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說盤古開天辟地之時,并不是一個人,盤古是一個族,他們有不知數(shù)目的族人,盤古是他們統(tǒng)一的代稱。每一個盤古族人都以自己的軀體為核心,建立了一個宇宙,一個有邊際的世界,隨后開始休眠。這不知數(shù)目的世界之間互不侵犯,也沒有互通的途經(jīng),所有的宇宙都維持自己獨立的秩序,保持平衡。
然而,盤古族并未察覺,他們的虹膜是量子泡沫的奇點,而他們的淚腺連接著真空漲落能。
今年年初,科學(xué)家通過‘哮天犬’號探測器,在QRD-343紅星的地下發(fā)現(xiàn)了一塊水晶石板,通過與此前發(fā)現(xiàn)各個星球上已經(jīng)破譯文字的對比,大致翻譯出石板上面記錄的內(nèi)容——在盤古族創(chuàng)立這個世界的時候,他們并沒有發(fā)現(xiàn)其實有另一個種族一直寄生在他們的眼睛里,在世界誕生之時,這個種族盜取了盤古的眼淚,并喝進肚里。當世界建立成熟后,他們?yōu)榱瞬槐┞蹲约旱奈拿?,便融入其他種族,分布生活在盤古軀體變化成的宇宙里。盤古的眼淚賦予了這個種族看到其他盤古創(chuàng)造的‘平行世界’的能力,但是隨著族人和其他高等智慧生物的聯(lián)姻,遺傳基因的不斷變化,這種能力也變得越來越隱性化,并從第一代人能看到所有世界且可相互交流,慢慢退化成只能偶爾看到最相鄰的平行宇宙且進行簡單的心靈感應(yīng)知曉對方的存在。
石板上的文字還寫到,它的作者就是這個種族的后裔,他再也感受不到有人能在其他世界給他作出回應(yīng),意識到這種能力可能已經(jīng)徹底隱匿在相似各個宇宙中??茖W(xué)家說,結(jié)合最近在QDR-343紅星上的各種地理遺跡檢測,這個石板的作者應(yīng)該已經(jīng)離世有上千年,所以科學(xué)家們推斷大概率這世上已經(jīng)沒有這個族裔的后人了。
“什么是科學(xué)家?黃眼仔,你又在說什么胡話???”托德莫突然從草地上坐起來,拿出包里的油面紙遞給身旁的迪彥野。“來啊,把你夢里看到的都畫出來,讓我也開開眼界!”
迪彥野皺著眉頭閉著眼,模仿著夢中的發(fā)光平面里傳出的聲音,壓低嗓說:“‘科學(xué)家,就是一群探尋未知的超人們,利用知識和創(chuàng)造,不斷開拓著人類的想象力的極限?!铱吹降亩际菦]見過的文字,你讓我硬去回憶夢中每個細節(jié),怎么可能呢?況且我已經(jīng)把我聽到看到的都復(fù)述了,能記住的估計也就這些,不足夠畫出了?!?p> “聽不明白!那我看你這只黃眼真的是只用來做白日夢,能看到新東西,卻什么樣子都記不住!說實話,你剛剛這一講反而提醒我了。咱們小時候我一直覺得,你這眼睛可能只是長得不一樣,但是跟你一起跑出來睡越久我越覺得不對勁,每次你一睡著,右眼就自己發(fā)出橙色光,然后流淚,淚珠在半空凝結(jié)成十二面晶體,折射出99種光譜,就像里面有什么要掙脫出來一樣。你說它會不會有什么超能力?就像你夢里說的,科學(xué)家一樣!或者說,眨眨眼就能看得特別遠?”托德莫背對著迪彥野躺著說。
“眨眨眼能看特別遠的那是千里眼,小時候大人編故事騙咱們玩的!而且你可別亂說,什么叫你跟我睡啊?我這是屋里悶的無聊,才跑到這邊界上休息一會兒,你每次屁顛屁顛跟過來,還抱怨我呢?!钡蠌┮罢f著朝一旁拍打了托德莫一下,他睜開眼睛,右眼果真如橘色燈火一般耀眼。他知道不是他記不得夢里的畫面畫不出來。只要他沒有畫出夢里的場景給身邊的這位朋友看,過了今天,托德莫就會忘記所有不理解的疑惑繼續(xù)傻樂。但凡一些不屬于這世界的物體打開了可怕的魔盒,他好不容易收獲的安靜年月可能真的就到此為止了。
這些自己忘不了的每天夜里做夢看到的,仿佛不屬于這個世界的訊息,是他與生俱來的超能力嗎?為什么身邊沒有人跟他一樣看到過類似的畫面呢?就連座上公認想象力最強的父親,也在第一次聆聽他分享類似的經(jīng)歷時顯得大驚失色。到底什么是宇宙航行?什么又是科學(xué)家?什么是星球?為什么那邊的人可以進入地下?迪彥野只能看著近在眼前的云朵發(fā)呆,一朵有點像獅子,一朵有點像大象,雖然座上也沒有獅子和大象。這些世界上都不存在的東西,為什么他都能認得而且記得呢?他望著身下漂浮大陸外無邊的天色,試圖用右眼的光穿透到那或許都不存在的彼岸,在那里應(yīng)該有一位想象力強大到能解釋他夢境的賢者吧,可能就是夢中人們所討論的神仙。天色漸晚,漸漸泛紅的云朵也在提醒他們到了歸家的時刻。
“除了靈化者外,為什么沒聽說過有人離開過佛色座呢?”迪彥野喃喃自語道,他甩甩頭覺得自己好像之前思考過這個問題,但不記得是什么時候,或是在哪。
佛色座是迪彥野和托德莫一直生活的空中大陸的名字,佛色是地名,座是類似島一樣的地名后綴,名字的由來據(jù)說是遠古時期想象力最強的第一任座父在夢中寫下的,至今已經(jīng)過去上千年,沒有人去仔細追溯。在這個永遠飄在云中的座上,想象力就是能力的象征。佛色座由兩個想象力最強的人來維持平衡與秩序,男性是座父,女性是座母,座父掌管規(guī)劃、建設(shè)、經(jīng)濟生產(chǎn),座母掌管教育、婚配、文化娛樂。座上生活著25550個居民,每一天,都會有一位剛至70壽辰的老者靈化而去,也會有一個新生兒呱呱墜地,日復(fù)一日,年復(fù)一年,座上的人口恒定不變。座上生活的人們已經(jīng)發(fā)展到了生物的高級階段,新生兒會繼承父母的想象力,并在此基礎(chǔ)上提升,而人們由于想象力有限,不會把它浪費在擴大煩惱上,所以任何疑惑和煩心事都只會停留一天,午夜休息便會自動消失。由于想象力之間存在差距,佛色座的官方文字是字符與繪畫的結(jié)合,人們會通過通俗的語言和生動的畫面來傳達書面想法,如果一方無法用言語把信息向?qū)Ψ絺鬟f清楚,那就只能靠畫出能幫助對方想象的圖像來補充了。
迪彥野和托德莫穿過竹水集市,這里是佛色座最繁華的商業(yè)街道,正在準備進行新一輪的重建改造,到了傍晚,路兩旁的商鋪都已經(jīng)提前關(guān)門歇業(yè),路上也只剩他們兩人。迪彥野掃視著周圍即將被拆除的房屋,回憶起小時候和朋友們在這邊逛街買小吃時,每個店家都想請他光顧,熱情地詢問他如何提升自己產(chǎn)品,迪彥野通常也會很誠懇地送上建議,很快跟據(jù)這些建議,就會誕生當月的爆款。
“我聽說,上周家族會議時,已經(jīng)又有三個家族舉薦了喬德做竹水集市翻修計劃的總監(jiān)工?!蓖械履f。
“喬德?就是小時候經(jīng)常找我們麻煩那個胖子嗎?”迪彥野問。
“對,但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胖了,應(yīng)該跟你差不多身材,比你矮點。”托德莫回答道。
“他們家不是一直負責(zé)基建維護嗎?怎么突然也想攬竹水集市這個大項目了?”迪彥野看著路邊流淌的清水問。
“可能是族長們想早點把重任交給我們這代吧,唯有的三個男丁里好像也沒有別的人選?!蓖械履獓@氣道。
“怎么沒有?你完全可以做??!而且還有我?guī)湍悖隙ū人麖?!”迪彥野拍拍托德莫的肩膀說。
“得了吧!你本來說今天幫我解決輸水管道材料的問題,結(jié)果這又把我?guī)ネ祽辛恕N抑滥銓χ袼杏懈星?,可是自從那件事發(fā)生,人們都已經(jīng)不記得了啊。你要是想做這活兒,還是自己去求座父吧!”托德莫邊說邊加快了腳步。
回到座中心的碧潭院,兩人在正要進門時不巧正好碰上另一面同時到達的兩個身影,是卡利埃斯和托萬托??ɡK故堑蠌┮暗母赣H,也是現(xiàn)任座父,而托德莫的父親托萬托則是負責(zé)規(guī)劃城鎮(zhèn)街道的碧潭院院長,卡利埃斯最得力的助手。原本這時候托德莫應(yīng)該是在院里監(jiān)督竹水集市新管道的生產(chǎn),兩人卻在迪彥野的慫恿下,趁著父親們出去視察,溜到座邊吹風(fēng)偷懶。托萬托看到托德莫略顯惺忪的雙眼,大吼一聲就要沖向兒子,可被卡利埃斯一把拉住。
“沒事老托,倆孩子累了休息一會兒,應(yīng)該也沒別人看見,我們先去看看生產(chǎn)進度?!笨ɡK古呐耐腥f托的肩膀說,拉著他先走進了碧潭院。
托德莫躲在迪彥野身后長舒一口氣,心里卻不由得慌起來。他知道父親為什么這么急,正在制作的這批新材料已經(jīng)困擾了父子倆很久,竹水集市的現(xiàn)有管道一直有容易裂縫的問題,可是以他們倆的想象力一直不能找到對比之前材料合適的提升辦法,所以只有靠卡利埃斯幫忙給些建議才能生產(chǎn),但即使卡利埃斯是座上能力最強的人,也無法將想象力專注到每一個項目里去。如果托萬托夫父子倆領(lǐng)悟錯了他的意思,導(dǎo)致今天的生產(chǎn)出岔子,就又要等一周,拖延一周意味著緊接著的竹水集市翻新工程也要跟著等待一周,商家將繼續(xù)面臨每天只能經(jīng)營半天的窘境,家族會議上也會因為此事對碧潭院頗有微詞,這都是托萬托無法接受的,所以他才命令兒子嚴格盯守生產(chǎn),盡量做到萬無一失。
迪彥野滿臉從容,倒是完全不慌,大步向前領(lǐng)著托德莫一起走進碧潭院。這座三層立方形烏青色建筑的中央,上有通天,下有深潭,潭水由青入碧,似有波紋,潭底最深處若有光,不知是天空的映照,還是潭內(nèi)隱隱有靈。碧潭院的一層靠墻擺放著各種過去建筑的模型,二層三層則是負責(zé)各類專項生產(chǎn)的工作間。迎面遇到的院內(nèi)工程師都自顧自悶頭忙著,像一臺臺全速運轉(zhuǎn)的機器,在下班鈴聲敲響前,完全沒空抬頭閑望。走近中庭,潭水四周圍滿了白色的軟狀條管,托萬托正拿起一條,瞪大眼睛驚奇地打量著??ɡK箍吹降蠌┮昂屯械履哌M來,盯著兒子望了兩秒,然后回神露出欣慰的笑容。托德莫看到這滿地生產(chǎn)完成的新管道,心中的包袱也徹底放下了,沖過去一把抱住了父親,兩人相擁而泣。
迪彥野回味著父親的笑容,心想那其實是在安慰托德莫,跟自己沒有什么關(guān)系。那笑容里面透出的含義一點都讓他高興不起來,上一次父親這么看著他時,就徹底沒收了他的油紙,一會兒回到家,不知道又是什么樣的懲罰候著。他清楚父親卡利埃斯不像其他人一樣好糊弄,作為座上想象力最強的人,卡利埃斯有著幾乎可以洞察一些情感和思想的讀心術(shù),而這種天賦也在成長中被迪彥野逐漸掌握,在他們父子看來,座上人們的情感都是完全暴露出來不加隱藏的,人們把所有想表達的東西寫到油紙上之前就先寫在了眼睛里。長大后,隨著這種能力越強,迪彥野覺得自己跟父親的距離越遠,父親越少跟他交流,他越發(fā)認為父親在刻意隱瞞什么,而這種隱藏的思緒也只能感受到皮毛。曾經(jīng)在所有人看來,迪彥野已經(jīng)默認是座父的繼承人,即使他現(xiàn)在只是一個天天無所適從,透明一樣在佛色座邊際到處野游的閑人,為數(shù)不多了解他過去的人都記得,這副悠散皮囊之下蘊藏著的顛覆性想象力。當蕓蕓眾生都不再記得他是誰時,也就沒人會在意他的所做所為了。
跟托德莫父子告別后,迪彥野跟在卡利埃斯后面,兩人漫步回家,路上誰也不說話。座父的祖宅位于碧潭院北側(cè)的第五個街區(qū),是座上最北的院落,院子沒有圍墻,沒有邊界,區(qū)域約定俗成。房子是大約十米高的弧頂半圓建筑,房外長滿青草處皆是院子。兩人走到院里,卡利埃斯嗅了嗅,聞到了花草氣息和潔面液香味,卻沒聞到食物的味道。
“你跟你媽媽說不用做晚飯了嗎?”卡利埃斯轉(zhuǎn)頭問迪彥野。
“對,媽最近因為準備紅元節(jié)畫東西多,我跟她說今天不用她忙了?!钡蠌┮盎卮鸬?,“爸,要不今天我來做飯吧?你準備管道也夠辛苦了?!?p> 卡利埃斯笑了笑沒答復(fù)他,兩人走進房子,進去就是寬敞的客廳,屋頂是跟碧潭院一樣的通透開放設(shè)計,房子共有三層,一層只有客廳,二樓是環(huán)形的兩間半圓房,三樓是卡利埃斯和妻子的環(huán)形臥室??蛷d中央,直對著通天空氣圓柱的是一口正方形清潭,一樣深不見底,但只有約一米五寬,看上去像是碧潭院清潭的迷你版??ɡK棺叩角逄杜?,從背后掏出一張油紙,遞給迪彥野。
“來兒子,把你下午在碧潭院畫的管道再畫一遍!”
迪彥野皺了皺眉,接過油紙,拿出藏在口袋里的筆,不一會兒就作好了圖,交回卡利埃斯手中。他知道父親早就在碧潭院就識破了自己在暗中幫忙,一路上一定是等著自己交代實情。從七年前被沒收紙筆到現(xiàn)在,卡利埃斯一直禁止迪彥野畫圖,也絕不允許任何人向他提供油紙。一年前,迪彥野經(jīng)常造訪的一家竹水集市的書店的店主即將靈化,靈化的老人跟迪彥野的爺爺是故交,他覺得迪彥野這么多年游手好閑實在不應(yīng)該,就在靈化前將自己的筆送給了迪彥野。
卡利埃斯打量了一番紙上的描繪,把油紙拉直,輕輕放入清潭中。油紙上的畫和字逐漸與水融為一體,完全消失的一剎那,潭底迸發(fā)出紅藍綠三色光,油紙飄到了一旁,從潭中飛出一段黑色的短管,落在卡利埃斯手上。卡利埃斯攥了攥,發(fā)現(xiàn)跟下午的管道手感相同卻顏色不同,疑惑了片刻突然明白了什么。他盯著在一旁迪彥野手中主動交出的竹筆,竟又遞給迪彥野一張黃色油紙,這次一起的還有自己的銀筆。
“把晚飯也做了吧,兒子!順便跟爸講講之前爸的管道設(shè)計是不是有什么問題。”
迪彥野對父親的態(tài)度感到震驚。父親知道下午的管道是自己偷偷制作的事情后,不僅沒有懲罰自己,還放心地把晚飯交給了自己。他的眼睛突然酸起來,一點點變濕潤,七年間聽到的質(zhì)疑聲在腦子一一掠過,可是迪彥野一咬牙將眼里的水凝在那里,不讓它落到紙上影響作飯。他先勾勒出一個圓形的輪廓,然后填充里面的顏色、形狀、層次,并在一旁批注,隨后又把食物分層展開,將里面各樣物質(zhì)繪畫仔細,并標注他們的口感、口味、熟度等??ɡK剐牢康乜粗鴥鹤樱劾锒际莾鹤邮鍤q的樣子,沒料到這七年兒子雖然一直被他限制作畫,卻一直沒有在心中停止想象力的修行。
“爸,晚上要喝點什么嗎?”迪彥野完成了手中的食物,抬頭看向父親。
“你決定吧,來點爽口的就行!”卡利埃斯回答道。
“好的!”迪彥野說著就在食物的一旁畫好了飲品,標注好劑量后,猶豫了片刻,沒有把油紙交給卡利埃斯,而是直接送進了潭水中。
“爸,估計做好要等十分鐘,我們先去餐桌坐吧?!钡蠌┮袄死l(fā)愣的卡利埃斯的胳膊,兩人走到餐廳的長桌旁坐下。這桌子足有三米長,兩米寬,一米高,桌面的材料猶如鑲邊藍水晶,六個桌腳均為白色圓柱,從迪彥野記事時便擺在客廳,已經(jīng)有至少20個年頭了。父子倆圍著一個角落坐下。
“爸,對不起,我今天不應(yīng)該擅自在碧潭院改你的設(shè)計,我先認錯!”迪彥野低頭說到,“但是你設(shè)計的材料可能還是不夠柔軟,第一批就在彎折的時候出現(xiàn)了裂痕,所以我就沒讓它繼續(xù)?!?p> “嗯,的確,比起你做的這個,我還是想簡單了,今天還是多虧你??!”
“沒事的爸,最近座上改造工程繁雜,你的想象力再強也不能一個人扛下所有重任啊!”迪彥野突然忍不住,淚水涌了出來,“其實不被禁足在家這兩年,我一直在默默觀察,一直想幫你分擔(dān)點什么,可是又不敢違抗你的命令,就只能在暗中做點力所能及的事情。水靈筆只能記錄原主人想象力中有的顏色,所以我今天也沒辦法給管道涂色,就只能留白了。”
卡利埃斯把手放在迪彥野的肩上,撫摸著孩子已經(jīng)成長健壯的肩膀,他望向樓上臥室的窗臺,妻子雅芙正一邊看著他們,一遍抹眼淚。
“放心吧孩子,我相信你也已經(jīng)成熟了,當年也是爸的失誤,沒能控制好你的能力。想不到這幾年來你一直在潛心打磨自己,在沒有油紙的情況下能僅憑腦中想象來練習(xí)作畫。你的想象力或許已經(jīng)超過這個年紀的我,爸爸可以放心把座上的一些事務(wù)交給你了!”卡利埃斯的臉上露出欣喜的微笑,他發(fā)自內(nèi)心地為兒子感到高興。迪彥野作為他孤注一擲的獨生子,身上背負了本可以不屬于他的壓力和期望,雖然迪彥野遲早有一天要知道父母為他隱藏的秘密,但在他的想象力和承受力成熟之前,卡利埃斯還是更希望兒子能過跟座上普通人一樣沒什么煩惱的日子。
“那我是不是可以接手竹水集市的重建項目了?”迪彥野激動地看著父親問。
“兒子,這個事情爸爸還不能許諾你。竹水集市那邊畢竟是個大項目,不是我一個人能決定的,需要紅元節(jié)后和大家共同商議?!笨ɡK拐f道。
“好吧,我最近又開始做奇怪的夢了!”迪彥野低頭講,“我不知道那是我的想象還是憑空而出的訊息,在夢里的世界,人們使用著不同的文字,建筑物是不同的風(fēng)格,而且家中似乎都沒有清潭,人每天都要喝好多杯水,水從管道里出來可以直接喝,喝完之后人不會靈化。水中升靈似乎完全不是夢中那個世界的人們擁有的能力,因為任何物質(zhì)似乎都是在純原料上被加工出來的。”
迪彥野說著停頓了一下,因為他看到了父親眼中露出了比托德莫更重的疑惑情緒,只是沒有那么明顯和純粹,他能感受到父親似乎在跟隨他的描述勾勒那個世界的情景,但這情景還是觸到了父親想象力的極限。直接飲用潭水一直都是座上的禁令,千百年來,只有即將靈化的人才能喝潭水,而人們因為害怕想象靈化后的一切未知,所以沒人想過要直飲潭水,都是在油紙上寫上水,放入潭水中獲取水源,而且絕大部分不以講話為生的人一天只需要喝兩次水,人們也幾乎沒有主動急于喝水的需求。
“爸,我知道直接喝水是非常危險的想法,所以我也一直不敢跟座上除了你的任何人講這些。這次的管道也是用了我在夢里記住的一種叫柔碳纖維的材料,那個世界還有一種物品叫做電視,上面會像水映記憶片段一樣播放各種很長的叫‘節(jié)目’的段落,我在電視上學(xué)到了很多新事物,但是因為之前的事故,你放心,我不會草率嘗試畫它們出來的?!?p> 卡利埃斯呆坐在那里,眼珠左右頻繁轉(zhuǎn)動,可任憑他怎么想象,腦中都是一片空白。他想象不出所有人直接喝潭水的恐怖畫面;他也想象不出如果每家都沒有清潭,人們將依賴什么生活;更讓他驚訝的是,兒子似乎擁有了憑空造詞的能力,這是傳說中第一任座父才有的突破想象力極限的創(chuàng)造力??ɡK共恢来丝套鰤舻娜耸遣皇亲约海撬膊荒茏鞒鎏痼@的神情,因為如果連他都不能理解兒子,就再沒人能解決迪彥野的困惑了。原本兒子突變的黃色瞳孔就困擾了他多年,最近這些奇怪的夢更讓卡利埃斯難以放心。
“乖,別天天考慮這么多!”雅芙站到卡利埃斯背后,驅(qū)散了籠罩著他的迷茫,“你想幫爸爸的心情我們都理解,可是白天有什么煩惱不能只靠散布,還是要跟爸媽說啊,憋到晚上就成了一些奇怪的夢!還有,千萬別想著去喝潭水哦!是吧,孩子他爸?”
雅芙如月季花般溫潤的笑臉讓父子二人都冷靜了不少,雖然想象力不如家里的兩個男人,可雅芙卻有著讓這個家保持溫暖幸福的秘訣。她總能在家里彌補上卡利埃斯疏忽的事情,也常常能解決迪彥野青春的煩惱。作為上上任座母的孫女,她沒有任何競爭座母的意愿,而是癡迷于研究自然生態(tài),分析各種植物的培育方式,并在座上改善生態(tài)環(huán)境。房子附近的草地和花都是由雅芙培育的種子種出的,這些植物四季長青,長到固定高度便停止生長,就像人造的盆景一般。
“你媽媽說的對,如果她也同意,從今天開始,我就不再禁止你使用油紙和參與座上的活動。白天盡量去把多余的精力都消耗掉,晚上就不會做奇怪的夢了!”說完,卡利埃斯看向雅芙,雅芙也點頭回應(yīng)。忽然在這時,一陣濃郁的香味從潭中升起,覆蓋了整個客廳。清潭再次放出三色光芒,從光芒中浮現(xiàn)出一盤食物的輪廓,圓圓鼓鼓的,又富有層次感。
三盤食物隨著氣味的流動,緩緩飄到桌上,自動擺放在三張椅子前。每盤里面都有兩種餐品,一個是外表金黃看起來酥脆多油的夾心圓餅,另一樣是似乎被從中間切開的面包包裹的內(nèi)容豐富、色彩多樣的神奇迷你山包??ɡK归]上眼睛享受著食物帶來的香氣,他的腦中游弋著各種美味菜肴的味道,想象著原料和加工后的口感。雅芙則目不轉(zhuǎn)睛地盯面包中間夾著的材料,那幾片綠色的葉子吸引了她的注意,這些葉子貌似不是她想象范圍內(nèi)的食材,或者說至少不是座上有的食材。
“這個扁扁的叫做肉夾饃,其實是餅夾肉,跟我們平時吃的軟餅不一樣,外面這塊餅是用油炸的,所以非常脆。油是一種用于烹飪的液體,可以幫助食物快速加熱到可以吃的程度。里面的肉味道可能跟我們平常吃的肉味道不太一樣,這種特殊味道的肉叫做豬肉?!钡蠌┮巴诓妥狼澳康煽诖舻母改?,咧嘴笑了笑繼續(xù)說道,“另一邊這個叫做漢堡,也叫西式肉夾饃,至于為什么叫西式我也不太清楚。外面就是我們吃的面包烤至金黃,里面夾著綠色的生菜,紅色番茄,還有白色的洋蔥和牛肉餅。番茄我們平常會吃,洋蔥和生菜座上貌似沒有,而牛肉是另一種特殊味道的肉,口感跟豬肉也不同。平常里面還會加醬,但是我不記得味道了,所以就沒放?!?p> “所以這些食物都是你想象出來的嗎?這金黃飽滿的餅,這散發(fā)獨特香氣的肉,還有這餅夾肉的設(shè)計?”卡利埃斯驚奇地問道,他和雅芙打開漢堡看著洋蔥和牛肉餅。卡利埃斯咽了一口唾液,抱著對兒子的堅定信任,他拿起漢堡吃了一口。瞬間,洋蔥、番茄和牛肉餅汁液的混合就征服了他的味蕾,這難道就是來自另一個世界的味道嗎?卡利埃斯示意讓雅芙也嘗嘗,自己則大口咀嚼著這超乎想象的食物。
“這些你們放心吃吧,都是我在夢中品嘗過的?!钡蠌┮靶老驳乜粗硎苁澄锏母赣H,言語中透露出幸福和成就感,自己也拿起肉夾饃邊吃邊講,“我不確定味道是不是一樣,但是我把我記住的所有都重現(xiàn)了一遍,感覺跟夢里吃到的沒有太大差別?!?p> 客廳中回蕩著食物的香氣和一家人此起彼伏的笑聲,與夜里的萬家歡喜融為一體,耀眼的月光透過云層灑滿了座上每一戶人家,新月的倒影就悄悄躺臥在潭水中,偷偷聆聽著今夜的每一個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