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橫練
翌日，傷勢痊愈的厲飛雨便尋了個機會，將那尊小金佛用布一裹，隨意地丟到了一輛駛向鏡州城的馬車貨倉之中。
他并不敢將它直接丟到穿過流水鎮(zhèn)的山溪中，或是隨便尋個荒山野嶺的地方丟了去，這些地方都離七玄門在流水鎮(zhèn)的駐地太近。他生怕哪天一大早起來，自己的院門就被敲響，說是有人撿到了那尊金佛，來特地上門送還失物的。
那樣就真的變成靈異故事了。
因此，厲飛雨特意選擇了一輛趕往鏡州城的商隊。至于到了鏡州城后，發(fā)現(xiàn)那尊金佛的商人是把它賣掉，還是供奉在家中，就完全和他沒有關系了。
其實，他最早的打算是將這金佛拿給真陽子道長看看，希望這位身具法力的道長能處理掉這個東西，或者將它封印起來也行?？晒志凸衷冢B真陽子也看不出這佛像到底有什么詭異的。他倒是提出可以幫厲飛雨看管一二，不過這么一來，厲飛雨也不敢將這尊連真陽子都看不透的佛像留在流水鎮(zhèn)了，只能將它送出去。
至于到了外面，別人因為它遭遇了何種的不幸，反正他又看不到，那自然是沒什么心理負擔的了。
將金佛丟棄后，厲飛雨再度修行真陽勁后腦海中并未在出現(xiàn)玉佛了，那著魔一般的讓人上癮的舒爽也就再未出現(xiàn)了，著實讓厲飛雨松了一口氣。
幾日后，又裝病了幾日的厲飛雨終于在大家的眼中徹底地“康復”了。畢竟其余人也不清楚他到底受了何種程度的內(nèi)傷，只以為他是有什么上好的傷藥。他故意推遲了幾日康復的時間，這樣也不需要擔心黃龍丹的事情暴露了。當然，他若是不服用黃龍丹的話，那種程度的內(nèi)傷起碼也要四五個月才能恢復了。
這幾日，張東也同樣幫厲飛雨準備好了學習兩種外功所需要的器材與藥物。
練習鐵砂掌的話，需要厲飛雨將自己的雙手不間斷地砸在盛放有鐵砂的沙盆之中。通常每周便要練習三次，每次至少要一個時辰。練習完之后的厲飛雨，都能看見自己的雙手上到處都是坑坑洼洼的小洞，而且時常有內(nèi)出血的現(xiàn)象。
鐵布衫也一樣，張東為厲飛雨買好了錘擊身體用的木槌和需要自己往上撞擊來使用的鐵桿。每過幾日錘煉一番后，厲飛雨都能感覺到自己身上火辣辣的痛。
再加上他服用抽髓丸的后遺癥依然沒有消去，每過幾日便要痛上一回。
欲生欲死的厲飛雨幾乎快要吃不消了，就連韓立提前為他準備好的半年分的止痛藥都消減了許多，這么下去，不出三個月，他就能徹底地吃完了。
不過，若是厲飛雨每日光是如此練習，自然不用花費六千多兩。最關鍵的是，他練習過后需要浸泡半個時辰的藥浴。那才是張東為厲飛雨準備好的獨門秘方，其中的藥物不但能活血化瘀，舒展筋骨，同樣也能強健厲飛雨的體魄。
幾乎可以預見，等厲飛雨冠禮之時，他絕對能長成身高八尺的男兒，這即使是放在越國的北方也算是較高的身量了。
這可是羨煞了在一邊留著口水看著厲飛雨鍛煉的張袖兒，她舅舅也曾去鏡州城為她找過會看骨相的名醫(yī)，她基本被斷定為這輩子都長不到七尺以上。雖然不到七尺的身高放在一般的女子身上絕不算低矮，甚至可以與一些男子相比了，但對于滿心是武俠夢的張袖兒來說，這基本意味著她前路的斷絕。
即使她能成功的越過二關，得到進階化境的資格，她也沒有足夠的體魄來煉精化氣，這表示她這一身多半就會停留在暗境左右。這也是江湖上女子不多的原因，煉精化氣的武者是最為看重身體素質(zhì)的，這幾乎可以和修士的靈根做類比了。
現(xiàn)在江湖上闖蕩出名聲的女子，基本全部都是身高八九尺，體魄不弱于男兒的巾幗英雄。
因此，張袖兒成為女中豪杰的夢想，早就已經(jīng)破滅了。
這回她鬧著要來流水鎮(zhèn)駐守一年，其實也只是想過過俠女的癮罷了。
這幾天，厲飛雨脫光上身衣服鍛煉的時候，張袖兒老愛跑來他這邊看，美名其曰是觀摩學習，但厲飛雨也鬧不清楚她到底是來看什么的。
最近接觸下來，他發(fā)現(xiàn)這師妹似乎和孩子一般地特別愛黏著自己說話。不過，這也不是不能理解。
張東和真陽子兩個老頭子自然沒有什么可跟張袖兒聊得起來的，而駐守在流水鎮(zhèn)的幾位師兄里，已經(jīng)有兩位趕回宗門去報信了，而明境后期的王守先師兄這幾日則帶著另外兩人牢牢地盯著斷水門。
似乎是因為白鈺龍失陷在古村之事，讓七玄門在流水鎮(zhèn)的力量再度削弱，斷水門這幾日已經(jīng)起了很多不必要的心思了。而且，王守先師兄還必須接替白鈺龍的職責，參加幾日后春分時就要開始的比斗。
宗門援手的來臨時間基本已經(jīng)確定會遲于春分了，王守先只好再一次地趕鴨子上架。
而張東、厲飛雨他們?nèi)?，則都是占了年紀、實力與傷勢的便宜，王守先也不可能讓老人、孩子和不但受了傷而且境界又低的師弟來幫助自己。
因此厲飛雨倒是過得即為清閑，比呆在宗門里還要舒服許多。
他三天兩頭地在自己的院子里苦練外功，這時候張袖兒就會搬著把小凳子咚咚咚地趕過來看，而張東和真陽子也會在邊上的石桌前一邊喝茶，一邊聊天，偶爾還會對厲飛雨評頭論足一番，感慨感慨越國青年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不過，真陽子來的次數(shù)也不算多，他在春分那天同樣要在神泉前面搞法事，并且充當二宗比斗的裁判，因此平日里也有許多東西需要準備的。
厲飛雨空閑下來時，也和師父還有張袖兒去他的道觀上玩過。
那就是一個長年累月不得修繕的小道觀，不過厲飛雨清楚，這絕對不是因為真陽子沒有什么錢。他一天看下來，真陽子為善信畫畫符，搞搞符水，講講經(jīng)文，賺頭絕對不小。
善信是真陽子告訴厲飛雨的，這是他們道人一般對平常人的稱呼。
但是，真陽子平日里基本都是一副法力全無的模樣，厲飛雨也沒有親眼見著他使用什么術(shù)法，讓厲飛雨不得不懷疑，他給善信的那些符是不是他隨手畫的，基本沒有什么用，可能只是給人家個心安。
……
這么多天，厲飛雨先前受了師父的提醒，需要對他人稍微有些基本的信任后，偶爾也會觀察觀察張袖兒。慢慢地接觸下來，他也就發(fā)現(xiàn)，這孩子雖然早熟，但也就是有些小機靈，心性方面也就是和天真的孩子差不了多少。
最讓厲飛雨吃驚的反而是張袖兒的見識。
聊了幾次后，他就發(fā)現(xiàn)，張袖兒在談天說地之時，不但知曉越國十三州的各州風俗趣聞，連整個天南大陸都有所了解。哪國武林上有怎么樣的高手，她都能侃侃而談。不但如此，她對各類武學的了解，甚至也不下于張東，很多越國北方的武學，她都能說出一二來。
張袖兒的解釋是，她從小就對外界感興趣，因此她的舅舅專門有為她在來往七玄門下各個重鎮(zhèn)的客商那邊收集許多各國的小故事，七絕堂的藏書閣也一早開放給了她。其中的許多武學她雖然沒有時間練，但秘籍也看了許多下來。
厲飛雨也算是驚到了，這孩子繼續(xù)這么往下發(fā)展下去，那基本上就是大半個王語嫣了。
不過張袖兒倒是總會謙虛一下，稱自己講的天南各國都不知是多少年前的舊事了，她涉獵的秘籍也大多只是看了眼總覽，便不再往下看，因此算不得數(shù)。
厲飛雨倒是覺得正常，一個八歲的孩子，要是再逆天一點，他真要懷疑是什么元嬰老怪奪舍了張袖兒了。
……
除此之外，厲飛雨因為古村一事，也察覺到了，其實在凡人的世界中，仙人和妖魔距離自己也并不算遙遠，沒見自己出一趟門都能撞見陰魂嘛。因此，他愈發(fā)地感到凡人在這個世界上的危險。
這幾日他有空時，也曾收集過近二十年來的鏡州百姓的失蹤情況。真的是一查嚇一跳，短短二十余年，失蹤百姓的數(shù)量遠遠高于厲飛雨的預期，而且大多都是沒頭沒尾結(jié)的案子。
不但如此，他也感覺到這個世界的饑荒、洪水、地震這類的災害是不是發(fā)生的次數(shù)過多了，導致百姓們都習以為常了，也就只有穿越而來的厲飛雨覺察到了徹底的不自然。
他猜測這些頻發(fā)的災害多半是那些結(jié)丹乃至元嬰修士斗法導致的。
凡人在這個世界不安全！
厲飛雨對此有了更深的感受。
因此，自認為穿越而來過活得稍微有些隨意的厲飛雨每晚都會自我審查一番，看看自己是否有沾染上什么因果或者惹到什么人。
金佛被他送走了，古村已經(jīng)逃出來了，張東八成對自己也沒有包含禍心，張袖兒應該也沒有和自己有什么利益矛盾的，舞巖尸體的手尾處理得還算干凈，張鐵和韓立……
厲飛雨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自己有一件事情當時犯渾了。
那就是墨居仁一事。
他當時受到韓立和張鐵義氣的感染，突然決定幫助韓立和張鐵掏出墨大夫的魔掌。這件事……辦岔了。墨居仁不是傻子，自己看上的尸人若是突然逃走，這位陰險狡詐的角色多半能找上門來。自己教唆張鐵逃跑的事情，絕對會被墨居仁發(fā)現(xiàn)。
而自己，并沒有抗衡墨大夫的實力。這讓厲飛雨一度地想怒罵當時的自己，沒有那實力，你插手這件事情干什么。就算插手，當時也應該提前注意隱蔽好自己和韓立他們相交的事啊，而且為什么要告訴張鐵，如果遇到意外可以來流水鎮(zhèn)找自己……
這不是把墨居仁往自己這邊引嗎？
不過還好，現(xiàn)在補救為時也不晚。張鐵多半是這一兩年出的事情，厲飛雨及時地用了數(shù)天時間，在自己的小院里布下了天羅地網(wǎng)，并且把這件事偷偷告訴了張東。
果不其然，張東的實力絕對高于厲飛雨知道的明境后期，他雖然感覺自己這徒弟犯傻了，但還是應承下了保住自己徒弟的任務，讓厲飛雨大為感動。同時，厲飛雨也不斷地提醒自己，以后要是沒實力，還是少做這類還沒得到好處，就惹一身騷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