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有蘭聞言面上就有些干笑,“我記得妹妹不愛喝信陽毛尖的,不曾想這碧螺春竟是去年的陳茶,倒是怠慢了妹妹?!闭f完轉頭看向嫣紅的面上就有些冷,斥道,“你如今是越發(fā)會辦事兒了,打量著我素日里待你不薄,舍不得罰你?”
嫣紅聞言就跪下了,驚慌無措得很,又小心著看了杜有蘭一眼,“娘子恕罪。實在不是奴婢伺候得不精心,是……是……”
杜有衡心知肚明,眼瞧著這主仆倆個在她面前打秋風,“素日里見你可是個伶俐的人兒,怎的如今說著話吞吞吐吐的?”
杜有蘭倒豎了眉目,看這樣兒就想就此發(fā)作了嫣紅一般,“怎滴?倒如今還學會狡辯了?”
嫣紅眼里的淚珠兒就顫顫巍巍落下了,又重重磕了一個響亮的頭,“奴婢知錯,還請娘子千萬饒恕則個,只實在是茶間的婆子尋不出幾個好樣兒來。那茶間的屜籠子里也都是些個陳茶,現(xiàn)下里已是最好的了?!?p> “你們素日里都打量著欺我是個深閨的小姐,不理庶務方面的事兒?前兒個阿耶不是送了上好的碧螺春過來,今兒個就沒有了?可見是蒙著我呢!”嫣紅聞言忙忙翕動著嘴唇想要辯解,倒杜有蘭不給她機會兒,只食指顫顫向外伸著,眼角一顆淚珠兒就這么沁下了,“我如今還能對你有什么指望兒,你出去吧,再不要進屋兒了,我身邊可容不下你這樣?!?p> 嫣紅忙忙討?zhàn)?,一時間主仆倆個哭作一團,把個杜有衡看得頭疼。忙忙上前勸,“阿姐莫哭。我瞧著嫣紅不像是這個樣子的人兒,她是打小服侍你的,怎么著也不會欺了你去。我看不若叫了那茶水間的婆子過來,問些個細則再說?”
杜有蘭就猛地抬起頭來,盈盈白的臉頰爬滿了細長的淚痕,“那茶間的李婆子是趙娘子親送來的,平日里伺候著也精心……”
“娘子你可千萬別這么說了!”嫣紅哭著,倒豆子似的,“也不怕衡娘子笑話。那李婆子仗著是趙娘子撥來使喚的人,素日里慣會偷奸?;?,娘子的碧螺春正正兒是給她昧了去的,我們幾個兒底下過活的又哪里敢說呢?”
杜有蘭此時也忘記了哭,只愣怔怔地看著她,像是不敢置信的樣子。嫣紅小嘴兒不停的,如今正好家里的嫡娘子在這兒,她只想一次性地說個清楚,“娘子堆山兒的藥材喝著,也不見好,當是為什么呢?就因著那婆子偷偷兒換了劣性的藥熬煮著給娘子喝了。況屋里的補藥都是沒了的,奴想給娘子烹個藥膳都沒個著落。前兒個奴想著去庫房支些個補藥都不得法,那些個狗眼看人低的,又哪里將娘子看在眼里呢?”
杜有衡聞言就怒了,“啪”地拍在了桌子上,震得上面些碗碟子都亂顫,“豈有此理!我杜家的娘子能容得這么些個東西作踐?”她粉紅的桃花面怒得透紅,“且去堤了那李婆子進來,我倒要看看是什么個下賤東西?!”
秀容應著下去了,外間沒一會兒就有些嘈雜的聲兒,只聽得什么粗魯腌臜的話一茬一茬地往外冒,“哪里來的小賤蹄子,竟敢這樣對我?我可是趙娘子身邊得臉的人兒,你這樣子對我不怕趙娘子怪罪……”
杜有衡聽著,桃花雙眸的弧度就變得冷硬了,且見著人進來還在罵罵咧咧的,“倒看起來是個老實的,卻什么話兒都敢往外冒。我倒要看看今兒個我發(fā)作了你,趙娘子是要怎么個怪罪法?”
那李婆子初初進來,囂張得很,如今且見著上頭做主的人是杜有衡,她可是杜家正經(jīng)的嫡娘子,外祖家的又是當今圣眷正隆的朝陽大長公主,哪里還敢造次。
正罵罵咧咧的嘴兒突兀地停止,嘴巴還張著,倒頗有些滑稽。李婆子額前就滲了一層冷汗,一墩兒就跪下了,身子顯而易見的哆嗦,“不知衡娘子在此,奴怠慢了?!?p> 杜有衡“呵”地冷笑,拿起一塊子糕餅,左右翻看著,漫不經(jīng)心的樣子,“怠慢倒不至于,橫豎不是我房里的人,怠慢不怠慢什么的,我倒也無所謂。只你怎的有膽子昧了我阿姐的東西?”杜有衡的眼神一厲,豁然利劍一樣的目光射向李婆子,手中的糕餅也就這么擲了出去,正正好兒的砸到李婆子的胸口,“我瞧著素日里趙娘子治下忒仁慈了些,縱得你們這么些個腌臜東西都爬到主子頭上來了!”
李婆子聞言就跪不住了,只一個勁兒的磕頭,“娘子恕罪,奴冤枉啊。奴素來對蘭娘子忠心耿耿的,怎么會做出這樣扒灰的事兒來?”又眼珠子滴溜溜轉的,只那眼睛一眼一眼瞟著立在杜有蘭身邊的嫣紅,“這其中許是有了什么誤會?”
嫣紅就忍不住,“莫不是你還想著將事情往我身上推?”
秀容“噗呲”笑了,杜有衡睨過去,“你笑什么?”
秀容便道,“我笑這婆子看著像人精兒似的,實則愚笨得很。這么明顯的栽贓,打量著在座兒的都是瞎子呢?”
杜有衡冷了容色,只對著秀顏吩咐,“你隨著嫣紅帶著人去搜一搜這婆子的屋子,我現(xiàn)下看著她倒是個不見棺材不掉淚的人兒!”
秀顏應著,嫣紅看了杜有蘭一眼,杜有蘭點了點頭。此刻她臉上的淚痕還沒有干,臉上蒼白著,弱弱喘著氣,她又是個娘胎里不足,自小體弱的,實在是沒有力氣列出個章法。
嫣紅就帶著秀顏去搜李婆子的屋子去了。也不過半刻功夫,秀顏和嫣紅就帶著身后一并的丫鬟婆子就來了。李婆子乍一看她們托盤上托著的東西,立時就魂飛魄散了,一團爛泥般的攤在地上,腦袋里只有一個念頭:
完了。
杜有衡站起來,一個一個托盤的看過去,“喲,瞧瞧,一個婆子屋中的玩意兒竟然都要比我屋中的貴重了?!倍庞泻庹f完,手中的茶碗子就飛出去了,茶葉碎瓷片的兜了李婆子一頭,茶水混著鮮血流著,伴著李婆子都快飛上天的尖叫,“真真好大的膽兒!”
她橫眉冷目的,眼角眉梢都是冷透了的冰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