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劍影綽綽
等薛天成的視野中出現(xiàn)那座位于山頂?shù)氖煜ぷ陂T時,雖然天色依舊昏暗,但天邊已經(jīng)泛起如同魚脊劃破黑色的水面一樣的曙光,漫天的星斗在那似乎若有若無的光芒下,逐漸黯淡隱去。
薛天成輕輕落地,兩個時辰的御風飛行讓他的外袍上沾滿了水霧,被薜天成成輕輕一拍,凝結(jié)成的露珠就紛紛滾落到地面,啪嗒啪嗒的摔得粉碎。
此時還沒到雞鳴時分,弟子都還在沉浸在睡夢當中,山林中偶爾傳來幾聲鳥鳴,整個宗門上下一片寂靜。
薛天成放輕腳步走向宗門正樓,走近才注意到除了教授弟子的固定時間之外,很少在其他時候現(xiàn)身的姜姓老人雙手攏袖坐在門口的陰影中,看到薛天成走過來也只是微微撇了一眼。
“陳厚學先生說有些孩子很有天賦,我覺得我們宗門的講師太少了,所以去了一趟丹陽城?!毖μ斐烧遄昧艘幌抡Z言,主動對老人解釋道。
“結(jié)果如何?”
“請到了一位算學大家來我們宗門講學……呃,還帶著他的三個弟子。但是,作為交換,我現(xiàn)在算是東詔的三品官身?!瓚摏]什么問題吧?如果不行的話我就把這個官職辭了……”
說完一長串話之后,薛天成在心中長長嘆了一口氣,這么多年以來雖然境界不斷爬升,但是唯一不變的就是每次面對姜老人都會有一種隱隱的壓迫感,帶來的直接結(jié)果就是薛天成會不自覺的變得更加絮叨。
“無妨,多依附山下勢力,本來就是尚不成熟的宗門該走的道路。你現(xiàn)在有著一重身份,龍傲天宗的發(fā)展也穩(wěn)妥些?!崩先瞬懖惑@說道:“官印給我看看?!?p> 薛天成連忙把收在袖子里的官印翻出來遞到老人手上。
老人用單手握住官印,摩挲著那一方小小印章,雙目微閉,仿佛在感受探查著什么,兩三個呼吸之后才重新睜開眼睛。
“沒有被動什么手腳,可以帶在身上。”說話間,老人把官印重新扔還給薛天成。
薛天成愣神了一下,才想起來自己先前從欽天監(jiān)正那里接過官印的時候居然沒有檢查一番就這么直接收下了。如果這枚官印上帶有什么別有用心的術法禁制,神不知鬼不覺的消磨薛天成的部分境界并非什么難事。
不過就算真的動了什么手腳自己也很可能看不出來就是了……薛天成在心中嘆了口氣,嘴角露出一絲自嘲的苦笑。
畢竟自己十年以來修行的只是劍譜,追求劍術登峰造極的同時,也無暇顧及其他術法的精進,包括感知堪輿之類的技巧也比同境修士遲鈍不少。
“進去吧,少主在里面等你?!崩先藢⑸眢w往旁邊微微挪動了一點,露出背后的大門。
少主?聽到這個稱呼,薛天成又是微微一怔,在他的印象里,為了掩飾兩人的身份和來歷,老人已經(jīng)很久沒有這樣稱呼過賀清了。
“好的?!辈贿^薛天成沒有多問,只是簡單的應了一聲就推開門入內(nèi)。
木門在身后緩緩合上,薛天成才注意到有一張符箓貼在門板內(nèi)側(cè),上面的墨跡正在緩緩消散。薛天成隨即感受到一股靈力從符中開始延伸四散,最后又逐漸收攏,形成一個封閉的區(qū)域,如同張開了一層薄膜一樣將房間內(nèi)外隔開。
這是薛天成少數(shù)幾個認得出名字和用途的符箓——隔斷符,正如其名,這種符箓能夠制造一個短時間的結(jié)界,阻止他人從外部窺探結(jié)界內(nèi)發(fā)生了什么。
賀清站在房間正中央,一頭如同黑瀑一樣的披肩長發(fā)用絲帶扎起系在腦后,一身素衣,窄窄的袖口外露出一截如白玉的手腕,如同一位站在畫中用工筆細雕的玉人一般。
而那雙本來應該拿著胭脂盒的手中正握著一把木劍,對著空無一物的面前緩緩抬高手腕,舉至頭頂?shù)臅r候又迅疾落下,木劍劃開氣流發(fā)出沉悶的風聲。
這個步驟極其簡單的空揮是所有劍譜都會重點介紹的動作,而薛天成對這種空揮極其熟悉,畢竟任何人在整整十年中每天都要重復上幾百次的話,就絕對不會忘記揮劍每一瞬間的細微感受。
枯心譜中,那些用大量晦澀難懂的文字講解的劍術,其實都建立在最為基本的兩件事之上——打坐和空揮。
打坐是要把那些充斥于天地間,無處不在的零散靈氣通過呼吸吐納收攏進人身小天地的竅穴中,雖然聽起來簡單,但是在打坐的過程中不能有任何分心,必須要做到一種心無雜念的忘我狀態(tài)。
其中的難度從當前龍傲天中的弟子中就可見一斑。幾十個弟子中,成為修士的目前仍然只有江馳,雖然與他比其他人開始修行更早以及欽天監(jiān)正送的那串有助于修行的法寶木雕有關,但更多的還是得益于在國子學讀書的經(jīng)歷讓這個少年跟同齡人相比多了一分沉靜,所以在很多其他弟子還沒有辦法開始進行真正打坐的時,他已經(jīng)能非常自然的進入狀態(tài)。
至于空揮,薛天成剛開始還沒接觸的時候一度覺得會相對簡單,但實際嘗試過之后才感覺苦不堪言。你所揮下的每一劍,都必須是你全力以赴趨于圓滿的一劍。最開始練劍的時候,不要說一天一千次,哪怕是一百次真正的空揮,都讓晚上薛天成躺在床板上的時候雙臂疼痛的無法入眠。
但同樣也不難理解,為什么依舊有很多對劍道一竅不通的人癡迷于它。不考慮其他,光是空揮長劍行云流水的颯爽動作也足以讓人神往,如果持劍者又是一位像賀清這樣的窈窕女子,那就更是一幅賞心悅目的圖景了。
薛天成沒有開口,只是站在一旁靜靜的等著。偌大的房間中只有不斷響起的木劍空揮的聲音,過了將近半柱香的時間,賀清才緩緩收劍,轉(zhuǎn)向薛天成。
兩人沉默的對視了一會,少女才淡淡開口。
“你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