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余后。
丹州,武林大會。
站在人山人海中的舒裘二人,如同所有前來的武林人士,沒有絲毫的不同。
唯一會讓人多看一眼的,還是舒千里坐著的輪椅,然后投去鄙夷又可憐的目光。
舒千里安坐輪椅之上,從容微笑,仿佛世人的眼光都無法干擾他分毫。
舒千里以自己體弱,且丹州的陽光太曬為由,花大價錢讓裘飛盈軟硬兼施地要到一處能看到武林大會擂臺的茶店閣樓位置。
“老舒,你說一會武林大會開始,我什么時候上臺合適???”
“隨便你啊,想什么時候上就什么時候上唄。”舒千里搖著扇子悠然品茶。
“合著不是你上臺,你就不能給我用點心嗎?”裘飛盈哼了一聲。
“飛盈,你這話說的可不講道理了,我為你還不夠用心嗎?”
就在舒千里說話的時候,武林大會正式鳴鑼開場了。
一時之間人聲鼎沸,裘飛盈也被喧鬧聲吸引了目光。
只見偌大的擂臺之上,全江湖最有名望、最有頭臉的各門各派當(dāng)家掌門都已就位,被邀請的武林前輩也逐一開始了激昂亢奮的開場白。
舒千里只是覺得自己身處在雜亂的鬧市一般,渾身不自在。
反觀裘飛盈卻像是全身都寫滿了興奮,將臺上的每個細節(jié)看在眼里、每句話都聽到耳中、每次激昂之后都隨之喝彩,和其他武林中人并無二致。
等到裘飛盈看完熱鬧,轉(zhuǎn)頭看了一眼舒千里,繼續(xù)剛才的話茬說起:“老舒,其他老子今天暫不跟你算!你就說我一會什么時候上臺?”
“你要高興,可以現(xiàn)在就上?!笔媲Ю镄τf道。
“上去我說什么?”裘飛盈很明顯激動緊張了起來,但又躍躍欲試。
“挑戰(zhàn)武林盟主?!币回炂胶蜏匮诺氖媲Ю铮壑型蝗婚W現(xiàn)了凌厲的目光。
…
武林大會的擂臺主臺之上,一位目光炯炯的老者,正在說著:“鄙人方同生,退隱江湖多年,承蒙盟主不棄特邀在下來主持這武林大會?!?p> 臺下掌聲雷動。
“武林大會每三年一屆,為得就是選出最強者座上武林盟主的寶座,其次也是為給各門各派的新人弟子們嶄露頭角的機會,所以這屆武林大會也由各家呈送寶物作為給武林盟主、各路英豪、新晉門徒的獻禮嘉獎之用。”方同生說到此處,擂臺之下除了掌聲還有四起的議論之聲,眾人都在議論各家會拿出那些寶貝現(xiàn)世。
按照往屆情況,各門各派的家藏珍寶中被人爭相看好的就是雪藏的絕世兵器、上古功法和祖?zhèn)髅丶?dāng)然也有襄助功力的丹藥或是其它奇特的寶物,多到難以一一列舉。不過只有一點,這些珍品但凡現(xiàn)世,均是千金也無處買的無價之寶。所以在如今路塵閣的武林盟主寶座難被撼動的江湖世道里,在武林大會上爭得各家瑰寶,竟成了江湖人競相追逐、樂于傳揚的事情了。
方同生見臺下人頭攢動、躍躍欲試,而臺上諸世家家主們也紛紛點頭贊同,繼而說道:“下面,我們就有請武林盟主,路塵閣主……”方同生還沒說完,便被人高聲打斷。
從沒遇到如此情景的方同生,竟停住話語,放眼望去。
“我要挑戰(zhàn)武林盟主!”裘飛盈一個飛竄上臺,還未站穩(wěn)腳跟就按照舒千里剛說的話一字不錯地喊道。
舒千里坐在閣樓上,捂嘴輕笑。
武林大會的場面卻是尷尬一地。
最終還是武林盟主打破了僵局,兩聲干笑后,說道:“哈哈,現(xiàn)如今的江湖真是人才輩出、后生可畏??!小兄弟請問尊姓大名,來自哪門哪派呀?”
“我叫裘飛盈,我無門無派。”裘飛盈回答道,繼而接著發(fā)問,“你就是武林盟主?我要挑戰(zhàn)你?!?p> “哦?有膽氣?!蔽淞置酥魑⑽⒃尞悾c頭贊許,卻難掩一臉輕視。
不等武林盟主繼續(xù)說起,他身邊看不過對自家?guī)煾搁T主大不敬的弟子便出聲打斷:“師父,這等江湖宵小之輩,用不著您出手,我來!”
“師弟,你讓開,代替師父出手的事還是師兄我來吧!”
“蘇師兄你……”
未等弟子回話,武林盟主舒閣主便張口:“千疆……”
“師父,我會小心的!”蘇千疆竟直打斷了他師父后面的話,顯然沒有把任何人放在眼中,拔劍指向裘飛盈。
武林大會還未算正式開始,各門派的彩頭寶物都沒來得及展示一二。
裘飛盈、蘇千疆,相對而立,劍拔弩張。
“來吧!”裘飛盈喊道,順勢拔出自己身側(cè)的飛盈劍。
飛盈劍出竅!
萬家駭然!
“這把劍???”蘇千疆也是驚訝萬分。
“原來你就是潛入我路塵閣的小偷!哼!”蘇千疆冷哼一聲,嘲諷道。
“你不配拿這把劍!”
“你是小偷!”
臺上臺下都是一片叫罵之聲。
臺上的裘飛盈臉漲得通紅,無助地張望向舒千里的地方,卻什么也沒看見,然后一跺腳,喊道:“這就是我的飛盈劍!是……是我朋友送給我的!看招!”
此時的裘飛盈不善于言辭,他只能、也只會攻擊。
只是蘇千疆的武功也不是吃素的,見招拆招,招招狠追。
飛盈劍的劍鋒以極快的速度飛舞著,每一招都在進攻,即便是破招防御,也是以攻為守。
十招過后,蘇千疆發(fā)現(xiàn)面前的對手沒有想象中那么弱不可及,便加快了出劍的速度,畢竟他練的就是快劍,只有越快才更有威力。
隨著蘇千疆攻勢漸猛,裘飛盈漸感力不從心,難以迅速克敵。
但是飛盈劍法畢竟威力甚大且招式又奇特難拆,蘇千疆一時間也難破解,繼而成兩方對峙、相持不下之態(tài)。
正在酣戰(zhàn)之時,裘飛盈腦海中不段尋找著破局之法,忽而想到舒千里曾對他說過:“‘天下武功,唯快不破’,若你以后遇到用快劍者,破快劍之策只有兩種,以柔克剛、以慢打快為其一,此外便只有你比他更快,以快制快、以強壓強,全勝克制。”只是當(dāng)時說這話的舒千里比之以往風(fēng)雅恬適的姿態(tài)太過桀驁,裘飛盈便沒太放在心上,現(xiàn)在想來,只恨當(dāng)時沒問清他怎么讓自己更快更強。
裘飛盈心急跺腳,遂即更加專注自己出劍的速度和連貫,努力就在此刻將快這一事上做到最佳。
蘇千疆見到裘飛盈面露急色,反而心中大悅,略有輕敵之意。
當(dāng)裘飛盈奮力施展著飛盈劍法時,他全神貫注、拼盡全力,完全沒有理睬蘇千疆滿臉的不屑和輕視。
所以過招九十后,當(dāng)裘飛盈最終震飛蘇千疆的手中劍,并以飛盈劍直指蘇千疆咽喉的時候,他才真正地長舒一口氣。
蘇千疆?dāng)。?p> 裘飛盈勝!
“路塵閣居然敗了?。俊?p> “那可是新晉路塵閣護法之列的蘇千疆??!”
“是啊,聽說這位路塵閣大弟子蘇千疆除了他師父,還從未敗過呢!”
“別忘了路塵閣還有閣主大人呢!”
裘飛盈冷哼一聲,還給了蘇千疆一個白眼,然后巋然屹立在擂臺上,看著路塵閣主也就是現(xiàn)在的武林盟主,神色飛揚。
武林大會,四處駭然,沒人該知道下面要進行什么了。
忽地,臺下某處的俠客突然發(fā)聲,才打破了這一尷尬場面:“我上!哪來的什么裘飛盈,聽都沒聽過!”
此言一出,七嘴八舌的議論和跳腳都接踵而至。
“哪來的黃毛小子,不識好歹,一定是蘇護法輕敵了!”
“好功夫,讓我來會會!”
“都別廢話,看招吧!”
一時間武林大會的擂臺之上竄上來各路人馬,同時出招,卻無人轄管主持大局,場面頓時失控。
裘飛盈畢竟還是初涉江湖,面對如此陣仗手足無措,不知如何是好。
想來想去,還是出招。
百招之后,并無敗跡,也讓之前輕視他的武林豪杰們不由地在內(nèi)心稱贊了起來。
看來真是出了一位武學(xué)奇才。
招數(shù)過百之后,裘飛盈憑著一腔熱血,反而越戰(zhàn)越勇,但是一時間他卻難以取勝多家高手。
看著還在自臺下越涌越多的武林人士,情急之中,裘飛盈轉(zhuǎn)念想到舒千里曾經(jīng)跟他提及到的不到萬不得已不可輕用的保命狠招。
裘飛盈心道:‘此招此時不用更待何時。’
然后,擂臺上所有人就看著裘飛盈從激昂勇猛,變得狠決剛烈。
雙目充血猩紅、真氣不斷外泄的裘飛盈,高和一聲“破招”之后。
被擴大了數(shù)倍的內(nèi)功勁力霸氣震出,臺上正與裘飛盈對打的所有人均受到重創(chuàng),悉數(shù)重傷倒地。
而裘飛盈只是踉蹌了兩步,停在擂臺。
路塵閣主的身形也禁不住搖了搖,他的眼神中透露著殺機,背在身后的雙手默默攥緊。
那是威脅來臨時,所有人的第一反應(yīng)。
遠處閣樓上目不轉(zhuǎn)睛盯著擂臺的舒千里,卻感受到了仿佛近在咫尺的濃烈殺機。
“方大俠,該宣布了吧?!濒蔑w盈桀驁道。
方同生,看了一眼身后的路塵閣主,也看了看擂臺上下,兩端為難,只好慢悠悠開口:“我……宣布……”
遠處的舒千里,自然感到此時突然騰起殺機最濃。
他知道,為防裘飛盈一步登天成為威脅,以免夜長夢多,這個時候路塵閣主一定會出手。
所以,舒千里趕在路塵閣主出手之時,左手握扇,右手按住輪椅,躍欄飛起……
整個武林大會的現(xiàn)場瞬間飛沙走石。
等塵埃落定,原本臺上浴血之后陷入走火入魔邊緣的裘飛盈憑空消失在擂臺當(dāng)中。
路塵閣主長袖揮走眼前塵霧,仰頭看著天空,伸手輕輕念了捻胡須,似有所思。
“后生可畏??!”跌坐在擂臺上的方同生一邊站起一邊感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