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順天府,張石川直奔街角那間茶坊去了。
上了二樓一間雅間,丟給小二一塊碎銀子,要了一壺茶和筆墨紙硯,他要把腦子里記著的順天府大牢的大概地圖給畫出來。
不一會兒茶和筆紙都拿了上來,張石川提筆剛要畫,卻見門簾一挑進來一個道士。
這不是前兩天自己在下面看見的那個老道嗎?他來干嘛?張石川停住了手中的筆狐疑的看著道士。
那道人單掌一禮道:“小公子,貧道不請自來,多有打擾,還望恕罪?!?p> 道士也要化緣的嗎?張石川一皺眉:“我們認識嗎?”
“不曾相識,只是貧道有一事相求……”
“化緣的?”張石川摸出幾枚大錢遞給道人。
“非也非也,公子誤會了。貧道有其他事求公子行個方便。”
“不認識你求我干什么?一點都不方便!沒空沒空?!睆埵]好氣的說道。
“咳咳,小公子,只是一件小事,還望公子先聽貧道說一說。”道人被這么干脆的拒絕不免有些尷尬。
“都說了沒空,你這老牛鼻子什么素質(zhì)?。 ?p> “小公子不妨先聽一聽,對于你只是舉手之勞,事成之后自然有你的好處?!崩系肋€是不肯放棄。
“握草,小二!掌柜的!過來……”
一句話沒說完張石川的嘴被一只手捂住了,同時一把牛耳尖刀抵住了他的腰。
“別吵吵,再吵吵要你的命!”張石川背對著門,不知何時已經(jīng)進來了一個年輕人,把張石川控制了。
張石川心中一萬匹草泥馬奔涌而過,這是又被綁架了?第一次是被四阿哥給綁了,第二次這又是誰?
看個變戲法的被綁了,這次喝口茶又被綁了,這順天府旁邊的茶坊居然是黑店?張石川突然又好想有一把槍,噠噠噠冒藍火的那種。
好在這次沒有被嘟嘴捆手套麻袋,只是被刀抵著進了茶坊后院一間屋子里。已經(jīng)摸過了張石川身上沒有武器,那用刀抵著他的人也收了刀,站在門口放哨。
老道賠了個笑:“實在對不住,方才那里不是說話的地方,讓小公子受驚了?!?p> “有什么事說吧。”張石川無奈的說道。
“只是舉手之勞,我想麻煩小公子幫忙帶個口信給順天府牢里的一個朋友……”
順天府牢里的朋友?張石川一拍大腿:“你們是白蓮教的!”
聽到白蓮教這三個字,那道士和年輕人都是一驚,彼此對視一眼。
“是不是要帶口信給那個什么花四爺?”張石川看他們的神情已經(jīng)知道自己猜對了。因為現(xiàn)在順豐大牢里除了趙元化就只有那個花四爺了。
“你看見我爹了?”有人喊了一聲挑開門簾從里屋跑了出來。
張石川一看,正是那個女扮男裝的女子。
“臉上有刀疤的那個?花四爺是把?看見了,還給了他一個雞翅膀?!睆埵ㄓ檬衷谧约旱哪樕媳葎澚艘幌禄ㄋ臓敯毯鄣奈恢?。
“他……他怎么樣?”女子眼中噙著淚問道,陸陸續(xù)續(xù)又從屋里走出幾個人來,張石川一看,有幾個眼熟的,都是這兩天喝茶看見過的。
“應(yīng)該是受了點刑,臉上身上都有血,不過精神倒好,吃雞還是挺麻利的?!睆埵ㄈ鐚嵒卮?。
聽了這話,女子的眼淚吧嗒吧嗒的掉了下來。
道士接口說道:“實不相瞞,我們留意小公子多日了。小公子既然可以出入順天府大牢,能不能幫我們帶個口信進去……”
“帶不了,我也是好不容易才進去一趟。順天府也不是我家開的,不是想進就能進的?!?p> 張石川一面說一面打量眾人的表情,那個花四爺是白蓮教的頭頭,這些人自然也是白蓮教的,想讓我?guī)裁纯谛牛侩y不成他們也和自己一樣想劫牢反獄?
他突然有點后悔剛剛不應(yīng)該說什么白蓮教,這不是明擺著自己知道他們的身份了嗎?又無法給他們送信,沒有了利用價值又知道他們是白蓮教的人,這不是自己找上門讓人殺人滅口嗎……
可再想想,如果真是這樣,那不是有著共同理想的階級兄弟了嗎?自己正發(fā)愁人手不夠,看這一屋子就七八個人,總比自己單干強???他決定賭一把。
“你們是不是想把花四爺救出來?”張石川直截了當(dāng)?shù)膯柕馈?p> 看著眾人的目光警惕性更高了,說道:“都是爺們,說話痛快點,我叔現(xiàn)在也在牢里,我就是想救他出來的?!?p> “敢問小公子,你叔是犯了什么罪給抓進牢里的?”道士問道。
“私藏火器,意圖謀反!”知道白蓮教也不是安分的主,張石川特意加了意圖謀反四個字。
看著他們?nèi)耘f不信,張石川要來紙筆,刷刷刷幾筆畫出了順天府大牢他探索到的大概地圖:“從大門進去左拐就是大牢,這一片是女牢,這是男牢,再往里是死牢,這里、這里、這里都有牢頭,第三間是我叔,第四間是你們花四爺……”
道士一抱拳:“多謝小公子如實相告,只是……”
“別拐彎抹角的,我就問你們是不是想救花四爺?”張石川占領(lǐng)了主動,步步緊逼。
“正是!”女扮男裝的女子說道。
“好,大家都想救人,合作吧!”
“合作?”眾人又都打量著這個十幾歲的孩子,身上不像有什么武功,除了熟悉地形,他還有什么?拿什么合作?這小孩一張嘴就要從順天府牢里救人,他依仗著什么?會不會是朝廷鷹犬故意詐他們的身份和謀劃?
“我有辦法進到大牢里!”張石川補充道。
“劉師叔,我信這個小公子!”女子說道。
“如此……小公子要怎么合作?”道士看著張石川問道。
“很簡單,我出設(shè)備,你們出人,到時候把你們要的人和我要的人一起救出來,然后分道揚鑣。”
“設(shè)備?”
“炸藥!”
“你……有炸藥?可這順天府的圍墻都是用糯米湯和泥,堅固異常,用大錘都砸不動,有火藥只怕也不成事……”
張石川冷笑一聲,大錘算什么?別拿老子的硝化甘油和你們見過的黑火藥比,完全不是一個檔次的?!翱谡f無憑,明日我?guī)н^來給諸位看看?!?p> 白蓮教眾人都躲到旁邊屋里低聲商議去了,只留下那個年輕人“陪著”張石川。
張石川還在擔(dān)心會不會被這群邪教徒滅口,可是嘴上隨意問道:“這件茶坊是你們的據(jù)點吧?”
年輕人一句話不說。
瑪?shù)拢瑢W(xué)什么不好學(xué)面癱!張石川心里嘀咕了一句。
過了一盞茶的功夫,那老道又出來道:“我們決定和公子合作,只是我們得先看看你那炸藥是不是能炸開順天府的高墻。”
“明天我?guī)斫o你們試試就知道了?!苯裉鞆埵ㄈヌ姜z,想到可能被搜身,自然沒帶著炸藥。
“不知小公子怎么稱呼?貧道姓劉,道號……”
“打住!我不知道你們是誰,你們也不知道我是誰,咱們就是為了一個共同的目標(biāo)走到一起的,從現(xiàn)在開始合作,到營救成功結(jié)束,一錘子買賣!”張石川果斷說道。
他可不想和這些白蓮教的人有什么太深的過節(jié),大家相互利用而已了。
“這……沒有稱呼似乎不太方便?!?p> “既然是一錘子買賣,你們就叫我錘子吧!”張石川想了想:“我叫你老道,叫她偽男……”
“這也太難聽了!不行!換一個!”偽男吼道。
“男裝大佬?”
咣!
張石川用手按著腦袋出了屋。這偽男看著挺瘦,手勁兒可真不小,那么大的銅盆居然都能扔過來。
算了算了??丛谒麄冋f有了周密計劃的份上,或者說看在他們說有一百多個兄弟在城里城外的份上,不和他們一般見識。
第二天一早張石川如約的把兩根直徑約一寸的大炮仗小心翼翼的塞到老道手中。白蓮教眾人都用懷疑的眼光看著這兩根大炮仗。
一個小個子接過來一根在手里掂量著:“這大炮仗能炸開墻?”
“我去,哥你慢點!有話好好說!”張石川差點嚇尿了。
畢竟制作工藝在那擺著呢,他對硝化甘油的鈍化程度可沒多少信心,更何況里面還有雷酸汞,那玩意可是暴脾氣,一撞就可能爆炸。
眾人都看怪物一樣看他,就是一個大炮仗,有那么夸張嗎?
張石川嘆了口氣:“我勸你們還是小心點,輕拿輕放對它們溫柔一些。這兩根你們先試試效果,我昨天試過了,對付那堵磚墻應(yīng)該足夠了。你們試的時候千萬千萬別在城里,出城最少十里,不,二十里之外,找個沒人的地方,越偏僻越好,山頭什么的最好。點燃這個引信,然后有多遠就跑多遠,最好提前挖個坑跳進去……”
看著他們不相信的眼神,張石川也無可奈何,他還要趕著再多做一些出來,沒時間跟他們?nèi)嶒灹恕?p> 而他們的花四爺天天被過熱堂,誰知道哪天挺不住就嗝屁了,自然是越早救出來越好了。不然他死了就該輪到趙元化受罪了。
張石川和他們的初步協(xié)議是,如果這炸藥真的有張石川所說的效果,白蓮教就把自己的計劃全盤托出,怎么營救,怎么出城等等等等。
第二天,張石川一早又如約來到了茶坊。從袋子里掏出了十根炸藥,這次白蓮教的人似乎學(xué)乖了,小心翼翼的接了過去。
“昨天那個,那個挺瘦的人呢?”
“呃……受了點傷?!?p> “啥?”
“火藥爆炸崩過來一塊石頭,把他的腿砸斷了……”
張石川一捂臉,這都是什么隊友啊,都那么囑咐了,還能炸斷自己的腿。
“咳咳,各位對我這炸藥威力還滿意吧?”張石川見老道點了點頭,說道:“按照約定,把你們的計劃說一下吧?”
“好吧!錘子兄講信用,我們白蓮圣教的自然也講信用,我們的計劃是在茶坊后院藏幾匹馬,然后殺進順天府大牢,救出大掌柜,再一路沖向安定門,殺出城去,再分散走!”
“就這?沒了?”張石川有點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現(xiàn)在計劃有變了……”老道說道。
張石川這才松了一口氣,他們這叫什么計劃?這簡直就是直接用腦袋撞墻?。】墒墙酉聛砝系勒f的新計劃更讓張石川撞墻了。
“現(xiàn)在的計劃是,用炸藥炸開順天府,然后救出大掌柜,再一路沖向安定門,殺出城去,再分散走!”
張石川的心在流淚,這踏馬是什么計劃?。窟@不是去送死嗎?自己突然后悔了,怎么跟這么一群頭腦簡單的人合作。
當(dāng)初自己怎么不好好想想,能夠被邪教那些漏洞百出的教義蠱惑的人,智商能高到哪兒去?沒給你喊著刀槍不入就不錯了。
他突然想把炸藥搶回來,還是自己去綁架十三阿哥比較靠譜一點。但是看著這群人炙熱的眼神,估計自己搶炸藥會被他們直接KO。搬石頭砸了自己的腳啊!
“你們知道順天府離安定門多遠嗎?”
“一千七百步,騎馬一會兒就到了?!?p> “你們知道順天府有多少差役嗎?”
“……”
“你們知道京師里有多少駐軍嗎?”
“……”
“你們知道安定門有多少官軍嗎?”
“二十個左右!”
“那是你能看見的……”
“我們在安定門里外有五十個兄弟跟他們搶奪城門!”
“五十個……”
“我們的兄弟都不怕死!”
張石川已經(jīng)崩潰了,這群人哪兒是救人,這分明是嫌他們那花四爺死得不夠快啊。
“通知安定門的兄弟,辰時準(zhǔn)時行動!”老道吩咐道。
“慢著!慢著!從長計議……”張石川差點嚇?biāo)?,忙攔住了他們。
“錘子兄弟,你有什么更好的主意?”老道問道。
“呃……有吧。”張石川從懷里掏出了地圖,使勁揉著腦袋。
有了這群人的加入,如果再去綁架十三阿哥說不定這群家伙綁了十三阿哥之后會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兒來,那可就坑了十三阿哥了,這不是自己想要的。但是,還能怎么辦?
“你們有沒有懷表?還有男裝大佬,你能不能別男扮女裝了!你這分明是在侮辱人的智商?。√倭税。∪龤q孩子都能看出來你是女的??!”
“懷表?”
“我會先安排一輛特質(zhì)的車藏在這茶坊院子里,車?yán)镉袏A層,能藏兩個人……”張石川說出了自己的計劃?!岸悸犆靼琢??”
“這……有必要搞的這么麻煩嗎?咱們這么多人,直接干他,搶了人就跑不就完了嗎……”
“我……我覺得錘子兄弟的法子可行。”男裝大佬說道。
“嗯,我也覺得比咱們的巧妙一些。”老道點頭道:“錘子兄,你能不能再說一遍,我沒聽太明白……”
“噗——”
“哎?錘子兄,你怎么吐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