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子里面很寬敞，是典型的中式庭院，院子四周植花修樹，正中擺著一只大石缸，種著睡蓮和銅錢草，穿過庭院，是作為就餐用的大廳，老式的屋檁結(jié)構(gòu)，幾根紅色的柱子上貼著對聯(lián)“可雅可俗，君子庖廚”。廳內(nèi)幾排雕花木桌櫛次排開，墻壁上掛著龍飛鳳舞的潑墨字畫，內(nèi)容大都和美食相關(guān)，郝蕓雖然并不全識，但認(rèn)識其中的一首詩，“雪沫乳花浮午盞，蓼茸蒿筍試春盤，人間有味是清歡?！?p> “這些都是蘇軾的詩詞吧?！焙率|饒有興趣地觀賞著這些字畫。
“沒錯，這家店的老板是個喜愛文學(xué)的讀書人，把吃貨蘇軾的詩詞掛在這里非常合適。”
兩人找了一個靠窗的位置，服務(wù)員遞上菜單，有不少菜名都取自古詩詞，什么冰紅手，酥飴餅，糖霜美，也不知道具體是什么菜，郝蕓隨便點了幾個。
“你是怎么找到這家飯店的？”郝蕓問。
“那天我無意中走到飯店門口，覺得建筑很有特色，拿照相機拍了幾張照片，有個年輕人走出來看見我，邀請我進(jìn)去喝茶，我就這樣進(jìn)來了。交談中得知他就是這里的老板，說是在世俗中開一間高雅的飯店一直是他的夢想，所以大學(xué)畢業(yè)了沒多久就來這里開了飯店，我們兩個聊了一會，很談得來，他還給了我一張優(yōu)惠卡?！?p> 郝蕓朝四周看了看，也許是剛開業(yè)的緣故，大廳里空蕩蕩的，無所事事的服務(wù)員比顧客還要多。
“他的想法是不錯，但顧客要買單才行，眼下是各種網(wǎng)紅速食店大行其道的時候，這種以古風(fēng)為特色的餐飲恐怕一時半會兒難以打開市場吧?！?p> “年輕人總是要懷揣些夢想的，這和賺錢無關(guān)?！标愂J(rèn)真的說，郝蕓還是第一次看見他這么一本正經(jīng)的。
“有時候理想和成功之間，只差了一點點的運氣，可就是這一點點的運氣，很多人祈求了一輩子，卻最終還是失之交臂?！标愂纳裆行﹤?，郝蕓覺得這應(yīng)該是他的真實感受吧。也許他一直都有自己的夢想并努力堅持著，可是他始終離夢想差了一步之遙。
她突然覺得自己對他有了一絲了解。
“所以既使這間飯店最后還是關(guān)門大吉了，也沒什么可遺憾的，至少他為夢想奮斗過了。不是所有的努力最后都有結(jié)果，也不是所有的結(jié)果都是皆大歡喜的?！标愂旨恿艘痪洹?p> 服務(wù)員把菜端了上來，這些名字很好聽的菜，其實只是一些家常菜，但放在古色古香的盤子里，碼得整齊方正，到也增添了不少樂趣。
郝蕓以飲料代酒，向陳石舉起了杯子，“祝你能早日被幸運之神眷顧?！?p> 陳石收起傷感的神色，又恢復(fù)了以往那種灑脫的樣子，和郝蕓碰了碰杯，說，“你現(xiàn)在就是我的幸運女神。”
郝蕓一口飲料差點沒噴出來，這不是赤裸裸的挑逗嗎！這個陳石，一會正經(jīng)，一會兒不正經(jīng)，真是壞透了。
“你準(zhǔn)備什么時候回家？”陳石住在酒店也有段日子了，郝蕓看他住得逍遙自在，大有樂不思蜀的樣子，忍不住問他。
“你難道不想我在這里多住幾天？”陳石反問。
“你愛住不住，和我沒關(guān)系?！焙率|不看他，夾了一口糖霜美，味道有點象炸牛奶，只是外面裹了一層紅色的糖粉。
“看來我太失敗了?！标愂室鈸u頭嘆息，“幫了你這么長時間的忙，你對我竟然一點點的留戀也沒有。”
郝蕓用筷子敲敲盤子，“這不是請你吃飯了嗎，你就知足吧，我和李木子逛街都沒舍得來這么奢侈的地方。”她一想起這頓飯，至少要吃掉她半個月的工資，心口就隱隱作疼。
“好吧，既然你請客，那我可就放開吃了。”陳石也不客氣，又把服務(wù)員叫過來，點了幾個菜，什么羅浮湯，風(fēng)流筍，雖然不知道具體是什么，但一聽就覺得肯定不便宜，讓郝蕓覺得心驚膽顫的。
“這么多菜吃得了嗎？”郝蕓終于忍不住了，這個月的房租還沒著落呢，她可不想象秦芳滿一樣，每次交房租的時候都要向莫太太請求延期。
“吃不了可以打包，回去我留著當(dāng)宵夜吃，不是我吐槽，你們酒店的早餐實在讓人吃不飽，我三歲小侄女的飯碗都要比你們酒店的飯碗大上一圈，你應(yīng)該向餐廳部提些建議?！标愂贿呁炖锎罂谌澄?，一邊吐槽。
“我吃飽了?！焙率|擲下筷子，她是真吃飽了，人在心情不好的時候喝水都能吃撐。
“你不吃那就我吃了，這么多菜剩著也太浪費了?！标愂坪鯖]有注意到郝蕓的臉色，自顧自的大塊朵頤。
郝蕓抱著胸，靠著椅背，伸手看一看手表，這種姿態(tài)一般都表明時間差不多了，散席的時候到了。
陳石跟沒看見一樣，繼續(xù)慢條斯理的喝著湯，嘴里說著，“你說這么一碗湯，要用八種食材做成，加以各種調(diào)料，細(xì)煮慢燉，如果不慢慢吃，就太對不起制作這道菜的廚師，和生長這些食材的土地了。”
郝蕓眼巴巴地看著他把湯喝完，把飯扒拉完，把盤里的最后幾塊筍也吞下了肚子，覺得牙根直癢癢。
擦了擦嘴，陳石心滿意足的說，“這一頓油水下去差不多了，夠我在酒店清湯寡水的湊和一陣子了?！?p> “本來吧，我想給去公關(guān)部給你拿幾張免費的早餐券，不過既然你油水夠足了，我也就不多這個事了?！焙率|也適時說。
“等等，咱們是不是再商量一下?！?p> 郝蕓不理他，把服務(wù)員叫過來結(jié)帳，陳石掏出優(yōu)惠卡，交給服務(wù)員，過了片刻服務(wù)員拿著清單過來說，“一共是一百二十六元?！?p> 嗯？這么便宜？郝蕓懷疑她是不是算錯了。
“這張優(yōu)惠卡是打五折的，而且這位陳先生是我們老板的朋友，我們老板說了，陳先生的客人可以再打個七折，折上折算下來就是這么多?！狈?wù)員見郝蕓吃驚的樣子，向她解釋說。
不早說，早知道能打這么多折扣，她應(yīng)該再多點幾個菜，就算吃飽了也可以打包回去啊，至少不用光看著陳石吃，自己完全能夠再喝掉半碗湯。
郝蕓心里直后悔。
陳石心情很不錯，郝蕓那種委屈巴巴又帶些小情緒的表情，讓他覺得分外可愛，一路上和她有一搭沒一搭地閑扯。正趕上下班的晚高峰，兩人攔了很久都沒有攔到出租車，只能走到地鐵站去坐地鐵。
這個點的地鐵有點擠，兩人被周圍的人擠得身不由已，只能面對面的站著，郝蕓幾乎能感受到陳石呼出的氣息，吹在她的額頭上，有點發(fā)癢，發(fā)絲也跟著飛舞起來。
兩人近在咫尺，郝蕓的目光無處安放，只能看著陳石衣服上的扣子。
陳石挑挑眉毛，“你有沒有發(fā)現(xiàn)我眼里有什么東西？”
“嗯？”這么近的距離，讓郝蕓覺得有些別扭，她看了看他的眼睛，但什么也沒有發(fā)現(xiàn)。
“你再仔細(xì)看看?！标愂?，當(dāng)兩個人互相看著的時候，眼睛里當(dāng)然只能有對方。
“哦，你戴了美瞳，是透明的那種?！焙率|看了一會，恍然大悟地說。
自己這是多好的眼神。
陳石無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