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你不是親生的

　　萬宏剛摸宗卷，對理事半知半解，偏生還給萬彬教得過于極端——一身正氣。在民間，這叫剛正不阿；可在官場上太過守規(guī)矩，說得難聽些就叫不知變通的死腦筋。

　　這不？才上任第二天就被衙府的下職官員一齊針對，平日往來不帶他，連吃飯也故意離他幾桌遠。如果只是這些，萬宏壓根不當回事，可在今日審察宗卷竟有幾個人隨手翻兩頁便放進歸檔箱。

　　萬宏當場發(fā)了火，責問管事。結果人家完全不當一回事，說以往就是這樣交上去的，也沒人發(fā)現(xiàn)。還提醒萬宏不要太認真，反正大多都是懸案，查不出什么的。

　　這話一說，萬宏豈能再忍？他命令侍衛(wèi)將敷衍了事的人拖下去打十軍棍，還要開府衙門，讓梁州的百姓都看看。

　　等池穎到府衙前，百姓已將大門圍得水泄不通。頭一回見官員被打，多稀奇！

　　不知是誰發(fā)現(xiàn)了站在十步之外的池穎，大聲嘶喊：“快跑！國相來啦！”

　　眾人即刻一哄而散，池穎被圣殿針對，萬一暗殺時波及到他們就倒大霉了！

　　池穎剛走進府衙，衙內(nèi)宗卷的管事就哭喪著臉迎上來數(shù)落萬宏的種種行為。有錯要罰他們也能認，可在百姓面前挨軍棍太過嚴苛。

　　“十軍棍還嚴苛？”池穎沒有責怪萬宏的意思，反問管事，“按律法瀆職是三十軍棍，況且他們的月例銀錢哪樣不是來自百姓繳納的稅銀？用著百姓血汗錢，反倒不知為百姓做實事。要我說，在衣食父母面前挨幾棍長長記性也不丟人?！?p>　　“這......”他怎么忘了？萬宏就是她扶上來的暗樁，池穎能不幫著他？

　　“管事的也別閑著，該你了?！叭f宏面色不善，語氣更不善，甚至還有些針對池穎的怒氣。

　　待管事被拖下去，萬宏果然對著池穎發(fā)起牢騷，“池穎，你是國相，底下的人什么樣你多少也是知道的。為什么放任不管？”

　　“當然是因為沒法管！”王若枔在街頭聽說了府衙的事就來湊熱鬧，聽見萬宏不分青紅皂白的責怪，就幫襯一把跟自己老爹一樣慘的池穎。

　　萬宏前段時間待在災民區(qū)做醫(yī)者，自然不認得王若枔。但從衣裳上修得火狐看，這位是王宮的內(nèi)部官員。而且還能在池穎面前插嘴，是自己人沒錯了。

　　“就算管不到所有人，一個小小的府衙也是能的吧？”梁州每個官員的身后都站著家族或是圣殿，對太多人動手肯定是不行的，但徐徐圖之，也能有不小的成效。

　　王若枔忍不住嗤笑，南祇也有如此天真的人，她太欣慰了。

　　“你都懂的道理，那群老狐貍能不懂？”池穎挑眉詢問。

　　本來理直氣壯的萬宏被她堵得不知如何接話，又不肯輕易低頭，“那你還讓我當副州官，豈不是無用功？”

　　“我只是想磨一下你的性子，你現(xiàn)在確實干不出什么有用的事。”池穎痛快地承認他現(xiàn)在的無用，“你今天罰了他們，今晚就會有人寫章程遞到州長官面前求個公道。關起門來打，一點問題都沒有。壞就壞在你直接將他們的臉面踩在地上，還往上面留了幾個永遠無法抹去的鞋印。你是痛快了，覺得自己硬氣，為百姓揪了幾只米蟲。那些官員背后的人只會覺得你受我的指使打他們的臉！我跟王上幫你，就是把他們推向圣殿；不幫你，你連明天的西北風都喝不著。你自己覺得這樣合適嗎？”

　　萬宏聽她分析完確實覺得自己此次行事欠考量，給池穎行禮道歉，“這次是我太自大，請國相指點?！?p>　　以往是因恐懼而順從，但這回萬宏多了幾分真誠。

　　“抹黑圣殿。”

　　“??？”

　　萬宏沒懂，池穎就將一個小竹筒遞給他，“照做就行，不要有自己的想法?！?p>　　她說完就走，王若枔接著她后腳跟上。暗處的赤月則是同情地撇他一眼，萬宏即將成為眾官員中的奇葩。

　　“聽你理所應當說我管不了的樣子，你有過類似的經(jīng)歷？”王若枔沒蒙她，她確實是北懷高官的女兒。

　　王若枔沉吟一會，還是交代了，“差不多，可惜犯錯的人是我，訓我的是我爹?！?p>　　“原因？”

　　“這就不勞國相費心了。”自己的中二史，怎么能跟她說？

　　池穎問不出消息就閉嘴專心走路，王若枔又問她，“容我多嘴問一句，你為什么做國相？”

　　“知道是多嘴就不要問。”大冷天又刮風的，真不嫌西北風往肚子里灌。

　　王若枔：......她只是客套一下說自己多嘴，用不著這樣吧？

　　柳家湖中町是柳臻居住的地方，嚴格來說是暫時關禁閉的地方。此處離前院太遠，平日里除了送飯的來，沒誰會閑得走上半個時辰到這來。

　　今日不一般，來了一位不速之客。柳沐見這路旁雜草叢生，連墻上都鋪滿了地錦，就知柳臻并不受寵。

　　柳沐推門，熱情地跟她打招呼，“嘿，小妹！二哥來看你了?！?p>　　跟在他身后的不歸已經(jīng)預測到他的下場，人家都對你沒印象，這種打招呼的方式不被防備都奇怪。

　　柳臻早已感覺到有人進了院子，早早地準備著隨時給闖入者致命一擊。門被推開的一瞬間，她手中的雙短刃也拋了出去，直擊柳沐門面。

　　“這種歡迎儀式挺新鮮的。”柳沐接過她拋來的兇器，一副受了莫大委屈的樣子，“才過五年，連我都認不出來了？”

　　本來警惕著來不及打量來者的柳臻，這才留神仔細看他，“你是......柳沐？”

　　“正是，我還帶你去吃過涼拌靈兔肉，怎么就不記得我了？”

　　“可你怎么......”完全變了個樣，完全沒了大家公子的貴氣。

　　柳沐知她要說什么，就打斷她的話，“我來是說正事的，你不是柳念親生的。”

　　“你瘋了？”她的第一反應就是不信，柳臻在柳家出生長大，梁州所有人都知道。

　　“不然為何連做娘的暮成雪都苛待你，哪個親生爹娘會這樣？”

　　“滾出去！”柳臻將僅剩的短刃向他砸去，但又被柳沐接了個正著。

　　她的吼聲讓來送飯的人聽見，侍女慌張地喊侍衛(wèi)來查看，不過幾息院外已有靠近的腳步聲。柳沐把兩柄短刃扔還給她，丟下一句明天再來，帶著不歸從后墻翻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