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馮桃花的親事

　　提起這茬，陳夢璇就想問問馮桃花的親事到底怎么回事。

　　馮老太太道：“之前媒婆來說，渭縣的溪水鎮(zhèn)有戶姓周的人家，家里開著一個染坊破有點家資，只是年紀大了點，今年38歲，死了老婆想娶個續(xù)弦?！?p>　　陳夢璇聽了皺眉，38歲？她家小姑才16，兩人差了整整22歲，都能給桃花當?shù)耍?p>　　老太太繼續(xù)說道：“他家里有一兒一女，孩子都長大婚娶了，也不用桃花費心，桃花嫁過去就能享福，有兒媳婦伺候，家里也寬裕生活不愁?！?p>　　“對方愿意出五兩銀子當彩禮，我打算應了這門親事，三郎的束脩就有了出處，再拿出二兩銀子給桃花置辦幾床被子褥子當嫁妝就是了?！?p>　　“桃花任性，又不會干活，尋常人家是不成的。周家有染坊，日子好過，男人年紀大才會疼人。兒女都大了，桃花嫁過去就是婆婆是長輩輪也輪不到她干活。”老太太喝了口糊糊繼續(xù)道：“這是我掂量許久覺得最好的一門親了?！?p>　　陳夢璇啞然，按照現(xiàn)代人的三觀來看，這簡直是瘋了。

　　可若是用古人的三觀來看這事的話，馮桃花長得好看，風流貌美可她婚前失貞，娘家窮困潦倒沒有當家男人只有一群拖后腿的老弱婦孺，可以說是一把爛牌。

　　男方有錢有產(chǎn)業(yè)，大方，不嫌棄馮家窮，年紀大在古代也不是大毛病，老夫少妻也很常見。

　　“五兩銀子的聘禮？可真多??！”柳氏幽幽道。

　　經(jīng)她這一提醒陳夢璇恍然明白這門親事的不尋常之處。

　　柳氏和原身陳氏嫁進馮家彩禮都是一兩，再加上一些喜餅什么的，可桃花竟然有五兩！

　　不是說人家有錢任性，而是在古代，五兩銀子都能買兩個水靈靈的小美人了！

　　馮老太太嘆口氣，“人家是聽說咱家有個讀書人，之所以給五兩，也是看中了三郎這個小舅子。這錢就當是資助小舅子讀書，將來學業(yè)有成也好攀附。”

　　“就說這有錢人都精著呢，不會無緣無故當冤大頭?！绷相止局?，扒了幾口飯吃飽了就幫著喂木頭吃飯。

　　陳夢璇本來是想讓孩子自己吃飯鍛練獨立性，大不了她給他們洗衣服收拾干凈。可農(nóng)家糧食金貴，經(jīng)不起孩子浪費，都是大人喂飯。

　　大丫很懂事，吃完了就幫忙收拾碗筷看孩子。

　　大人們都在商量馮桃花的親事。

　　親事馮老太太已經(jīng)做主定下這個周家染坊，他們主要商討的還是嫁妝。

　　柳氏一方面眼紅老太太疼閨女，舍得出二兩銀子給她置辦嫁妝，想當初她嫁進馮家時可就只有一個小包袱裝著兩件常穿的衣服。轉念一想，自己的大丫過幾年也要出嫁，有了馮桃花的嫁妝作為例子，老太太就是想少給也得掂量掂量至少得過得去才行。

　　她們這房孤兒寡母人微言輕，她不打算發(fā)表什么意見，就聽著就是了。

　　馮老太太問話了，“家里不寬裕，三郎要讀書，桃花出嫁要嫁妝。本來，按照咱們農(nóng)村普通人家，也沒什么嫁妝，兩身衣服也就是了?！闭f著看了柳氏一眼。

　　柳氏冷不防被馮老太太眼神點名莫名的有點發(fā)燒。

　　她沒嫁妝，又沒兒子，在婆家一直都抬不起頭來，老太太這樣暗示大家她雖然羞憤可卻沒有底氣反抗。

　　馮老太太話音一轉又道：“可是尋常農(nóng)家娶婦也給不了那么多彩禮。咱家三郎是要讀書科舉的，名聲重要，收了重禮嫁妝就不能太寒酸。這錢本來就不是家里出的，是從彩禮里出，所以我就是知會你們一聲。你們做兄嫂弟妹的也出一點算是添妝，也是一份心意?！?p>　　陳夢璇沒什么反應，左右給她點東西把她打發(fā)出去罷了。

　　柳氏為難的皺緊眉頭，她是真窮，老太太都知道價格，這些年去集上賣東西也不敢私藏，只能偷偷做點針線夾帶著一起賣了可那都是要留給大丫的！

　　柳氏索性破罐子破摔，打算用之前繡的香囊頂數(shù)。

　　杏花也是只有繡品能拿的出手，倒是馮三郎把自己唯一的一本書——《三字經(jīng)》拿了出來。

　　“哎呀哎呀！這可不行！這書可是金貴物，可不能給桃花帶走！”一看到馮三郎拿出來的東西，馮老太太第一個不干了。

　　這本書還是馮二郎攢了好久的錢才買到的，800文，貴得很！

　　“娘，這本書我已經(jīng)背過了，我現(xiàn)在背的是夫子借給我的書，這本書用不到，不如給大姐撐撐場面，將來有了外甥也好有本啟蒙的書?！?p>　　“那也不行！咱家石頭也不小了，留著給石頭看！詩書傳家，是要一代一代傳下去的！可不能給了別家！”

　　馮三郎不想跟馮老太太爭執(zhí)只能作罷。

　　陳夢璇很不喜歡馮老太太這種女兒嫁人了就是外人的理念，如果是杏花或者大丫她會去爭辯一二，可是是桃花，那就呵呵了，她只覺得過癮。

　　“娘，這些您做主就好了，我去村長家一趟，順便找村里的木匠幫忙打幾套小桌子小凳子，盡早弄好也好早點擺攤掙錢?！?p>　　老太太點頭，“去吧去吧，幫我跟村長帶個好?！?p>　　村長家姓苗，小各莊最氣派高大的房子就是村長家，青磚黑瓦干凈又堅固。

　　“村長在家嗎？”農(nóng)村生活必備技能，邊喊邊進門，別不好意思，大家都敞著大門隨時可以串門，不過你得大聲喊人，告訴主家有人來了。

　　里面?zhèn)鱽硪宦曀实穆曇?，“在家在家，”說著一個干凈利索的婦人從影壁里轉了出來，一見陳夢璇手里提著東西就笑瞇了眼，“哎呀，是馮二媳婦！快快，進來坐！”

　　“公爹，馮二媳婦來了！”

　　來人就是村長的大兒媳孫氏，一個精明能干的女人，她和馮老太太差不多的年齡，四十出頭卻明顯比馮老太太更顯年輕。

　　馮家上面沒有長輩了，馮老太太就能被下面的小輩叫一聲老太太，像村長家這樣家中長輩俱在，孫氏就只是媳婦。

　　老村長年齡大了，拄著拐杖慢慢從正房出來，陳夢璇忙緊走兩步笑道：“哎呀，哪敢勞煩您親自出來！您就在屋里坐著就成！”

　　村長是個德高望重的老人家，在前朝時曾考中過童生，是村里為數(shù)不多的文化人。本來還硬朗的身體在經(jīng)歷了羅家逃兵事件后竟生了一場大病，行動也遲緩了許多。

　　老人家須發(fā)皆白面容慈祥，他哈哈笑道：“哪里就老成那樣了？我還走得動！馮二媳婦，坐吧坐吧。”

　　“多謝您家借給我們牛車，昨兒去縣城才能那么輕松?！闭f著遞上自己帶來的禮物，“這些是主家給的小米，我尋思著送來給您和阿婆煮粥好克化又補身。還有一些糖果，給家里的孩子們甜甜嘴?！?p>　　村長家房子多，就單挑了一間光線好的房間用作書房，平時村長會在這里教幾個孩子認字。幾個孩子們一聽說有糖，都從書房里跑了出來，跟陳夢璇道了謝又趕緊跑回去了。

　　村長笑罵幾個孩子不好好背書，又跟陳夢璇道了謝。

　　陳夢璇進城務工的事他后來也知道了，對這事他很贊同。世道艱難，女人也得頂起門戶來。

　　“你去城里要好好做工，帶好人家的孩子，將來還能得主家善待養(yǎng)老，這樣輕快體面的活計可不好找。我跟你爺爺當年也是一個營里的兄弟，他不在了，老馮家的事我會幫著照應著，你就別掛心了?！崩洗彘L慢慢開始絮叨，講起了年輕時候跟著先皇一起打天下的崢嶸往事了。

　　陳夢璇好脾氣的聽著，終于讓她得到了一些有用的信息。

　　原來這個時代這么混亂動蕩！

　　大周朝腐朽，農(nóng)民軍揭竿起義，周朝覆滅群雄割據(jù)，叫的上名的叫不上名的政權沒有二十也有十八，后來代國統(tǒng)一中原，老村長就是代國時期中的童生。

　　代國國君太過急功近利，大興土木民不聊生，立國僅二十載就被梁朝取代。

　　“我跟你們家老太爺當年可是過命的交情，先皇仁善，給我們這些老弱病殘一塊休養(yǎng)生息的土地，還免了我們的賦稅，孩子，你們可得記著朝廷的好啊！咱們軍戶卸甲就是農(nóng)戶，披甲就是戰(zhàn)士，朝廷需要我們的時候我們就得義不容辭的上！”

　　老村長明顯有點糊涂了，竟然把陳夢璇當成了自家的孩子，“栓子，你去把你那幾個弟弟妹妹叫過來，我給你們講講我們當年的事，你們啊，就是好日子過久了，不想吃苦嘍！”

　　苗孫氏忙喊來幾個娃子聽老太爺講故事。

　　“讓你見笑了，自從出了那事，公爹大病一場后腦子就有些不靈光了，前腳還好好的和你說著話，后腳就糊涂了?！?p>　　陳夢璇表示理解，年紀大了，糊涂了也很正常。

　　“大娘，問您個事兒，咱村里還有木匠嗎？”

　　“你家要打東西？咱村里李木匠一家三個男丁都被征兵征走了，不過他家大孫子順子跟在他爺爺叔伯身邊學了一年，打個下手還行，做活就……”

　　“唉，造孽啊！你說這朝廷，咋整天打仗，上次把壯丁征走了，這次竟然連小的老的都不放過了！”

　　陳夢璇不敢議論朝廷只得轉移話題道：“這不是家里沒了勞力，地里怕是指望不上了，我就想著擺個地攤，想打幾個小桌子小凳子。也不用多好，能用就行，就是不知道順子能做不？”

　　苗孫氏搖搖頭道：“夠嗆。要不你去老羅家問問，羅家大房的羅有福是老木匠了，不過他年紀大了，許久都不接活了，他心氣兒高，一般人根本入不了他的眼，干脆就沒收傳人。不過現(xiàn)在羅家今時不同往日，說不定他會接活也不一定?！?p>　　難怪陳夢璇沒聽說過這個羅木匠，原來早就不干木匠活了。

　　跟苗孫氏道謝告辭，陳夢璇徑直去了羅家大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