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重逢
高熙越在全神貫注地傾聽他們的對話。
“對不起先生，對不起，對不起……”女店員心里委屈又不敢伸張，只能心中暗暗罵這個男人無恥，但是嘴上還是不停道歉。
“哼，叫你們店長來，我倒想問問，你是怎么工作的？有你這樣對待顧客的嗎？把咖啡潑在顧客臉上？我要你賠償！”那個男顧客還恬不知恥地拍起了桌子。
周圍不明白情況的顧客都在向這里張望，甚至有人開始竊竊私語。
張妤在聽見那個男人高聲叫囂的時候就開始往這邊走了。
“對不起，先生，你能說了一下發(fā)生什么事情了嗎？”張妤拉開了女店員，微笑著對待男客戶，試圖先壓制住顧客的吼叫聲，以免對店里的其他顧客造成不良影響。
“你問我干嘛，你問她呀，她做了什么？你問她吧！”男顧客還是不依不饒，似乎想讓事情變得更大一些。
女店員膽怯地立在張妤的身后，戰(zhàn)戰(zhàn)兢兢，仿佛還在為剛剛個動作感到心驚膽戰(zhàn)。
“對不起，先生，如果是我們的店員的錯，我們絕不會姑息?！睆堟ゲ槐安豢旱卣f。
因為這個男顧客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這樣了。
“你什么意思？你是說我的問題？你們的人向我潑咖啡??！”男顧客似乎意識不到自己的丑態(tài)，手指對張妤指指點點，“你是店長對吧，你要對這個事情負責任……”
張妤禮貌又生疏地打斷他的話：“沒錯，我就本店的店長，有什么事情，我來解決，我來承擔。如果確實是我們店員的錯，我們會向您道歉，但如果是您無理取鬧，很抱歉，我們也是不會縱容的?！?p> 張妤女中豪杰，毫不示弱。
這個無理的客戶瞬間就被燃爆了，拍著桌子，叫罵了起來：“你什么意思?。磕氵€能不能當?shù)觊L?。磕氵€想不想在這里干??？我隨便找個人，就叫你走人，我告訴你，居然說是我錯了，我哪里錯了，你有什么證據(jù)嗎？啊，你有證人嗎？”
“有，我就是證人！”渾濁不堪的吵鬧聲中，突然出現(xiàn)一個清朗的聲音。
高熙越向他們走近：“我就是證人，證明你剛剛對這位女士無理了。我目睹了全過程！”
“你是什么人？”這個男顧客心慌地問。
“不要管我是什么人，我只是看見了事情的真相，是你剛剛心懷不軌抓了這位女服務員的手，她因為突然的偷襲才不小心將咖啡潑灑了出來，不過您的臉離得那么遠，應該沒有被濺上吧？”高熙越冷笑著說。
張妤見有顧客出來幫助店員說話，不覺欣喜萬分，向說話之人微笑點頭表示感謝。然后，向身后的人看去，她的女店員臉色變得煞白，大概是給這個無理取鬧的豬頭男驚嚇到了。
她出言輕聲安慰：“別怕，放心吧，有我在呢，一切由我負責，你不會有事的，何況現(xiàn)在還有人替你證明，別擔心了……”
可她身后的人，眼神迷離又渙散，一臉的心不在焉。
豬頭男見有一位彬彬有禮的紳士出來維護，自然不敢將事情鬧到，只是低聲嘟噥著，然后灰溜溜地離開了位置，頂著眾人鄙夷的目光逃走了。
“謝謝您，先生！”張妤友好地說，“感謝您的幫助！先生貴姓，我請您喝杯咖啡，作為感謝！還請您不要推辭！”
“沒事，舉手之勞而已，不必客氣！”高熙越對這位女店長彬彬有禮地說，不過他很快將目光投射到了女店長身后的女服務員身上，目光也變得清冷凜冽，仿佛要看穿這個女人。
張妤似乎也察覺到了，這位解圍的男顧客對她身后的人感興趣，她不覺心中一陣寒意——怪只怪她太出眾了，總是博得男顧客的青睞，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先生，那……我們就，不打擾您！”
張妤只想快速帶著她的人離開，不想她碰到的手完全冰冷，她抬頭看了一眼，“你……”她尚未來得及說出“怎么了”三個字，又被身邊的男聲阻斷了。
“顧程藝，別來無恙！”
張妤震驚地看了一眼這個卓爾不群神采出眾的男人，心想他怎么會認識程藝，難不成真的是圖謀已久的？她又看了一眼身邊的程藝，程藝此刻的臉色更加慘白，已經(jīng)毫無血色，眼神呆滯，身體微微地發(fā)顫，難道還會有其他什么隱情嗎？
高熙越眼前的女服務員正是消失多年，杳無音信的顧程藝。當他聽見她說“對不起”的那一刻起，他就確定自己多年來要找的人就是離他只有咫尺，背對著自己的女人！
她竟然出現(xiàn)了！他內(nèi)心的情緒如波濤洶涌般地涌上來，多年來隱忍的性格讓他不斷地壓迫自己，告誡自己——放輕松，放輕松，她就在眼前，再也逃不出你的手掌心了。
一別多年，程藝的臉上除了增添了歲月賜予的成熟嫵媚，溫婉多情，并無其他變化。
當年不辭而別，現(xiàn)如今卻在這樣難堪的場合和昔日的男友相遇了，哦，不，或許從未是男友，只能算是舊情人吧！程藝戚苦悲傷地想。
“你們？認識？”張妤提著心眼問。
“不好意思店長，我和她是故人重復，請給我們一點空間，謝謝！”他轉(zhuǎn)瞬間就對張妤下了逐客令。
張妤看著失魂落魄的程藝還想再問些什么，又看見眼前的男人冰冷的目光便打消了念頭。當然，還有程藝從未有過的表情，她能讀懂人心，這個男人對程藝很重要，很重要，自己何必再庸人自擾，用錯心思？
張妤沒有理由再留下了，她略帶失落地離開此地。
“如果不想引人注目，就跟我到外面去！”他命令式地語氣說，他率先走了兩步，又回頭對她說，“這次，別想再逃離！”
“別想再逃離！”程藝憂傷地笑了起來，是她在逃離嗎？當初你是怎樣對我的，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嗎？我如果還留在你身邊，不是自取其辱嗎？高熙越，你，你……我，我為什么要碰見你??！為什么要給你看見我被人羞辱狼狽的樣子？你該不會又想質(zhì)問我“為什么要勾引其他男人吧？”
曾經(jīng)，她想過千萬種的重逢場景，但決計不該是今天這樣的。
程藝輾轉(zhuǎn)反側(cè)，心事重重，可是，她還是不由自主地跟隨著高熙越的腳步出去了?；蛟S，他對自己永遠有著不可抗拒的魔力吧，在他面前，她永遠是甘拜下風！
高熙越走到了外面一扇玻璃窗下，他極力掩飾自己百感交集的情緒，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等候著她的出現(xiàn)。
他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那個門，他相信她一定會出來，她沒有理由再逃避了——經(jīng)過了這么多年的磨練，他已經(jīng)能游刃有余地獲得他想要的了——他想要的女人至始至終不過是一個她，這次，他不會讓她再離開了。
在他一瞬間的思緒中，程藝便走出了那扇門。他無法讓自己的視線再離開她，他旁若無人肆無忌憚地盯著她。這些年，你到底在哪里？發(fā)生了什么？過得好不好？他心中這些疑問一個個冒了出來。
程藝越走越近，在他面前停了下來，兩個人無言僅僅彼此凝視，仿佛一個世紀的時間都不夠此刻一眼的凝望。
寸寸柔腸，盈盈粉淚，斷腸怎忍相顧？
良久，他先開了口：“這么多年，你好嗎？”他的語氣沒有一絲的盛氣凌人，只有無盡的關(guān)心和憂傷。
“還好！”她嘴角扯了一抹笑。還好？她過得還好？她不知道這些年是怎么過來的，三言兩語又怎么能詳盡描述？不足以說，那就罷了。
一句還好，實在包含了萬語千言，他又怎么會不懂？他知道她不會輕易向自己吐露心聲。還能怎么樣？他們之間生疏了多少年？她為什么要說與自己聽這些年的苦楚和心酸？
“原來這年，你一直在這個城市，我卻沒有想到……離開了Z城市，你變得更好了嗎？原來的工作也不要了，委屈自己在一個咖啡店做店員？”
“……”
“還是跟當初一樣，喜歡沉默？還是說，看見我，一個字也不想說？你就這么恨我嗎？”
“……”
“我知道，當初是我……是我的錯……我不該那樣對你……”他頓了頓，又說，“你是不是一直恨我？”
“沒有，沒有必要！都過去了！”她半晌擠出這幾個字。
十月的陽光，懶懶散散地照在她的身上，不知道為何，她一點不覺得溫暖和煦，只覺得無盡的寒意來襲，從身體到心，無一不是。十月的風，都莫名地帶著清冷，不斷地吹，就像無窮無盡地憂愁剪不斷理還亂。
路上的行人，來來往往，各自奔忙著；路上的車輛，來來往往，不停不歇。與萬千世界中，無一不是渺小細微的，誰人會去在乎誰的存在？
兩個人在風中，無言相對！是不是所有久別重逢的人都是這樣，咫尺天涯，又像是遠在天邊！
兩個人的靜默無語，讓空氣變得也凝固起來，只有說不盡的惆悵籠罩在他們周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