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xué)院間八卦傳聞屢見不鮮,只是這一次燒到了路歡心身上。
“聽說李晁要帶路歡心去京城拜見太宰呢?!睂W(xué)子甲在飯?zhí)闷沉艘谎劭看疤幊燥埖膬扇恕?p> 學(xué)子乙也跟著看了過去,轉(zhuǎn)過頭說道:“可不止呢,聽說甲字班的楊昭在京城給她買了一棟酒樓,讓她當老板娘呢。”
學(xué)子丙連連稱奇道:“她路歡心一個孤女居然也能混的如此局面,真是人不可貌相?!?p> “身世算什么,她一旦當上了太宰府的孫媳婦,那過往都不算什么了?!睂W(xué)子甲繼續(xù)說著。
學(xué)子乙又問道:“那楊昭呢,聽說在甲字班那也是屈指可數(shù)的才俊。”
“他爹是五品編纂史,跟太宰府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傻子也知道選誰?!睂W(xué)子丙不以為意。
縱使路歡心和李晁坐的是靠窗邊的位置,也隱隱約約聽到了自己的名字。
路歡心握了握筷子,看了看李晁,縱使面色平靜,可是眼神卻冷了幾分。
路歡心放下筷子,低聲說道:“對不起,我也不知道他們……”
李晁吸了口氣,看著路歡心問道:“是你告訴別人的嗎?”
路歡心瞪大眼睛,一時語噎??粗行┠吧凵竦睦铌耍窔g心突然感到一陣心慌,自己以為的情竇初開,居然脆弱的要被幾人的流言蜚語猜忌。
李晁看路歡心不說話,心中又信了幾分,道:“歡心,帶你去京城這事,我還未與祖父商議,你這么急切的告訴別人,是生怕我不會帶你去嗎?”
滿腔的氣憤化成眼淚猛然涌上了眼眶。
李晁看路歡心頓時紅了眼,心也軟了下來,繼續(xù)道:“歡心,我們彼此心悅,我定會竭盡所能助你,去京城這事,我需要稟告祖父,你弄這樣的風言風語,若是祖父知道你如此攻于心計,定會不喜。不著急,我定不會食言。“
路歡心努力平穩(wěn)情緒,問道:“若我說,這不是我做的,你可信我?“
李晁笑了一下,感覺到路歡心在極力克制情緒,只得寬慰道:“歡心說的我都信,只是日后不要這樣了?!?p> 路歡心合了眼,將眼淚逼了回去,深舒一口氣,道:“李公子自己吃吧,京城這事,我會憑自己本事,不用李公子費心。“言罷,起身離去。
早就在一旁偷聽的陳雯琪翩翩然走了過來,坐在路歡心的位子上。
李晁抬眼看了一下,皺了皺眉。
陳雯琪禮貌的笑了下,低聲道:“李公子,路歡心這欲擒故縱的把戲,還真是用的嫻熟?!?p> 李晁不悅的看向一邊。
陳雯琪見李晁沒有起身,心下一喜,繼續(xù)說道:“她一個孤女,五歲時討得院長夫人歡心,收為義女照拂,之前路歡心策論是屈指可數(shù),可是魏夫子尤其看重門第身世,縱使她成績好,卻對她未有特別。可是楊老夫子一來,她的算術(shù)就能一挑六博得楊老夫子青睞收為關(guān)門弟子。這幾年還一直周旋在你和楊昭之間,進而可進太宰府成為孫媳婦,退而可為京城酒樓老板娘,這樣的選擇對于一個孤女來說,都是衣食無憂的道路了。李公子還覺得,她的真心難能可貴嗎?“
李晁在這字字句句中抿緊了嘴唇,冷笑一聲:“謝謝陳姑娘好意,歡心是什么樣的人,我最清楚。“言罷,拂袖而去。
陳雯琪看著有些匆忙的背影,冷哼了一聲,自言自語道:“這么一個局,攪局的人那么多,你們不會有好結(jié)果的?!?p> 路歡心翹了下午的棋藝課,躲在張燾小竹樓里,對著面前的幾筐草藥撒氣。
張燾看了半晌,又搬了兩框子草藥過來,道:“路大小姐,有氣盡管發(fā),草藥管夠?!?p> 路歡心泄氣的踢翻了一筐子草藥,張燾也不惱,靠過來,坐到一起,看著路歡心道:“許久不曾見你這樣了,怎么這次還能為幾句謠言成這樣?“
路歡心嘆口氣道:“那些臭魚爛蝦,我自不是放眼里,李晁他不信我?!?p> 張燾搖搖頭道:“他不是你的良人,你何必如此執(zhí)著。“
路歡心邪了一眼道:“張燾,絕交!“喊完就起身,運著輕功飛了出去。
張燾被氣笑了,臭丫頭跟自己絕交還用自己教的輕功跑了??粗鴦偛怕窔g心坐的地方,有一小片被打濕的土地,張燾心疼的嘆口氣。
路歡心心虛混亂,輕功運了幾個跳躍便泄了氣,頹然的走在后山。
正巧撞上了顧文華和他的幾個跟班,翹課的居然還能聚在一起。
“吆,路歡心你居然逃課,棋藝蕭夫子定要打你手板了?!案嗉椎谝粋€發(fā)現(xiàn)了路歡心。
顧文華看到一旁小路上的路歡心,嘲諷的笑道:“那可不一定了,人家夫君李公子可是棋藝課上的得意學(xué)子,蕭夫子看在李公子面上,定不會為難這未來的李路氏?!?p> 路歡心挑眉,正好心情不爽,有人送上門來給自己撒氣,那就不用客氣了。
“顧文華,你再這么陰陽怪氣的壞李晁名聲,你別怪我不客氣。“
顧文華聽得好笑,回道:“路歡心,你還真是拿喬起來了,你不說我壞你名聲,居然怕我壞李晁名聲,你這沒過門呢,管的倒是寬?!?p> 路歡心嘖嘖兩聲,開始抱拳活動手指關(guān)節(jié)。
顧文華是知道路歡心身上有武藝的,真要是動起手來,自己這邊人多,但是也不一定能贏,思忖間,突然想起來一事,頓時笑得得意道:“路歡心,你一定不知道吧,你這邊做著嫁進太宰府的美夢,卻不知,你忙活一通,卻也只能成一個妾室?!?p> 路歡心聞言突然定在當場,面色有些白。
顧文華看這話竟如此有用,更是添油加醋起來道:“當今圣上龍體欠安數(shù)年,奪嫡之事早就被拉到了明面上,朝堂上各官紛紛站隊,就為自己求個從龍之功,這事你也是知道的吧。可你知道李家選了誰?“
路歡心咬緊了嘴唇,緊盯著顧文華的嘴巴,仔細聽著從他嘴里蹦出來的每一個字。
顧文華常年挑釁路歡心,得到的全是不屑一顧的白眼,可是此刻讓一雙清麗的桃花眼緊緊盯著,內(nèi)心有種莫名的得意,繼續(xù)說道:“是雍王。哈哈,眾所周知雍王精明能干,手握兵權(quán),并且有一掌上明珠與你我同歲,一旦雍王承大統(tǒng),這將是我朝唯一一位公主,你說你一個孤女,你爭什么。王府和太宰近來來往密切也是人盡皆知。聽聞,王妃娘娘開始置辦采買眾多奇珍異寶,你可知是作何準備?“
路歡心煩亂的情緒瞬間像被冰凍了一般的平靜。顧文華就算再胡說八道,但現(xiàn)在他說的事,自己稍微打聽便可知真假,可卻從未聽李晁提過。李晁被他祖父放在學(xué)院這么些年,定然也是不想他沾染世事,是將李晁作為了后路。太宰權(quán)傾朝野,他的站隊那是多大的助力,每個想要大位的王爺必然趨之若鶩。這站隊若是賭贏了便是從龍之功,若是輸了,李晁遠在燕山洞明書院,也可避開連累。而結(jié)黨最穩(wěn)定和便利的方式便是聯(lián)姻。一路想下去,路歡心心底生寒,想要盡快見到李晁,邊轉(zhuǎn)身想要離開。
顧文華見路歡心面色難堪,捉弄之心更是猶勝。顛顛的跑到路歡心面前伸手攔下,道:“路歡心你別急啊,你這是要去找李晁?真不巧,我剛才過來的時候,正好看到他得了院長的準假回京城了,等他再回來定然就是未來的當朝駙馬了。路歡心你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路歡心咬緊牙關(guān),恨恨地說道:“給我滾開。“
顧文華聽聞一蹦老高,嚷道:“路歡心,你膽子肥了啊,你讓小爺滾?小爺定要讓你知道小爺?shù)膮柡Γ冀o我上?!?p> 路歡心聞言皺了下眉,抬手就將第一個上來的跟班推了一掌,顧文華看路歡心先下了手,立即退了兩步,讓跟班都圍了上去,路歡心平時不輕易用武,主要是學(xué)院內(nèi)禁止打架,生怕自己給阮姨惹麻煩,可是今天手腳的反應(yīng)早就快過了腦子,三拳五腳將幾個跟班打趴下了,顧文華氣不過抽出腰間的軟劍就對路歡心刺了過來,路歡心不成想顧文華居然敢?guī)Ю髟趯W(xué)院,躲閃不及,肩頭被劃了一口子,疼痛襲了上來,路歡心吃痛,心中怒火熊熊,起身躍起,對著顧文華胸口踹了過去,顧文華跌倒在地,還不等爬起來,路歡心就撲了上來,拳頭對著自己的臉狠狠的砸下來。
一拳兩拳,路歡心將疼痛憤怒委屈不堪通通化進了拳頭里,死命的打向了顧文華的臉,仿佛只要打爛眼前的臉,自己所有的壞情緒就都不會存在了。
顧文華的哀嚎隨著一拳拳的落下,響徹整個后山。
“歡心!“聽見有人呼喊自己的名字,急切又心疼,感覺到有人來到自己身邊,抓著自己的拳頭,跟自己一遍遍說著什么,又感覺到自己被人拽起,護在身后,跟別人理論著什么,迷迷糊糊中,自己回過神的時候,已經(jīng)是跪在學(xué)院的祠堂里。
冰冷的地板冷著自己的膝蓋,可是遠不及心里的寒涼。
轉(zhuǎn)頭看向自己身邊,跪的筆直的張燾,又是一頭霧水。
感覺到身邊的人動了動,張燾低下頭來,看著一臉茫然的路歡心,膚若凝脂的臉頰上有著道道污漬,也不知道蹭上了什么,一雙柔荑也全是泥土,還有關(guān)節(jié)處的紅腫,皆是告訴旁人,這個丫頭闖了多大的禍。
張燾嘆口氣,路歡心抬頭看向張燾,張燾看著路歡心失去生機的眼神,頓時又心疼的什么責怪的話也說不出來了。
“你怎么也跪著?“路歡心木然開了口。
張燾皺皺眉,問道:“你不記得了?”
路歡心搖搖頭,只記得自己狠狠的打了顧文華,后面的事情有些模糊,感覺到有人在生氣,有人看笑話,有人在責罵,有人在求情,回過神就在這里了。
“啊,我想起來了,我居然打了吏部尚書的孫子。完了完了,給阮姨惹了大麻煩了?!?p> 張燾冷笑一聲,道:“那個小崽子,打了就打了,嘴巴惡毒,早該揍他了。”
路歡心眨眨眼看著張燾,猶疑道:“那我們怎么跪這里了?”
張燾黯然低頭,復(fù)又抬頭深深看了一眼路歡心,問道:“歡心,我該怎么做,這次才能護住你啊?!边@話不知道是在問歡心還是問自己。
路歡心被問的一愣,張燾眼里的心疼和深情,讓路歡心有一時的恍惚。是什么東西變成了習慣而不會被在意,是什么不問理由而變成了順其自然。
路歡心思緒越來越亂,不禁抬起左手,咬著大拇指甲。
張燾忽然笑出聲道:“你這小習慣,一緊張就咬手指,也不看看都臟成什么樣了?!闭f著從懷中拿出手帕將路歡心的手指頭一根根的擦拭干凈。
路歡心從進書院起,就一直嫌棄張燾總是隨身帶著手帕??墒沁@些年下來,明顯自己用這手帕的次數(shù)比他自己要多。
京城太宰府祠堂,李晁跪的挺直,抬頭看著自己的祖父,竟不知這些年祖父將自己安頓在學(xué)院,明面上不管不問,可私下竟是為自己做好了種種安排,一番良苦用心,實在是讓自己難以為報。
“晁兒,祖父只有你一個指望。你定不可辜負祖父辜負整個李家?!碑敵桌钪揖S看著跪在祠堂的李晁,心里既是欣慰也是心疼。
眾王奪嫡,成王敗寇,盡在一舉。這些年來,精心布局,百般周旋,總算到了最關(guān)鍵的一步了,與雍王聯(lián)姻便是最后的一錘定音。可是千般算計,竟不想是自己的孫子差點壞了全局。
“祖父,她是孫兒心悅的女子,孫兒也不可辜負了她啊?!崩铌酥刂乜牧艘粋€頭。
李忠維深嘆口氣道:“是祖父疏忽了,原本想將你安置在洞明書院,遠離京城,若是祖父敗北,也可保你一命,竟不成想,你卻讓山村野婦迷了心智。日后你不必回書院了,留在府中,或者多去雍王府與郡主接觸接觸,你便知道你現(xiàn)在是多么的一葉障目了?!?p> 李晁抬頭努力爭取著:“祖父,孫兒不愿,縱使那郡主千般好,但是我不喜。孫兒心中唯有歡心一人?!?p> “李晁,這不是你愿不愿的事情,與雍王聯(lián)姻,是搭上了整個李家的百年身家。若是這一環(huán)出了錯,胡宰相定會取祖父代之,他日雍王登基便是我李家衰敗之時?!?p> 李晁低頭思忖片刻,猶疑道:“可若是郡主也不愿意呢?這婚姻大事,總要我們雙方都樂意才可吧。”
李忠維皺眉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豈是你們小兒女的心意可左右?郡主知書達理,溫婉淑慧,定是你的良配,放眼當朝,這樣的家世這樣的品貌,晁兒,是你的福氣啊?!?p> 李晁張嘴還想說些什么,卻見李忠維深深嘆口氣,轉(zhuǎn)身看向自己父親的靈位。
“晁兒,祖父官至太宰,你父親本也可做個文官,可他執(zhí)意從武,一次次出生入死你可知為何?”
李晁心知答案,可是想到自己所為何事跪在此出,便張不開口了。
“晁兒,你明知你父親是為了李家才戰(zhàn)死沙場的,你現(xiàn)在為一個孤女將整個李家命脈都扼殺掉,你對得起你的父親嗎?”
李晁看向父親的靈位,心痛的狠狠閉上了眼,眼角滑下了清淚,心里也漸漸明朗,再次睜開眼,看向祖父道:“孫兒明白了,定不會再糊涂了。”
李忠維放心的舒了口氣道:“晁兒,你這年輕氣盛,血氣方剛,祖父明白,割舍心中摯愛很難,但是身為李家兒孫,為李家昌盛而犧牲,也是那孤女的福氣。若是你再執(zhí)迷不悟,那孤女也就只有死路一條。”
李晁看到了祖父眼中的狠厲,心中涌起一陣寒氣,若是自己再爭取,只怕那就不是自己可以控制的局面了。
沐塵鈊
這個厭,不是那么討厭。就是有一點隔閡。呵呵。 畢竟建立在不是深度了解的情況下,總是會有自主的猜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