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府也對羽落的證言半信半疑,直到捕快在她情郎的遺物里找到了兩人聯(lián)絡(luò)的信件。
羽落和她的情郎確實約定了那日一起私奔,信上約定好的地址正是那間無人屋。
羽落的情郎是個落魄書生,獨自居住。租給他屋子的地主來催租時,發(fā)現(xiàn)他沒了呼吸。死因是猝死。
仵作沒查出異常,當(dāng)時就將書生的死認(rèn)定為意外。
捕快找到當(dāng)年驗尸的仵作,讓他回憶書生的尸體。仵作支支吾吾了許久,才說那日他其實沒剖書生的尸體。他師傅被請去解剖劍鬼的尸體,他也想去,于是隨便填了死因后就去找他師傅了。
為調(diào)查清楚,捕快們將書生的棺材挖了出來,重新驗尸,并沒發(fā)現(xiàn)什么端倪。
主查此案的捕頭認(rèn)為書生當(dāng)晚是去院中見羽落,但沒見到羽落,反而看到了其他不該看到的事。于是他匆匆跑回了家,在家中被人所殺。
當(dāng)然,這也不過是猜測罷了。
除了提供證詞,羽落還提供了一樣證物。
她在現(xiàn)場撿到了一條串著鈴鐺的手鏈。手鏈掉在她藏身的地窖旁,或許是打斗時落下的。
她從地窖里出來后。第一眼就看到這手鏈,上面的鈴鐺看上去很是名貴,所以她就將手鏈撿了回去。
平常人家中孩子剛出生時會戴鈴鐺手鏈,有安神辟邪的作用。羽落撿到的手鏈也是同一款式。
手鏈有些年頭了,繩子已散,羽落在證言中說她也不知自己為什么一直留著這手鏈,可時間久了,她已將這手鏈當(dāng)成了護身符。
至于她突然找到官府說要作證的原因,是因她懷上了孩子,需要錢。
案子雖成了懸案,但官府會給予提供線索之人賞金的告示還在。
官府將賞金給了羽落,念在她有孕在身,另安排了三人送她回故鄉(xiāng)。但羽落拒絕官府的安排,要自己坐車了。
負(fù)責(zé)此案的捕快表面同意,私下派人跟著羽落,保護她的安全。
然而,最糟糕的結(jié)果還是發(fā)生了。
羽落坐的馬車在半路遭人截殺,她被發(fā)現(xiàn)死在林中,死相慘烈——肚子被剖開,剛成型的胎兒被拖了出來。
三個偷偷跟著她的士兵也死了,仵作驗尸后確認(rèn)是中毒身亡。
劍鬼之死再掀風(fēng)波,滿月費了好一番功夫拿到所有有關(guān)的卷宗,看了描述后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吃飯的胃口。
看完后她也是一籌莫展,唯一能認(rèn)定的是那條鈴鐺手鏈對兇手而言,是極其重要的東西。
離開官府前,羽落執(zhí)意要把手鏈拿回去。
她將這手鏈當(dāng)護身符,捕頭也自然還給了她。但羽落死后,那串手鏈卻不見了。
案卷上只寫了手鏈上的鈴鐺是極純的銀制成,繩子是金紅兩線搓制。用材雖名貴卻并非少見。
羽落一死,手鏈一丟,人證物證全沒了。調(diào)查徹底走向了窮途末路。
上一世,滿月看過卷宗后便放棄了調(diào)查,然而此事一直縈繞在她的心中,一想起來,胸口就隱隱作痛。
上一世,是她眼睜睜地看著他離開,看著他成為一名殺手,看著他在這江湖上掀起血雨腥風(fēng)。
在他死后,她甚至告訴自己他殺了很多人,她其實不該為他流淚。然而這不過是自欺欺人。
這一世,她幸運地重生到他還沒死的時候,她要阻止他被殺。
而要說她這一世為什么要救這么個臭名昭著的人,理由非常簡單。
無論人們稱他為劍鬼,“千金不留人”,或是熸血,在她心里,都只認(rèn)定那一個名字——薛鑒祿。
薛鑒祿,是她曾喚“哥哥”的人,是她曾追在后面跑的人,是她曾憧憬的人……
她很清楚,他為何會從江南富商的公子薛鑒祿,從二諦宗宗師最得意的關(guān)門弟子阿祿,成為了聞之喪膽的殺手熸血。
她無數(shù)次想回到過去,回到他離開二諦宗的那天。若是那日她跟著他走了,是否他就不會殺那么多人,是否他就不會死,是否她就不會在他死后才收到消息,并在此后無數(shù)個深夜心痛到無法呼吸……
對于過去的事,她無能為力,只能不斷懊悔,可現(xiàn)在不一樣了。
距離上一世他被殺的時間還有兩個月,不管付出什么代價,她都要助他度過這一劫!
滿月端著茶,陷入思緒當(dāng)中,忽聽長槍手說:“我撤回我說過的話?!?p> 她抬眼看了過去。
“無論殺的是好人還是壞人,就算殺的壞人比好人多,都是殺了人。殺人,即是有罪。”
“那殺的是壞人也要擔(dān)罪?”滿月放下杯子:“照這樣說,那江湖上沒一個人不是罪人了?!?p> “是。生殺予奪是大責(zé),無論因何種原因殺人,都是犯了罪?!遍L槍手道:“這罪不能被抵消。殺人者,就要做好被殺的準(zhǔn)備。除開律法,這也是殺人者擔(dān)罪的方式?!?p> “有想法?!睗M月無意繼續(xù)說下去:“再敬你一杯?!?p> 此時距酉時還有一盞茶的時間,院中光線逐漸昏暗,風(fēng)吹得正中的樹葉沙沙作響,人們也變得有些躁動不安。
有人大喊:“這不留人到底來不來?”
“是啊,都快酉時了?!?p> “我們等了幾個時辰,屁股都坐疼了?!?p> “該不是假消息吧!”
好些人附和道。
滿月靠著欄桿低頭看去,見在她面前進來的扛刀大漢走到了院門口。
是叫……滿月想了想,似乎是叫金圭。
她見金圭一把拽住小二,噴了小二一臉口水:“你是不是驢我!”
“客官,我哪敢啊?!毙《r笑道:“我老板說會來,那就是會來!若是沒來,也有戲班子準(zhǔn)備著,諸位就當(dāng)免費看戲了?!?p> “我要見的是不留人!不是狗屁戲班子!”金灰一把將小二往后推去,就往門外走。
“這是要逃?”有人在他背后喊道:“怕死就怕死,把氣撒在一跑堂的身上,算什么好漢!”
這聲音聽上去頗為耳熟,滿月剛要起身看去,坐在她對面的長槍手就“蹭”地就站了起來,周圍氣息驟變。
她嚇了一跳,抬頭道:“咋了?”
“在下有事,先行告辭?!遍L槍手說著單手撐著欄桿,一躍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