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寒。
永州城。
三月,正是春風和煦的好時節(jié)。這一日,剛過卯時,街上已經(jīng)是人頭攢動。
永州距離天都并不算遠,但是,大概人們都已經(jīng)聚集在了天都,所以這里的人反而不夠多了。
當然,這一天是春試的日子,是以一向有些沉寂的小城,此刻,也終于熱鬧了起來。
春試一共只考一天,第一天上午考察明經(jīng),下午考察算學和駢文。
每一門考試都是一個時辰。是以,有人經(jīng)年所學,也就集中在這三個時辰之中發(fā)揮了。
不過,雖然已經(jīng)人來人往,但是,其中卻沒有沐清歌的身影。
畢竟,巳時才開考,現(xiàn)在這么早過去也不過是徒費精力罷了。
所以,沐清歌聽從了令狐宗成的建議,乖乖地呼呼大睡。
待到辰時的時候,她才懶洋洋地起身。
令狐宗成并沒有再特意為她做什么,一切都照舊。
沐清歌覺得這個師父有些敷衍。
不過,如果照令狐宗成的話來講,這叫做一切如常,才能保持平常心。
沐清歌到了考場外,已經(jīng)排起了長龍。
所謂的考場,也不過是每人一個狹小逼仄的號舍罷了。
這也是因為北寒考試頻繁,才搭建了專門用來考試的建筑物。
若是在武國,大多是并沒有什么專門的考場,而是借用官府等辦公場所。
大概等候了小半個時辰之后,查驗證件,搜身之后,沐清歌終于進入了屬于自己的號舍之中。
號舍三面有墻,南面無門敞開,空間狹小,也幸好沐清歌是一個嬌小的女子,才能勉強伸展開拳腳。
若是有一個彪形大漢,恐怕連拳腳都無法施展開,寫字則更是困難了。
距離春試開始還有一會兒。
沐清歌按照令狐宗成教授給自己的方法,閉住雙眼,嘗試放空自己,丟棄所有的雜念。
令狐宗成之前是這樣告誡她的:步入考場之后,就不要再想功名利祿之類的事情了,安心答題就行了。
沐清歌緩緩地閉上了雙眼,一些人,一些事,就這樣不經(jīng)意地浮現(xiàn)在了她的心頭。
只是,這些感覺來得快,去得也快。時時勤拂拭,這些感覺也如云煙一般,統(tǒng)統(tǒng)散去了。
巳時到了。試卷分發(fā)了下來。明經(jīng)一科,沐清歌還是很有自信的,畢竟,她花了大量的時間在這里邊。
大多數(shù)的題,她都是信筆書寫,沒有任何遲疑。
紙張之上,留下了她娟秀的字跡。
只是,有一句她十分熟悉的句子,她卻怎么也想不起來了。
而且這句話明明是之前令狐宗成講到過的,刻意要去她背誦的,可是,她依舊想不起來了。
這讓她頗為懊惱,原本平靜的情緒也忽然多了幾分緊張。
然后,便產(chǎn)生了連鎖反應,大腦忽然空白,接連幾道題都想不起該寫什么了。
光陰如梭,轉(zhuǎn)眼之間,沐清歌聽到了遠方的鐘聲,暗示著只有一刻鐘的時間了。
沐清歌掃視了一眼試卷,發(fā)覺居然還有十幾句沒有填。
當然,時間是足夠用的,可是只有一刻鐘的時間,想要想起這些不知被扔在記憶哪一個小角落的句子,實在是難上加難。
她現(xiàn)在感覺肩膀酸痛,兩股戰(zhàn)戰(zhàn),手心出汗,頭腦空白。
不過,她依舊握著筆,顫顫巍巍地把所有的空白處都填滿了。
填滿之后,她又拿起試卷,仔細看了一遍,發(fā)覺字體前后都有一些不一致,前邊寫的頗為娟秀,像是一個文士所寫。
而后邊所寫的字卻已經(jīng)十分潦草,像是一個武夫所寫。
沐清歌不由得苦笑出聲,卻也沒有什么時間改動了。
她精心準備了五個月的明經(jīng)一科,就這樣隨著一聲鐘聲,悄然結(jié)束了。
離開了考場,她看到了許多考生和家人談天說地。
有的考生年輕,意氣風發(fā);有的考生年長,老氣橫秋。
在人群之中,忽然她聽到了一個人在呼喊她的名字,是上官若愚。
上官若愚看到她,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微笑道:
“云音,其他事情都不要想了,考過的就都忘掉吧,你安心準備接下來的考試吧。”
開考之前,沐清歌是鎮(zhèn)定自若的。
考了一門之后,沐清歌卻有一些慌張了。
考了一門之后,她回到家中,中午只吃了一小口,就又去溫書了。
她自信滿滿的明經(jīng)科都沒有考好,也不知道另外的兩科究竟還有沒有什么轉(zhuǎn)機了。
上官若愚告誡沐清歌考完之后就把這門忘掉,可是,這又談何容易啊。
沐清歌溫書的時候,就不由得盤算起自己究竟做錯了幾道題,卻也不敢去找書核對,真真是熱鍋上的螞蟻。
好不容易挨到了下午,天上卻忽然下起了雨。
先不說雨聲擾亂思緒,光是帶來的寒意,就已經(jīng)讓許多人受不了了。
沐清歌才真正明白了這春試,原來也不僅僅是考察學識,居然也是對于體力的一種考察。
畢竟,一天之內(nèi),高強度地在如此狹小的空間里答題,而且還是十分重要,乃至于決定一個人命運的題目,若是沒有充足的體力,斷然難以答好。
沐清歌也在這一刻忽然明白了為什么令狐宗成可以成為狀元郎了。
也許他的學識未必比別人高明多少,但是至少他曾經(jīng)習武,體力強于別人。
沐清歌覺得自己肯定是超不過令狐宗成了。也便就此想到了一個退路。
日后,若是令狐宗成問起她為什么沒有考好,她就說自己是體力不足。
雖然題題都會,但是她的身體與精力卻不能支撐她做完這些題。
想到這里,沐清歌的唇角也不由得浮起了一絲笑意。
也便在這個時候,響起了鐘聲,申時已經(jīng)到了,算學開考。
沐清歌這才回過神來。出乎意料的,沐清歌感覺算學做起來倒是頗為順手,甚至于比上午做的明經(jīng)更加得心應手。
而且,最為有趣的是,令狐宗成篤定不可能出的雞兔同籠問題,卻赫然出現(xiàn)在了考卷之上,也不知道是不是考官和令狐宗成開了一個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