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阡陌所向披靡,無往不利,又接連贏了兩場比賽。
他并沒有貪得無厭,得隴望蜀的趁勝追擊,而是惦記著他的妹妹陳落雁,想要急流勇退。
他揣著輕飄飄的銀行卡,里面已有五十七萬,卻感覺這用命換來的錢無比沉重。
他的腳步卻是輕快的,他的心情也很愉快。
雖愉快,卻不舍,讓他不舍的人,當(dāng)然就是花夢蝶。
他一想起花夢蝶燦爛如花的笑容,就覺得心里無比溫暖。兩人雖然相識不久,彼此卻都有一種相逢恨晚的感覺。
還沒嘗夠愛情的甜蜜,離別的愁苦卻已近在眼前,他的心突然如針扎般疼痛。
現(xiàn)在,他已下定決心,要狠心離開。愛情雖然可貴,他的妹妹卻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他原本想不辭而別,卻又情不自禁,心馳神往的來到花夢蝶病床前。
花夢蝶看著悶悶不樂的陳阡陌,忽又想起了金玉良對她說的話。她拉起陳阡陌的手,笑著說道:“我有一句金玉良言相勸,你還是笑起來比較好看?!?p> 想哭,來釋放內(nèi)心的掙扎,想笑,來偽裝離別的愁苦。陳阡陌卻既哭不出來,也笑不出來,只能哭笑不得的說道:“你要好好照顧自己,以后在擂臺上,千萬別再那么拼命。”
花夢蝶笑得更愉快,嫣然道:“以后有你照顧我,我自己當(dāng)然要省點心?!?p> 陳阡陌沉默了許久,才垂著頭悵然說道:“我總不能照顧你一輩子?!?p> 花夢蝶臉上的笑容驟然消失,她盯著陳阡陌,一雙靈動的眼睛,突然變得如死魚般呆滯。
她沉默了許久,才用幽怨絕望的聲音問道:“你是不能,還是不想?”
陳阡陌轉(zhuǎn)過臉,怕被她看到紅了的眼眶,用低沉沙啞的聲音說道:“我當(dāng)然想,想得要命?!彼麌@了口氣,又接著說道:“可是我要走了,只怪我們相逢恨晚,這一別也恐怕后會無期?!?p> 花夢蝶咬著牙,黯然道:“那你為何不能留下,或者帶我走?”
陳阡陌笑了笑,笑得無比苦澀,凄然道:“你重傷未愈,可是落雁還在心急如焚的等著我…”他頓了頓,似已不忍往下說,忽又強顏歡笑道:“我知道你是個堅強的女孩,一定能照顧好自己?!?p> 花夢蝶想掙扎著坐起來,卻又痛得無能為力。
她的心比她的背更痛。
陳阡陌已大步走了出去,他的背影高大挺拔,可是他的淚卻已悄然滑落。一個再高大的人,在哭的時候,都會變得卑微渺小。
他出了門,便掩淚狂奔,他怕自己一心軟,便會留下來??墒撬嗔粢惶?,他的妹妹便會多一分危險。
“我不堅強,你給我回來…”花夢蝶嘶聲吶喊,哭得泣不成聲,可是陳阡陌卻已聽不見。
陽光明媚,了無秋意。
紫薇還是那棵紫薇,池塘還是那個池塘,這里卻已不再是世外桃源。
世外桃源里絕不會有血腥和尸臭,只有地獄才有。
陳阡陌滿懷希望的來到這里時,等待他的卻是痛苦絕望。
陽光無處不在,澤被蒼生,卻唯獨將陳落雁永遠的留在黑暗之中。
血水彌漫,微波粼粼的池水,已不再清澈,既洗不凈身上的塵土,也洗不掉世間的罪惡。
陳落雁的尸身飄浮在池塘中央,已逐漸浮腫腐爛,她的頭卻像個皮球一般,漂到了岸邊。
陳阡陌看著赤身裸體,身首異處的妹妹,跪在地上痛哭不止。
直到黃昏,才紅腫著眼睛,將尸體打撈起,然后將她葬在紫薇樹下。
寒鴉悲寂寥,冷月葬花魂。音容笑貌猶宛在,花落人亡兩無奈。
他木然的跪在陳落雁墳前,說著她永遠也聽不到的話。
生離、死別,人世間最痛苦的兩件事,在同一天降臨在他身上。
他又忍不住再次痛哭,凄厲絕望的哭聲在夜空下,在山谷中回蕩,讓人聽了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可是卻沒有人能聽到,能聽到的人已經(jīng)死了,就被他親手葬在這紫薇樹下。
月光下的紫薇,美麗卻悲涼,花開花落都不會再有人來欣賞。
花開為誰謝,花謝為誰悲?
他的眼淚不斷滾落,落在滿地的紫薇花上。凋紅滿目皆哀怨,晶瑩無語葬殘殤。
太陽再度升起的時候,他終于收拾起了悲傷。他決定化悲傷為力量,找出兇手,讓他可憐的妹妹得以瞑目。
他又回到了花城,卻沒有再回拳館。
花夢蝶卻已回到了拳館,還未痊愈,就已出院。
她美麗的容顏令人心動,她受傷的眼神令人心疼。她的臉上沒有笑容,一絲一毫都沒有??菽痉甏旱男?,好似又在漸漸的干枯。
這場愛情來得悄無聲息,走得也不留痕跡。就像是做了一場夢,醒了很久還是很感動。
“我沒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堅強,花落后我的笑不復(fù)燦爛模樣。風(fēng)乍起你的身影飄散到何方,我們的過往是你卸下的行囊?!彼龂@息著,決定忘了他,盡快打完剩下的四場比賽,回去好好照顧安若素。
“你還是笑起來比較好看?!苯鹩窳嫉脑捰衷谒吇厥帲墒撬齾s已笑不出來。
其實愛和笑是一樣的,都是由心而生。兩個人如果勉強在一起,也就無異于強顏歡笑。
現(xiàn)在,她又重新站在了擂臺上,沒有笑,帶著傷。
心里的傷難以愈合,身上的傷便顯得微不足道。
她的對手卻在笑,還沒有交手,就已笑得像個傲視群雄的勝利者。
他不僅臉上帶著笑,名字里也帶著笑。
他的年齡好像并不大,最多也就是二十七八,兩鬢的頭發(fā)卻已斑白。不笑的時候,臉上也帶著三分笑意。
花夢蝶冷冷的看著他,忽然喃喃道:“多情應(yīng)笑我,早生華發(fā)?”
殷笑我笑容更甚,大笑道:“你為何不笑?你豈非還沒輸?”
花夢蝶想笑,卻笑不出來,冷冷的說道:“我既沒輸,你豈非也還沒贏?你確定你能笑到最后?”
殷笑我微笑道:“我知道你前幾天剛受了重傷?!?p> 花夢蝶終于笑了,是冷笑:“所以你以為趁人之危,就能打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