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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北京的40個季節(jié)

第六章 他不愛我

在北京的40個季節(jié) 蘇未麥 2929 2023-08-02 18:33:17

  這是王信和楊寄柔在一起的第七個月,楊寄柔原本并沒有想過這么快就開始同居生活,可是王信過于熱情,彷佛如果不答應他這個要求,就意味著自己沒有對方那種濃烈的愛意;楊寄柔大抵是太要強了,她怎么能夠接受自己的愛意不如對方濃烈,她也要努力地展示著自己的矢志不渝。

  楊寄柔拉著王信一起去宜家,在一個個樣板間里盡情地暢想美好的未來生活;

  “我想在客廳里放置一塊特別柔軟的地毯,就像小說里寫的那樣,我們可以坐在上面看著電影,再喝兩杯紅酒,如果有了醉意,躺在地上也無妨。”楊寄柔一邊想象著一邊漫無邊際地說著;

  “那還要一盞搭配地毯的落地燈?!蓖跣乓苍谝慌愿胶椭?;

  “對,要暖黃色的光?!睏罴娜嵯胂笾莻€畫面,兩個人眼波流轉,心里只希望一眼萬年。就在那個時間段里,如果其中一個開口提到結婚,恐怕兩個人也會不顧一切地就地完婚了,好像只有這樣做,才能把這段愛情詮釋得更轟烈。

  但說到“懷疑”,楊寄柔好像從來都沒有明確地表現(xiàn)出來過;有一次王信晚上沒有回家,出門的時候說是約了哥們去打臺球,看著時鐘從12點一點點挪向凌晨一點,她嘗試給王信打了電話,可一直都是無人接聽;楊寄柔心里明白,他應該不是去打臺球了,而是在工體西路快樂地釋放自己,這才是她最開始認識的那個王信。

  即使是這樣,在第二天王信回到家里,楊寄柔也依舊沒有開口質問一個字,還是照常地早起健身做午飯,仿佛這一切都沒有發(fā)生過。

  可是今天她卻沒有忍住問:“何西是誰???”

  她手里拿著這張精致的卡片,上面寫著:“To何西,愿歲并謝,與友長兮?!?p>  看到名字,她輕輕頓了一下,倒是咂摸不出曖昧的氣息,可是楊寄柔心里已然清楚:這不是我的巧克力。

  “我可以不要,你也可以不給我,但你不能拿別人的東西搪塞我?!睏罴娜嵝睦锵胫?p>  七個月前,當王信第一次開口向她表白時,她并沒有回應,要不是李峰不合時宜地出現(xiàn)并且曲線助攻的話,也許楊寄柔還是會選擇一個人,畢竟“愛情”這個東西并不在她的計劃內。

  那會兒網(wǎng)劇拍攝剛剛結束,劇組的殺青宴定在了懷柔的小山莊里,天氣已經(jīng)開始轉涼,山里面的小溪水清澈極了,站在水邊抬頭看過去,眼前是一片片新綠的山麓平原,再向上又是顏色更深了一些的墨綠山峰,光從西邊打過來,像是在一幅意境清幽的油畫上灑了一斗金箔,讓人心曠神怡。

  這么好的地方當然是王信找到的,王信建議公司把年中團建和殺青宴合在一起,除去劇組的一些外聘人員,只邀請主創(chuàng)團隊,也多了機會和導演聊聊下部戲的想法,這錢也算是花在了刀刃上;這一番游說立刻就打動了李峰的心,李峰想著公司團建的預算現(xiàn)在全都名正言順地劃到項目制作費里了,轉手再把項目賣掉,公司很多的行政成本也就都不用自己掏腰包了,看來自己投錢拍戲這事,還是要繼續(xù)做下去。

  楊寄柔沒有王信那種雅致,這種青山綠水的景色,自己在老家的時候已經(jīng)看膩了,早就不覺得新鮮;楊寄柔拿著一本雅思單詞,在房間的小陽臺上自己默背。王信打電話問她在做什么,她誠實地回答到:“背單詞?!蓖跣乓詾樽约郝犲e了,站在樓下的他抬頭看了看楊寄柔的陽臺處,看到她伏在在桌前,手里拿著一本花花綠綠的書,看起來還真是在背單詞。

  “為什么背單詞?是要出國讀書嗎?”王信繼續(xù)問著;

  “不是,就是為了打發(fā)時間,想考個雅思?!睏罴娜岽鸬?;

  “靠背單詞打發(fā)時間?你還真是挺特別?!?p>  “其實……也不全是為了打發(fā)時間,我就想多考一些資格證書,我可能是有這個癖好,唉,說了你也不會理解?!睏罴娜嵊杂种?。

  王信也不打算追問,只是覺得她很特別,有種挖到了寶藏的喜悅;王信就這樣站在樓下抬著頭看著背單詞的楊寄柔,風一會把她的書吹得嘩啦響,一會又把她的頭發(fā)吹到臉頰上,她用手掌壓住了翻動的書,另一只手隨便地攏了攏頭發(fā),又繼續(xù)沉寂在自己的功課里;王信覺得這畫面好看極了,比身后的山山水水更生動,更雅致,本想讓楊寄柔跟自己去散步,可看到這樣的畫面,他又有些不忍心打擾,斂聲息語地回到自己的房間。

  傍晚時候,王信被李峰叫到房間里喝茶,李峰說預計三個月后還要再拍一部網(wǎng)絡劇,新的這一部要比現(xiàn)在這個更精良,讓王信好好準備一下;臨走的時候還囑咐了一句:你回去仔細想想,到底是想做制片人還是編劇。

  王信說:“我想做富商,行嗎?”

  王信既不想做制片人,也不想做編劇,其實連富商他都不想做,現(xiàn)在的工作強度是他很滿意的,不用加班,不用出差,沒有任何壓力;他從來不奢求大富大貴,他小時候見過他爸因為工廠發(fā)不出工資,被一群職工當街攔住,他那時候坐在車子里,他爸下車跟職工們一一解釋,人群里還有一兩個情緒激憤,看著隨時都要爆發(fā)的樣子,王信在車子里看到這一幕恐懼極了;后來他爸跟他說,做生意就是這樣,一定要有擔當,你手里的錢其實并不只是自己的錢,不能想怎么花就怎么花,花得出了差錯,你身后幾百個家庭就要跟著受牽連。那次聽他爸講完之后,父親的形象在他心中變得很高大,他知道他父親是個有擔當?shù)娜?,但他同時也清楚,自己不是,所以王信從來都沒有想過要做生意,要掙大錢。

  制片人這樣的工作他也是沒什么興趣,如果不是因為楊寄柔在劇組,他是不會對這個行業(yè)多一分關注的,只要掛上“工作”兩個字,他都不提不起精神,這世上除了工作之外的事,他都興致滿滿。

  殺青宴上李峰把楊寄柔安排坐在了導演身邊,王信坐在對面,大家都說著場面話,總結起來大體就是:你辛苦、我辛苦、他辛苦、大家都辛苦了;你是最棒的、我是最棒的、他是最棒的、大家都是最棒的。

  每次王信看到這種場面,心里都會默默感慨:一群自稱是做文化內容的家伙,連一句稍微帶點底蘊的祝酒詞都說不出來,躺在地底下的文人們要是知道現(xiàn)在的文化正在由這么一群人傳承著,怕是會氣得掀開棺材板。

  酒過三巡之后,他看到對面的李峰拉起了楊寄柔的手,低著頭在她耳邊說話,他趕忙起身,端著酒杯就走了過去,“李總,我來敬你一杯,下午你跟我說的那個事,我仔細想了?!蓖跣乓贿呎f這話,一邊用手拍拍楊寄柔的肩膀,示意她把座位讓給自己,趕緊找個別的角落待著去,楊寄柔心領神會,起身離開了。跟李峰扯了兩句,王信就放下酒杯,想去找楊寄柔說說話,四處看了一圈,也沒發(fā)現(xiàn)她的身影,他走到去宴會廳外面找找看,也是一無所獲。回到宴會廳的時候,他看到滿臉紅光的李峰又坐到了公司行政的身邊,行政是個剛畢業(yè)的小姑娘,哪里見過這種酒后的中年油膩大叔,李峰一邊對小姑娘侃侃而談,一邊還用手猛拍著小姑娘的大腿,講得那叫一個慷慨激昂;小姑娘看到王信也正往這邊看,用表情在喊著:信哥快救救我吧!王信一個快步走過去,拉起李峰,“峰哥,別喝了,我送你回房吧?!彼麖娎沧В牙罘鍙难鐣d拉了出來,一路扶著送回了房。

  這一幕楊寄柔都看在眼里了,她剛從洗手間出來,正因為剛才那一段及時的英雄救美而心起漣漪,拿起手機打算把王信叫到外面,想把自己心里這些小波瀾都推給王信;可她看到了王信又一次的英雄救美,忽然就覺得自己好像并不是那個特殊的存在,就像打游戲一樣,原以為自己解鎖了什么了不得的成就,看多了才知道,原來不過是新手指引里送給所有人的基本裝備,自己還當作是拿到了限定道具而洋洋得意。楊寄柔放下了手機,輕輕地嘆了口氣。

  她精心準備了一把漂亮的雨傘來迎接夏天,可夏天卻只有一場要下又不下的大雨。

  夜里喧囂漸漸散去了,王信接連打來了兩個電話,但都被楊寄柔調成了靜音,她看著屏幕上一直閃爍的名字,心里某個柔軟的部分也被這微光照得有些溫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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