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上午的時間,足夠惠日搞出很多事情,比如安排幾個手下統(tǒng)一口徑,比如研究杜荷的破綻。
最后,在午后的某一刻,他們惠日等來了自己要等的人——杜家二公子,杜荷。
在見到杜荷的第一時間,惠日和隨行武官迎出屋外,學(xué)著大唐的禮節(jié),一揖到地:“倭國遣唐使惠日,武官大島正雄,見過杜二公子,多謝二公子救命之恩?!?p> “兩位這是干什么,起來,快起來。”杜荷被兩人搞的手忙腳亂,扶這個也不是,扶那個也不是,只好站在中間一個勁擺手:“路不平有人鏟,事不平有人管,我杜荷身為圣人門徒,最是見不得欺凌弱小之事,兩們還是快起來吧,不要讓我為難。”
杜荷的一番話,既表現(xiàn)出了心中那份不甘與傲氣,又帶著少年人缺乏社會經(jīng)驗的稚嫩,聽在惠日耳中,直如仙音繞梁,暗中給武官大島正雄打個眼色,順勢直接身子:“二公子仁義,我等慚愧。”
“哈哈……”杜荷哈哈一笑:“這有什么慚愧不慚愧的,出門在外,誰都難免有個馬高鐙短的時候。哦對了,四位應(yīng)該還用過午膳吧,不如等下一同用膳如何,正巧昨日替四位診治的御醫(yī)也都在我府上,也好順便讓他們給幾位復(fù)查一下?!?p> 御醫(yī)?昨天那老頭兒竟然是御醫(yī)?
惠日有些意外。
看來這杜家雖然失勢的判斷下的有些早了。
想著,惠日誠懇的笑著說道:“多謝二公子成全,能與幾位御醫(yī)一見并當面致謝,實為惠日之幸?!?p> ……
鑒于惠日等人行動不便,午膳的地點就設(shè)在小院當中。
不過遺憾的是,康御醫(yī)等幾個老頭兒并不像杜荷那么好說話,甚至對于惠日等人的致謝也僅僅是擺了擺手,絲毫沒有放在心上的意思。
可越是這樣,惠日等人越是恭敬,的他們看來,這才是有本事的人應(yīng)該有的做派,這才是強者應(yīng)該有的氣度。
寒暄已畢,眾人落坐,趁著還沒上菜的工夫,惠日對康御醫(yī)問道:“康老醫(yī)術(shù)高明,竟能使我在短短一夜之間恢復(fù)至現(xiàn)在這個程度,著實讓人佩服。只是,不知您是用了什么樣子法子,能否賜教一二?”
謙虛好學(xué).jpg
惠日等人前來大唐的目的就是學(xué)習,醫(yī)術(shù)自然也在學(xué)習之列。
不過,康御醫(yī)等人早就已經(jīng)得了杜荷的交待,自然不會把清創(chuàng)縫合術(shù)輕易說出來,淡淡看了他一眼:“此為秘術(shù),傳男不傳女,傳子不傳媳?!?p> “這……”惠日愣了片刻,小眼睛眨啊眨,突然靈機一動:“那……康老可缺螟蛉之子?”
“咳咳……”
杜荷在一邊差點沒直接噴了。
惠日啊惠日,你好歹也是遣唐使的頭頭好不好,能不能有點節(jié)操。
這還沒怎么樣呢,就想認干爹?
特么大唐大值得你學(xué)的東西多了去了,你是不是每學(xué)一樣都要認個爹!
話說,你在外面認這么多爹,你娘同意么?
康御醫(yī)也沒想到這惠日的臉皮竟然如此之厚,聽完之后都尼瑪傻了,這特么要怎么回答?
正尷尬的時候,幾個杜家丫鬟托著各式菜品依次而入,打破了僵局。
“吧嗒吧嗒……”隨著盤盞器皿被擺到桌上,惠日等人錯愕的發(fā)現(xiàn),自己面前竟然全是些水煮青菜,而杜荷等人面前,盡是些雞鴨魚肉,除此之外每桌還各有一壺酒香濃郁的佳釀。
啥意思?
吃東西還分三六九等咋地?
面對滿頭黑線的惠日,杜荷干咳一聲:“幾位勿怪,早上的時候杜某一時疏忽,竟然忘了康御醫(yī)囑咐過,在你們的傷勢沒好吃前,不能吃葷腥,尤其是不能飲酒,若是有違,只怕傷勢會惡化,到時候神仙難救?!?p> 真的假的?該不是騙我的吧?
惠日與武官大島正雄對視一眼,都從彼此眼中看到了一絲迷茫。
算了,就當是真的好了。
自己的命都是人家救的,自然不可能在這方面欺騙自己。
而且,這一條要記下來,受了外傷不能吃葷腥,尤其不能喝酒。
只是……大家坐在一起吃東西,別人大魚大肉,而自己卻只能吃著寡淡無味的青菜,這簡直太折磨人了好吧。
翻撿著盤子里的白菜豆腐,惠日很難形容自己的心情到底是什么樣的。
如果一定讓他說的話,他只能說:這特么也太不是人了,就算老子不能吃肉,你特么能不能不要吃的那么大聲,能不能不要一邊喝酒一邊咂巴嘴!
而與惠日相比,康御醫(yī)等幾個老貨則是吃的眉開眼笑,在他們面前,酒是杜家美酒西風烈,這酒現(xiàn)在可是珍品中的珍品,除了皇宮,在其它地方你連味兒都聞不著。
菜也是好菜,據(jù)說叫什么炒菜,具體怎么做的幾個老家伙誰也不知道,但味道是真的很不錯,配上西風烈這樣的美酒,那滋味簡直是回味無窮。
今后要是天天都有這樣的美酒美食,就算在杜家長住又有何妨。
嗯,此間樂,不思家。
席間,惠日吃著沒啥滋味的飯菜,突然想起一件事來,放下筷子問道:“杜公子,您是長安本地人,可知昨日襲擊我們的是什么人么?”
來了,該來的還是來了!
康御醫(yī)夾菜的手頓了頓,不禁有些替杜荷擔心。
這種問題太難回答了,要知道,程處默等人在長安可不是什么無名之輩,惠日這些人若是一直在長安廝混,將來免不了會再次遇見,到時候謊言被戳穿,豈不是尷尬的要死。
然而還沒等康御醫(yī)想到辦法,杜荷已經(jīng)面不改色心不跳,氣定神閑的開口了。
“不認識!我大唐皇帝陛下近年來身體力行,教化萬民,百姓安居樂業(yè),百官克己奉公,長安城可以說是夜不閉戶路不拾遺。
皇帝陛下還教導(dǎo)我們說,權(quán)貴們的快樂是享受物質(zhì)生活,而不是剝削壓榨下層百姓和外族,作為大唐最重要的組織部成,大唐權(quán)貴要以德服人,以德報怨。
我們大唐是禮儀之邦,我們大唐的軍隊是文明之師。
在大唐絕不會有唐人欺凌外族這種事情,大唐官府對這種事情也是深惡痛絕,發(fā)現(xiàn)一起處理一起,絕不姑息?!?p> 我呸,說的跟特么真的似的!
康御醫(yī)眼珠子差點沒翻進太陽穴里去。
老夫要是不知道你們這幫紈绔子弟干過什么,差點就信了好么。
神特么以德服人,以德報怨,當老夫不知道此德非彼德,還是當老夫沒見過程家娃子身上背著的那兩把刻著德字的大斧頭?
不過話說,杜荷這小子瞪著眼睛說瞎話的本事到底是跟誰學(xué)的?難道是陸元郎?
那老貨不是天天吹噓自己教徒弟的本事如何如何好么,回頭有機會拿這件事去寒磣他一下,看他還怎么說。
杜荷對唐御醫(yī)的‘老子信你個鬼’的表情視而不見,很是淡定的用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是信了的語氣總結(jié)道:“所以,對于你們在東市被人毆打這件事,我雖然深表同情,但卻可以向你們保證,打你們的肯定不是大唐人?!?p> 好吧,幸虧你說不認識!
在得到杜荷肯定的答復(fù)之后,惠日暗自松了一口氣,感激的看了他一眼。
好人啊!
簡直就是上天給東瀛在大唐制造的天然盟友。
事實上,昨天他在東市就已經(jīng)認出了程處默,考慮到這家伙身后站著遣唐使絕對惹不起的存在,思想想后,他選擇了隱而不宣。
可是,總是不聞不問也不行,這不利于隊伍的團結(jié)啊,更何況自己一行可是使團,被人打了要是一聲不坑,面子往哪兒放?
于是他只能硬著頭皮向杜荷打聽‘打人者’的來歷,努力裝出義憤填膺的樣子,其實心里擔心的要命,一直在不斷祈禱,杜荷千萬千萬不要說出那個名字。
終于,他的祈禱得到了回應(yīng),杜荷沒有說出程處默的名字,不管他想法是什么,也許是顧忌程家的勢力不想給自己招惹麻煩,也許是紈绔間的默契,但總的來說,結(jié)果是好的。
找不到襲擊者,惠日就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然后讓時間來抹平一切。
“哈哈哈……,二公子不必為此事煩心,惠日也就是隨便問問,既然二公子不知道那就算了?!贝蛄藗€哈哈惠日舉起桌上的茶杯:“為表示對救命之恩的感謝,惠日以茶代酒,敬二公子一杯。”
杜荷舉杯,笑著抿了一小口。
他不在乎惠日是怎么想,因為他怎么想其實都無所謂。
案板上的魚而罷了,難道他看穿了自己的計劃就能翻身了?
絕對力量面前,一切都是虛妄,老子無聊了,陪你們演上一場戲,逗你們開心一下。
識相的繼續(xù)裝傻,或許還能多活一段時間,不識相,不就是幾個百小鬼子么,直接拉去填河不是沒有可能的事。
然而,杜荷并不知道,他此時的表現(xiàn)落在惠日的眼中,卻是懦弱的表現(xiàn)。
是的,懦弱。
在惠日看來,杜荷之所以不說出程處默的身份,是擔心會被報復(fù),畢竟杜家已經(jīng)家道中落,越少豎敵越好。
可是,這樣的隱忍在惠日來看就是懦弱的表現(xiàn)。
男人大丈夫,豈能沒有一點氣血之勇,家道中落就應(yīng)該力爭上游,得罪人怕什么,哪個龐大的家族是靠隱忍崛起的?
想到這里,惠日放下茶盞正色說道:“二公子對惠日有救命之恩,惠日也不是忘恩負義之輩,今日有一言,不吐不快,若是說的錯了,還望二公子不要見怪。”
“哦?”杜荷愣了一下,有些搞不清楚惠日想要說什么。
怎么就不吐不快了?
難道這貨準備拼了老命不要,召喚草原神獸前來助戰(zhàn)?
應(yīng)該不至于吧!
帶著一份好奇,杜荷比了個請的手勢:“遣唐使請講,荷洗耳恭聽?!?p> 惠日對杜荷端端正正行了一禮,這才開口說道:“二公子,惠日雖然入長安的時間不長,但就這段時間聽到的一些傳言來看,貴家族只怕已經(jīng)是日薄西山,若是長此以往,恐有傾覆之危矣?!?p> “嗤……”幾個喝的五迷三道的老家伙當場就噴了。
這矬子啥意思,這不是咒人么。
杜家怎么就日薄西山了,怎么就有傾覆之危了,你怕不是對日薄西山有什么誤會吧?
杜荷也是滿臉懵逼。
這小鬼子在搞什么,跟老子這玩兒先抑后揚?
怕不是話本小說看多了,把自己當成天下第一謀士了吧,先說一句主公危矣,然后再侃侃而談,大放厥詞,說出自己的計劃,最后受到嘉獎!
特么這是現(xiàn)實好不好,你上來就是一句‘皇后娘娘不是人’,下一句‘九天仙女下凡塵’還沒來得及說就特么人頭落地了好吧。
不過算了,老子又不是他爹,沒道理教他聰明,既然這貨戲份這么多,那老子就陪他演下去好了。
“哦,不知惠日先生何出此言?今日先生若是不給杜某一個合理的解釋,杜某拼著這張面皮不要,也要跟先生對簿公堂?!?p> 惠日一笑,心中愈發(fā)肯定杜荷只是色厲內(nèi)荏,自己剛剛那一番話要是放在大唐其他權(quán)貴家中,哪里還用得著對簿公堂,不被打死都是輕的。
“二公子稍安勿躁,且聽惠日細細說來。首先,惠日之所以如此說,是因為朝庭封賞,令尊杜老國公仙逝足有半年之久,可是朝庭的封賞在哪里?區(qū)區(qū)從五品的閑散官職如何能夠撐起貴家族的家業(yè)?
其次,據(jù)惠日所知,大唐朝庭各重臣都有與皇室聯(lián)姻的習慣,可是貴府呢?二公子如今快成年,可是天可汗陛下賜婚的旨意卻遲遲未至,這難道還不足以說明問題么?
最后,令兄杜構(gòu)竟然以國公之身份,被派往利州那種窮鄉(xiāng)僻壤,這足見朝庭對貴府并不重視,甚至朝中應(yīng)該還有一些人在針對貴府,否則斷無可能出現(xiàn)這樣的情況。
綜上所述,惠日覺得二公子應(yīng)該積極為將來做打算了,否則將來大禍臨頭,悔之晚矣。”
這貨所謂的消息怕不是從說書人那里聽來的吧,到底是誰給他的勇氣,讓他憑借著這種不靠譜的消息就來自己這里吹布爾逼的。
看著惠日臉上一副快來求我,我可以幫你的表情,杜荷都尼瑪傻了。

危險的世界
PS:沒想到吧,竟然還有一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