖詩函“噠噠噠”一步步向前走,緊隨其后的是趙子毅的十二將士還有整個姑蘇國送親軍隊。他們穿過破敗的城墻,行走在寥落的藍山城街市上,街市兩邊都是重建著房屋的百姓,他們絮絮叨叨,碎碎私語。
“你們看,玉王爺真的把那個女魔頭帶來咱們藍山城了?!?p> “對,就是她,就算化成灰我也認得?!?p> “你說一個女人怎么就這么蛇蝎心腸,這樣的女人怎么配得上我們玉王爺。”
“呸,這樣的人就應該下十八層地獄。”
“玉王爺說了,為了兩國的和平,再怎么生氣都得忍。”
“忍?怎么忍?怎么能忍?”說這話的是個二十多歲的男人。他的妻子、孩子都在藍山那場戰(zhàn)役中身亡,他在看到幻玥的那一刻,憤怒就沖破了心里僅存的一點理智,他拿起手邊的鐵鍬就朝著廖詩函的方向沖。
這一人的憤怒之舉引起了很多人的追隨,他們往廖詩函所在的地方涌來,負責維持秩序的侍衛(wèi)們攔住了意欲行兇的百姓。其中有些百姓見反擊無效,干脆跪下身來大聲喊:“請王爺殺了妖女,為我們的親人報仇?!标戧懤m(xù)續(xù)地,更多的人跪了下來,對著趙子毅的方向喊著:“請王爺殺了妖女,為我們的親人報仇?!?p> 趙子毅不為所動,他將廖詩函護在懷中,騎著小白一路向前。
百姓的呼喚聲如翻涌的潮汐,一浪高過一浪。廖詩函想要下馬,趙子毅緊緊地摟著她的腰,不讓她亂動。廖詩函轉過頭來對他說:“王爺,求你了……”,那張被遮擋的臉上,一雙靈動的眼泛著微波。
趙子毅無可奈何地松開了他的左手,他回復她:“隨你?!?p> 廖詩函跳下馬,她朝著人群的方向走去,然后向著眾人躬身道歉道:“對不起……我知道我現在說什么都彌補不了給大家?guī)淼膫?,像我這樣的人……即使千刀萬剮也死不足惜。我請大家給我一個贖罪的機會,我幻玥一定會、一定會盡我所能維護兩國和平。不讓戰(zhàn)爭再傷害東黎國的任何人。”
人群的聲音漸弱,廖詩函的聲音愈加清晰,傳到了趙子毅的耳里。趙子毅從小白身上下來,他告訴他的親衛(wèi),也就是十二將士中的蕭沐妥善安撫藍山城百姓的情緒。他走到廖詩函的身邊,對著藍山城的百姓說:“我會陪著王妃一起重整藍山城,讓它恢復昔日的繁華。有些事情既然已經發(fā)生就已無法改變,那我們就改變我們能改變的一切吧?!?p> 趙子毅不顧周圍的目光將身邊這個看似嬌弱實則堅毅的女人輕輕抱起,他將她重新抱回了小白的背上,然后縱身上馬,用廖詩函能聽到的聲音,俯身在她耳邊小聲訓斥:“蠢女人,不是和你說了凡事有我嗎?”
雖然是責備的話,但是廖詩函能聽得出趙子毅話中的擔憂,她感念趙子毅的好意,可她不能什么也不做,只是坐享其成地等著趙子毅安排好一切。這樣的姿態(tài)她做不到,即使她能力有限,她也要在她有限的能力之下做好她能做好的所有事情。
但是她不能直接和趙子毅說出她的想法,若是把這樣的想法直接告訴趙子毅,說不定趙子毅就再也不會護著她了,她換了一套說辭:“正是因為知道有王爺在,所以我才敢進藍山城,才敢對著眾人說那樣的話,如果不是有王爺在,我連踏進藍山城的勇氣都沒有?!?p> 這是廖詩函的心里話,也是實話。
因為小白奔馳著向前的緣故,迎面而來的風把廖詩函的話吹得斷斷續(xù)續(xù)的,但是趙子毅還是聽得很真切,他沒有再斥責她,而是加快了小白的速度,帶著她一起返回在藍山城駐扎的營地。
十二將士都被留了下來,他們領了趙子毅的命令,留下來安撫著百姓的情緒,和幫助百姓重整家園。
迎親的隊伍則跟著趙子毅一起前往營地。
他們在一個白色的弓形帳篷前停了下來。趙子毅率先下了馬,他說:“你安心跳下來,我接著你?!彼贿呎f著這話,一邊站好位置做好要接著廖詩函的準備。
沒有了藍山城百姓復雜的目光注視,廖詩函的情緒漸漸平復下來,她看著目光柔和的趙子毅,感覺自己有些緊張也有些尷尬。他們才相識沒多久,即使掛著夫妻的名分,也還是很陌生。她和張嘉銘相識九年她都沒能看懂他,她不能讓自己才從一個坑里面爬出來,又跳進另一個坑中去。
她對趙子毅說:“不用不用…,謝謝王爺的好意,我自己能下來。”
趙子毅感覺自己是魔障了,才會對她這般寵溺。他暗自嘲笑自己被美色所惑,才會這樣情不自已。
他生平第一個被女人拒絕,他理應生氣的,但他看著廖詩函戒備的模樣,心里卻覺得十分有趣。
他沒有退讓,接住了正要下馬的廖詩函,抱著她大步地往帳篷的方向走,他說:“這可由不得你,既然已經是我的王妃,就該好好聽話。”
這話著實把廖詩函嚇壞了,來自于21世紀的廖詩函習慣了人與人之間“平等、尊重”的相處模式,她的冷漠與拒絕即使是張嘉銘也會忌憚。
可眼前這個不按常理出牌的男人讓她已經失去了判斷,他會把她怎樣呢?她一深想就脊背發(fā)涼。
廖詩函不能任由他擺布,她說:“是你說的,我們之間只關乎兩國結盟,無關情愛?!?p> 抱著她的男人理直氣壯地回復她:“嗯,我反悔了?!?p> 什么?
廖詩函失策了。
她本來是尋求一份安寧與庇護。不小心,將自己這只純良的小白兔送到了大灰狼的嘴邊。
廖詩函自我安慰:不怕不怕,有理走遍天下。
還有救,還有救,不怕,不怕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