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高崎生氣了,陶潔的語氣就軟下來。
“我不是那個意思?!彼÷暦洲q說,“我是覺得岳帆這種人,根本就不可能干正事。咱拿錢給他開武館,還不如讓他來咱們店里打工,把工資給他開高一點就是了。”
“虧你想的出來!”高崎這話聲音就有些高。
“岳帆是什么人?你讓他來給咱們打工,這不等于是侮辱他嗎?”
高崎說這話的時候,眼睛都是瞪著的。
陶潔不敢看他,可心里還是不愿意。
她就小聲嘟囔:“那也不能把咱們辛苦掙來的錢,讓他拿了去瞎折騰。明知道肉包子打狗,還要給他那么多。幾千塊錢也就夠了,一下就是三萬!咱開個水餃館,才花了多少錢?。俊?p> “這怎么是瞎折騰呢?”高崎說,“你別覺得岳帆除了打架就什么都不會,他很聰明的,學(xué)問比我好多了。為開這個武館,他還給大家制定了紀律,工作時間,不許打架,不許喝酒,不許說臟話,他是很認真的!”
陶潔才不信。
“認真有什么用啊?”她反駁說,“整天的在社會上鬼混習(xí)慣了,開個武館,一下就能變成好人?反正我不信?!?p> “你的意思,岳帆就不是好人是不是?”高崎就又急了,“他不是好人,我呢?也不是好人是不是?”
陶潔就坐在那里不說話。
“你就說吧,這錢你到底借不借?”高崎問她。
陶潔說:“你要征求我的意見,我就是不借!”
高崎就深深嘆了一口氣,他還是想和妻子說明白,為什么要花錢幫岳帆。
他想了一會兒才說:“陶潔,一開始我想辦法掙錢,就是不想讓你活的那么辛苦?,F(xiàn)在,你已經(jīng)不需要那么辛苦了。錢在我眼里,只要夠你花就可以。多了,沒有什么用處。岳帆是我兄弟啊,咱們這錢暫時用不著,拿來幫幫岳帆,不行嗎?”
“錢還有多的時候?。俊碧諠嵵苯硬环?,“我?guī)煾档馁~還沒還完呢!我把這錢給師傅還賬,她最后還能還我呢。你借給岳帆,還能回來嗎?”
陶潔只要不講理,高崎是一點辦法沒有。
“我和岳帆的交情,不是可以用錢來衡量的?!彼€試圖繼續(xù)講理,“我也不愿意你把錢看的這么重,重過我的兄弟情義?!?p> “什么兄弟情義?。俊碧諠嵏环?,“你只要跟岳帆他們湊一塊兒,不是喝酒就是打架,我巴不得你沒有這種兄弟呢!”
這話就又戳著高崎的痛點了。
他就沒好氣嗆陶潔說:““我如果不能打架,把老摩托給打跑了,你肯嫁給我???”
這下高崎也戳到陶潔心里的痛了。
“高崎!”陶潔也急了,喊著他的名字說,“我嫁給你就是因為你能打架,是小痞子嗎?那我干脆嫁給老摩托好了!”
高崎直接閉嘴了,因為妻子真生氣了。
陶潔嫁給他,是因為他能保護她不假,可如果他是和老摩托一樣的小痞子,陶潔肯定不會嫁給他。
陶潔嫁給他,是因為他忠厚,老實,善良。
這個話題不該說。
說起這個,陶潔傷心了,眼圈都紅了。
“那時候,老摩托欺負我,劉群生也欺負我,可我也不是隨便的人。我沒貪圖你什么,就覺得你人好,會一輩子對我好,不是因為你能打老摩托。早知道你跟老摩托一樣,我才不嫁給你!”
說著說著,陶潔就真哭了。
“我就是不想讓你把錢拿出去造了,因為我們掙錢也不容易!你干嗎要這樣想我?你愿意跟岳帆混你就混去,我才不管你!存折就在家里床下面,你愛借給誰就借給誰,用不著來問我!”
高崎不愿意惹妻子生氣,看到妻子哭了,他就不想再和她爭執(zhí)下去。
原本還想為她擦擦眼淚,哄的她高興了再離開。
可是,陶潔看不起岳帆,的確有些讓他生氣了。
他就沒管她,自己站起來走了,留陶潔一個人在屋里。
高崎走的時候,沒有和蔣師傅打招呼,直接就出了飯館。
蔣師傅在后面廚房里包餃子,隔著玻璃窗子看到了。
高崎人憨厚,卻不是沒有禮貌。每回來找陶潔,都是先和她打招呼,再去找陶潔。走的時候,也要和她打聲招呼。
這次,卻有些反常。
陶潔在那個單間里,一直沒出來。
蔣師傅就有些不放心,放下手里包著的餃子,拍拍手上的面,站起身來,去單間找陶潔。
蔣師傅進單間的時候,陶潔已經(jīng)不哭了,可是眼圈卻紅紅的。
陶潔皮膚白皙,只要一哭,眼圈就會泛紅,瞞都瞞不住。
“呀,這是咋了,你們吵架了?”蔣師傅趕緊坐在陶潔身邊,一臉緊張地看著她問。
陶潔知道瞞不過師傅,也不想瞞著她。
從進廠開始,蔣師傅就拿著她當自己閨女一樣。她在這里沒有親人,也拿著師傅當她的另一個媽來看待。
她就把剛才的事,都和師傅說了。
蔣師傅坐在那里,尋思半天,才對陶潔說:“潔呀,高崎不是個亂花錢的人。
你看現(xiàn)在街上年青人,多少騎摩托車的呀?按說他現(xiàn)在這條件,為自己買個摩托車,不是很簡單嗎?可他不買,倒是給咱們店里買個三輪摩托車。
他喜歡你,對你好,給你買個踏板,自己現(xiàn)在還騎自行車。
從這方面看呀,高崎知道節(jié)儉。他給岳帆花這個錢啊,肯定是不得不花?!?p> 陶潔說:“可是,這個錢,明擺著就是要賠進去呀!”
蔣師傅就嘆息一聲說:“潔呀,男人啊,有時候做事,和咱們是不一樣的,他們想的更長遠一些。
就比如下崗這個事兒,當時咱們想的什么呀?下崗就沒了活路,天都會塌下來!可是你看,咱們聽高崎的,這比在廠里的時候,日子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有時候吧,咱們女人,真的是頭發(fā)長,見識短。高崎借錢給岳帆這個事兒,他肯定是想好了。真要像你說的那樣,明知道是賠錢,他一定不肯干的?!?p> 陶潔想想,師傅說的,不是沒有道理。
高崎是個很會算計的人,主意都在心里。他肯借錢給岳帆,說不定還真有自己的謀劃。
就說這個水餃館,沒干的時候,誰能想到這么掙錢?
當時高崎投進去那么多錢,陶潔也是反對的,萬一賠了怎么辦?
可是現(xiàn)在看來,如果當時不投那么多,跟她和師傅想的那樣,弄個小門店,只她和師傅在里面包水餃賣,哪能有今天的局面?
“可這不只是錢的事兒。”陶潔想想,還是對師傅說,“我是不想他把錢借給岳帆,繼續(xù)和他往來,讓岳帆把他給帶壞了?!?p> 蔣師傅就笑了。
“潔呀,”她就勸陶潔說,“俗話說,局外者清啊。你是整天和高崎在一塊兒,看不到他的好了。在我看來呀,高崎這孩子,不是凡人,很了不起呀。”
陶潔愣愣地看著師傅,不明白她這話的意思。
蔣師傅就解釋說:“你就看看一起下崗的這些人,做生意的,有幾個能跟高崎一樣,做這么好的?你看他為咱琢磨的這個水餃鋪,開始的時候,他弄這么多東西來,又是攪面機,又是冰柜的,開始我覺得沒一樣有用?,F(xiàn)在你看看,離開哪一樣行???能把事情想這么周密,別說二十來歲的年輕人,就是我這個歲數(shù)的人,也不行啊。哎,你說,他這么大的本事,當初在廠里的時候,怎么就沒人發(fā)現(xiàn)呢?真是埋沒人才了!”
接著,就看著陶潔笑了說:“還是咱們陶潔眼光毒,這么厲害一個人,別的姑娘都看不出來,被你一眼就給挑中了!”
陶潔臉就紅了,嬌羞著說:“你說啥呀師傅,不跟你說了!”
蔣師傅就看著陶潔樂,然后說:“我是說呀,就他這么一個人,哪能讓岳帆給帶壞了呢?岳帆能帶壞他,得比他本事大才行???我是琢磨著啊,高崎是看在兄弟的情分上,想拉岳帆一把。他嘴笨不會花言巧語,可是啞巴吃餃子,心里有數(shù)。你呀,該相信他,他比你聰明,用不著你替他操心。”
師傅的這句話,一下就讓陶潔想通了。
“我這就回家,給他取錢去!”她就對師傅說,說完了就往外跑。
蔣師傅就在身后囑咐她:“路上騎車慢著點,別急著往回趕,這里有我呢!”
高崎從水餃館出來,直接就奔自己的服裝店去了。
自接手服裝店到現(xiàn)在,高崎一直是只往里面投入,沒有往外抽錢。
隨著胡麗麗的用心經(jīng)營,服裝店的資本逐漸增大,已經(jīng)恢復(fù)到原來店主夫妻在時的規(guī)模,經(jīng)營良好,營業(yè)額大增。
高崎就讓胡麗麗干經(jīng)理,負責(zé)全面工作,又在她的建議下,雇了四個服務(wù)員。這樣可以招待更多的顧客,服務(wù)條件就上來了。胡麗麗還可以省出更多的時間來,操心管理和進貨,還有銷售模式,搞促銷活動,把積壓的舊貨盡量去賣個好價錢。
陶潔死活不肯拿錢出來,給他和岳帆辦武館。妻子上一世太不容易,高崎不想讓她在這一世受哪怕一丁點的委屈,就只能打服裝店的主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