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馥是潁川人,也是袁家的門生,正因為他出身潁川,與冀州本土的勢力總是有些隔閡。即便是本土派的代表人物耿武、閔純、沮授等人對他盡心盡力,韓馥依舊覺得他們有些出工不出力。
但是潁川的那些有名望的才子,沒一個看得上他的,他認識荀彧,甚至在虎牢關(guān)一戰(zhàn)后,荀彧為了避難和他一同回的冀州,只是那又如何?自己請他,還不是被他拒絕。
一個落難的家族都看不起自己,更何況他人?
就拿這次鞠義的事情來說,韓馥就覺得自己很憋屈。你主子的兒子都被殺了,你們這幾個冀州人還要勸著某不要亂起紛爭,會將冀州陷入萬劫不復(fù)之地。
冀州,冀州,你們腦子里只有你們冀州,連主子的兒子都不管不顧了?
尤其是你沮授,仗著自己有些才學(xué),某不聽你建議,就撂攤子,你眼里到底有沒有某這個主子?
如果有幾位家鄉(xiāng)的大才能全心全意的幫我,區(qū)區(qū)鞠義又算個什么東西?
他就是這樣,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的懦弱,一味的將責(zé)任推給了這幾個冀州人。
而且越想越氣。
如果潘鳳此時在這,一定會在他臉上寫上幾個大字,無能者的狂怒。
潘鳳還在自己的潘家莊聽審配的情報,自然是不會來的,不過州牧府倒是迎來了兩位事關(guān)重要的客人,荀諶以及高干。
聽到有老鄉(xiāng)來訪,韓馥自然是喜出望外,尤其是聽說荀諶是荀彧的哥哥后,又趕忙讓侍者將兩位迎了進來。
潘鳳一直都想不通的發(fā)生在韓馥身上的兩件事,一件事是為什么冀州牧韓馥會交出受印,即便是他再蠢,也不該犯這樣的低級錯誤才對。
第二件事,就是為什么韓馥會自殺?
與初臨漢末不同,此時的潘鳳認識到,漢末人的思想,大致上與后世也沒什么區(qū)別,能坐上州牧位置的,多多少少應(yīng)該也該有兩把刷子,再不濟,正常人的智力水平總是達的到的,怕被別人殺而自殺,怎么聽,都不是一個正常人能干出來的事情。
饒是如此,他依舊選擇相信史實,用一種堅定的口吻對審配說道:“既然荀諶以及高干來了,州牧?xí)鲃油宋??!?p> 審配直言道:“州牧雖無大志,也不至于如此不堪吧?!?p> 潘鳳翻了個白眼:“要不是我看過三國,我也不信啊?!?p> 盡管如此,他依舊還是答道:“這中間,應(yīng)該會有我們不知道的隱情在里面,我們就假定此事已成定局,如何布局,我們才能收獲最大的利益?!?p> 既然有一爭天下的決心,此時就是做事的時候。
一個州的最高掌權(quán)人更迭,即便是有韓馥自己的首肯,冀州,也絕不會太平,別忘了,袁紹不是韓馥,韓馥手下無可用之人,只能依靠冀州本土勢力。而袁紹手下能人輩出,一旦換將,一朝天子一朝臣,這些原本位居高位的人,有幾個能在這場風(fēng)波中存留下來?他們勢必會背水一戰(zhàn)。
這是冀州,即便是袁紹,恐怕也要經(jīng)歷一番挫折。
既然潘鳳這么說,審配也不再反駁:“如果州牧真的讓位,借冀州動亂,好好謀劃一番,未必不能有所斬獲?!?p> 其實很多事情都是相對的,勢力大的那幾方,希望局勢明朗,幾方拉在一起亂戰(zhàn)一場,成王敗寇。而勢力小的,則希望越亂越好,借此渾水摸魚。而潘鳳,雖說已經(jīng)有田豐審配兩大謀士助陣,單單從勢力上來說,頂多算是空氣里的一縷塵埃,微不足道。
州牧府的兩位客人得到了韓馥的熱情招待,在一陣毫無營養(yǎng)的噓寒問暖后,荀諶與韓馥二人終于展開了那段被載入史冊的對話。
荀諶假意說道:“公孫瓚趁著得勝南來,而且各郡都響應(yīng)公孫瓚。袁將軍率領(lǐng)軍隊向東而來,其意圖難以預(yù)料。某從心里為您的安全感到擔(dān)憂。”
韓馥不是沒有料到會有這一天,直到這一天真正到來時,他心中依舊有些畏懼,問道:“既然如此,某當(dāng)如何處之?”
荀諶道:“您自己估量一下,在寬厚仁愛,容納各種人,使天下人歸附方面,比起袁紹來怎么樣?”
韓馥答:“某不如他。”
荀諶又問:“面臨危難出奇制勝,智謀勇氣遠遠超出常人,這方面您比起袁紹來又怎么樣?”
韓馥又答:“某不如他?!?p> 荀諶再問:“世代普施恩惠,使天下各家得到好處,您比起袁紹來又怎么樣?”
韓馥再答:“某亦不如他?!?p> 荀諶說:“勃海雖是一個郡,其實實力相當(dāng)于州?,F(xiàn)在將軍您處在三方面均不如袁紹的形勢,但長期居于袁紹之上,袁紹是當(dāng)代的豪杰,必定不肯在您之下。而且公孫瓚帶領(lǐng)燕、代的士卒,其兵鋒不可抵擋。冀州是天下的重鎮(zhèn),如果兩支軍隊合力進攻,會師城下,冀州的危亡立刻就會到來。袁紹是將軍的故舊,并且又是同盟。眼下的辦法,不如將整個冀州讓給袁紹,袁紹必然對您非常感恩戴德,公孫瓚就不可能再同您相爭了。這樣將軍有讓賢的名聲,自身地位比泰山還要穩(wěn)固。希望您不要有疑慮。”
韓馥雖說性情怯懦,但也不會因他荀諶三言兩語就讓出州牧之位。只好答道:“友若之言令某茅塞頓開,只是出讓州牧之位,意義非同尋常,某還要慎重考慮一番才能有所答復(fù)?!?p> 高干在一旁向荀諶使著眼色,荀諶卻視若未見,躬身道:“既然如此,我二人明天再來?!?p> 出了州牧府,高干一臉不解,低聲問道:“友若,方才我見韓馥已有心動之色,為何不拿出那樣?xùn)|西,乘勝追擊?”
荀諶捋須笑答道:“韓馥此人雖然怯弱,畢竟還是有些才學(xué)的,只有當(dāng)他真正心灰意冷的時候,再拿出那件東西,給他最后一擊?!?p> “何時才能讓他心灰意冷?!?p> 荀諶胸有成竹:“就在明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