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圖書館是愛情的墳墓

　　文科圖書館四樓的書庫里有幾張桌子，肖揚喜歡在那里看書和自習。

　　這天她在書庫里寫英語課的作文，身后某一排書架處傳來讀書聲，那人念的聲情并茂，聲如洪鐘，還打算讀完全篇，叫人想忽略也不行。

　　肖揚不知道那人為什么這樣，探頭過去對他擺出噤聲的手勢，希望他是無心之失。誰知那男子看了肖揚一眼，仍舊只是朗讀，沉浸其中，好不快活。

　　肖揚有些生氣，走過去跟他講道理，“同學，圖書館要保持安靜，你能小點聲嗎？”

　　那人狡辯，“這里是書庫，不是圖書館?！?p>　　肖揚不依不撓，不忘控制音量，“書庫也是圖書館，這里還有人自習呢?！?p>　　那人絲毫不覺得自己有錯，接著道：“要自習就去自習室啊，書庫是讓人看書的地方?！?p>　　“看書也不能說話啊?！毙P有些著急了。

　　“你現(xiàn)在不也在說話，說我什么呢?！?p>　　肖揚被他氣急了，不再同他理論，坐回去塞上耳機，只能祈禱那個怪咖快些離開。誰知那人趕走肖揚以后，依舊蹲在方才那個位置，繼續(xù)翻看剛才那本書，不過他不再朗讀，而是出言諷刺肖揚，“有些人就喜歡指手畫腳，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樣的人，太好笑了。我在書庫讀書關(guān)她什么事，多管閑事。”

　　肖揚聽到了，她的耳機里沒有播放音樂，那個男生又在她后邊的那個書架旁說話，所以她一字不拉地聽進了耳朵。肖揚沒想好要不要繼續(xù)同他理論，只覺得他不講理，是個怪人，她一個人在異地上大學，并不想惹這些可有可無的麻煩。她愣神想了一下，卻聽見后邊咣當一聲，有人倒地的聲音。

　　“關(guān)你什么事啊！”那個怪人大聲叫。

　　“你嘴巴不干凈。”一個男聲。

　　“尚大的學生都是你這樣的啊，動手打人啊你！”怪人的聲音更大，充滿驚嚇和憤怒。

　　肖揚看見書庫辦公室的門開了，管理員探頭探腦地往這邊看，但是被書架擋住，她也看不到什么，便往書庫里面走去。

　　肖揚和管理員對視一眼，趕緊低頭下去假裝不知情，繼續(xù)寫東西。眼看著管理員往另一側(cè)書架走去，肖揚一把抓起紙筆塞進書包，跑到身后書架處拉過為自己出頭的男生，從倒在地上的怪人身上飛跨而過，跑了出去。

　　兩個人一直跑到圖書館對面的教學樓里才敢停下，肖揚后知后覺地放開對方的手腕，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剛才謝謝你啊。”雖然肖揚不喜歡別人使用暴力，但是對方初衷也是為自己出頭，她不想人家因她受罰。

　　“他說話太難聽了，”男孩戴著眼鏡，是斯文模樣，誰看了也想不到他剛才會替人出頭，“也謝謝你幫我逃出來，不然我一定被保安盤問呢。”

　　“不管怎么樣，今天還是謝謝你，不過下次還是不要動手了，怪嚇人的?！毙P好心相勸，對方看起來并不是蠻不講理的那種人。

　　周倜揚了揚自己之前在四樓書庫借的書，道：“A las mujeres no se les pega ni con el pétalo de una rosa.”

　　肖揚沒看清他手里的書是什么，也沒聽到他啊啦啊啦地說了什么，一下子被他正經(jīng)的模樣逗笑了，問道：“什么？”

　　周倜也笑了，很溫柔地看著面前這個女孩子，解釋道：“剛才看到這本書里寫的，西班牙語。路見不平，拔刀相助?！?p>　　好在那個怪人之后也沒有找周倜的麻煩，不過這場鬧劇讓周倜和肖揚成了見面點頭的朋友，也互相加了聯(lián)系方式。

　　肖揚還是常常在四樓的書庫自習，經(jīng)常碰見周倜，周末更是在射箭社團的場地和周倜成了搭檔，共用一個靶位，一來二去的，兩個人的交際也多了起來。

　　肖揚對這些刻意的巧合心知肚明，只是還不敢確認，她之前沒刻意想過談戀愛這件事，只覺得一切隨緣就好，她不知道這是不是她的緣分。

　　周倜也是幸運，表白的那個星期肖揚看了不少感性的電影，內(nèi)心充滿浪漫和熱情，覺得愛情格外美好。周倜說了，肖揚就答應了，沒有什么波瀾壯闊。

　　那時候肖揚在讀大二，周倜比她大一級，大三。除了和室友在一起上課，肖揚的課余時間都用來和周倜約會了。周倜和她一起上自習，一起吃飯，一起看電影，甚至她小長假回家周倜也要送她到候車大廳看著她進站臺。

　　一開始肖揚覺得沒什么，親密關(guān)系都是需要時間來維持的。但是肖揚自己不是那種黏人的性格，她發(fā)現(xiàn)周倜熱衷于參與和干預自己全部的生活，不僅僅是黏人那種程度了。以前她喜歡一個人去看電影，有壓力就在電影院看悲情電影時一起哭出去了，結(jié)果周倜發(fā)現(xiàn)了自己手機里的購票記錄，雖然只有一張，他還是跟自己吵了一架，理由只是肖揚一個人看電影不告訴他。

　　肖揚覺得幼稚，他們也交往了一年多，怎么她一個人去看個電影也要先告他批準嗎？

　　之前她想申請學校公派交換的名額的時候也是，因為申請到的學校給的獎學金并不多，自己還要負擔一些，本來是咬咬牙也能去的水平，但是周倜勸自己去那個學校交換一學期不如留在本校好好提高績點，爭取保研，她考慮了一下家里的經(jīng)濟狀況，也接受了周倜的提議?，F(xiàn)在想想，她覺得周倜只是對她控制欲太強，不想她離開他到異國去。

　　保研結(jié)果下來之后，周倜跟她報喜，并告訴她保持現(xiàn)在的成績，最好再能提高一點，那她保研本校也是穩(wěn)當?shù)摹?p>　　肖揚說了句謝謝，還是把周倜約了出來，圖書館樓下的咖啡店，可以用學生卡消費，不會讓兩個人感到不自在。

　　肖揚禮貌地提出了分手，周倜雖然有些意外，也還是接受了。結(jié)賬的時候周倜要求最后一次一定由自己來請，不要再AA。肖揚沒有同他爭，只是轉(zhuǎn)頭就給周倜手機轉(zhuǎn)賬，絲毫不留情面。

　　周倜看著肖揚穿著休閑鞋穩(wěn)步走進圖書館，依舊到她習慣的四樓書庫自習，似乎分手對她而言絲毫沒有影響，暗暗握緊了拳頭。

　　那個地方是他們相遇，相知，相愛的地方，現(xiàn)在他們分手了，她竟然轉(zhuǎn)頭就去了那里，她到底是真的愛過自己，還是只是體驗一下生活？

　　肖揚并不知道周倜的心思，她對本專業(yè)的興趣實在是提不起來，希望研究生可以換個自己感興趣的方向讀，而她對跨?？鐚I(yè)保研實在是沒有信心，自己也不是專業(yè)前幾名，只好老老實實準備考研。在四樓書庫自習到書庫關(guān)門，管理員出聲提醒，以防關(guān)書庫的時候誤把學生關(guān)在里頭。肖揚動了動肩膀，轉(zhuǎn)了轉(zhuǎn)脖子，收拾書包就要離開。

　　她路過一個書架，擺的是外國小說類的。一行白色書脊的書讓她記起什么，停下來多看了兩眼。

　　“《云中命案》，阿加莎·克里斯蒂?！毙P翻著手里白色書套的書，一字一句。

　　“我們第一次相遇時我借的書。”周倜坐在肖揚對面，看著她的臉說。

　　可是肖揚并不看他，只是專心翻看著手里的書，道：“原來是這一本。那套書都長一個樣子，我一直不知道是哪本?！?p>　　肖揚光腳坐在地板上，她的手腳都被塑料約束帶捆著，使得她翻書的動作也很困難。周倜幫她翻好再給她拿著，她不拒絕，也不感謝。

　　肖揚被綁架了。

　　昨天她醒來之后發(fā)現(xiàn)自己被人綁在床墊上，動彈不得，而且頭痛，抬起腦袋想看看周圍的環(huán)境，像是在人家里，但是窗戶被木條封死了，房間里除了這個床墊別的什么家具也沒有，連個鐘表都沒有。把頭抬起來沒一會兒，肖揚覺得惡心想吐，在她的嘔吐物把自己嗆死之前，綁架她的那個人總算出現(xiàn)，救了她。

　　周倜。

　　他竟然跟到她家鄉(xiāng)來了。

　　周倜幫肖揚面脖處擦干凈，給她松綁，不過手腳用上了約束帶，防止她趁他收拾嘔吐物的時候逃走。

　　肖揚其實并沒有力氣，還覺得很不舒服，她被周倜用一根粗鐵鏈加項圈栓在脖子上，那頭扣在周倜手里。肖揚不滿地喊了一句，周倜剛把床套換了，還沒拿去洗，擔心她不舒服，趕緊過來看。

　　肖揚揚了揚脖子，“這玩意兒是給狗帶的吧，解開！”

　　這種侮辱肖揚氣不過。

　　周倜怕她被勒到，松了松項圈，但沒有拿下來，安慰道：“暫時的，我定制了個大的，回頭給你扣在腰上?！?p>　　肖揚瞟了眼這足以遛藏獒的狗繩，出言諷他，“定制這種東西的地方你都知道，呵，你自己留著用吧?！?p>　　周倜并不生氣，蹲在地上兩手捧住她的臉，不讓她亂動，怕她因為麻醉氣的副作用再吐，解釋道：“網(wǎng)上的寵物用品店，他們以為我養(yǎng)了只藏獒。”

　　“放我離開，這件事就當沒發(fā)生過，我不會告訴別人，也不會報警?！毙P希望談判。

　　“你當我蠢嗎？”周倜無奈輕笑，仿佛肖揚剛才說的是個笑話。

　　肖揚有些心冷了，她有了最壞的打算，“但你沒法關(guān)我一輩子?！?p>　　“噓，少說話，小心待會又難受，”周倜把手指放在肖揚嘴邊，讓她噤聲，“我是沒法關(guān)你一輩子，等你重新愛上我，不忍心報警抓我的時候，我就放你出去?！?p>　　至少他現(xiàn)在還不會殺她，她還有逃走的希望，她還有被救的希望，肖揚暗暗高興。

　　周倜看在眼里，但他沒有說破，丟下鐵鏈，到房間外頭拿了個什么東西進來，嘩啦嘩啦地壓過地板。

　　自己的行李箱，還有一把剪刀。

　　肖揚吃驚又失望的神色落入周倜眼里，他笑得得意，拿剪刀過來剪開肖揚身上穿的家居服。

　　她的衣服之前就被他換過，因為怕她身上藏著什么防身的道具。兩人戀愛期間也有過親密接觸，肖揚沒工夫害羞，她只是不知道周倜怎么拿到自己明天準備帶走的行李的。

　　朱陶陶呢，她還好嗎？

　　“放心，你那粗枝大葉的好閨蜜好好的在家待著呢，不過你家人以為你在她家里，她以為你回自己家了，結(jié)果呢，你在我這里?！?p>　　周倜剪開了肖揚的衣服，丟到一邊，打開肖揚的密碼箱，密碼沒換，是她之前很喜歡的一個偶像歌手的生日。她這個人就是這樣，熱情來的快去的也快，但是有些方面懶得改變，周倜狠狠地想。

　　從箱子里找出肖揚的睡衣之后，周倜才發(fā)現(xiàn)自己考慮不周，肖揚現(xiàn)在這個樣子不好脫衣服，自然也不好穿衣服。不過他也沒有糾結(jié)，把肖揚的睡衣塞進箱子里裝好，又把箱子拉了出去，不給肖揚留一點破綻。

　　肖揚穿著上下不是一套的內(nèi)衣在房里偷罵周倜心細如發(fā)，好不奸詐，其實心里又涼了一分，不知周倜如何騙過朱陶陶的，可是父母以為她去了學校，到學校正式開學自己沒去注冊，這之間還有近兩個月的時間。兩個月一到，周倜會對自己做什么呢？

　　殺了她嗎？

　　肖揚覺得會。

　　但她不會想著自殺，不會放棄希望，還有兩個月的時間，她總有機會救自己的。

　　周倜又回來了，拿著一件白色浴袍，像是酒店里那種，不知他從哪拿的。房間里開了冷氣，他怕肖揚赤身裸體地會著涼，給她披上了浴袍。

　　之前他怕自己不知輕重地用麻藥過了頭，所以給的劑量很少，沒想到肖揚這會兒就醒了，還險些被自己的嘔吐物嗆死，是他失策，差點害了她?，F(xiàn)在他是半點兒不敢疏忽，除了不能放她離開，她就是他的珍寶，是他的公主，是他唯一的愛人。

　　他坐在肖揚對面，直勾勾地盯著她看，“不好意思，麻醉劑的副作用是頭痛嘔吐，而且我現(xiàn)在不能讓你睡覺，得確保你完全清醒了才行?！?p>　　“需要多久？”肖揚也很好奇這點，她不想因為麻醉劑的副作用讓自己送命，剛才已經(jīng)夠驚悚的了。

　　“我也不確定，大概六個小時，六個小時的話一定沒問題。”

　　肖揚有點疲憊，她下意識地閉上眼睛道：“那就六個小時吧，現(xiàn)在幾點了？”

　　周倜輕輕把她拍醒，又用濕毛巾沾了水給她擦臉和擦嘴，“現(xiàn)在是晚上八點半，我們今晚要熬夜了?！?p>　　肖揚實在是累得不行，渾身難受，她有些撒嬌似的跟周倜提要求，“你幫我把項圈解了好嗎，有點悶。”

　　周倜也擔心她出事，反正自己看著她，也不怕，就解開了項圈，不過立馬換了個細點的帶子扣到了肖揚的腳腕上。肖揚沒看到但也能感覺到，她覺得無奈，但也覺得這是個好的開始，周倜現(xiàn)在還不想傷害自己。

　　她再接再厲，“我想去床墊上躺著可以嗎？有點累，但是我保證醒著，不睡覺?！?p>　　剛才周倜給她換項圈的時候把鐵鏈的那頭扣在了窗戶上，肖揚目測了一下，從窗戶中間到床墊的距離應該超過鐵鏈的長度，他要把她移過去就必須解開鐵鏈掛在窗戶的那頭，這下她就又少了一個阻礙。

　　周倜很貼心，他把床墊拉了過來，準備把肖揚抱上去，肖揚方才被自己的點子蒙蔽了，沒想到這出，有些不快但沒表現(xiàn)在臉上，只是不讓周倜抱，自己爬了上去。

　　浴袍掉了，周倜替她撿起來蓋在身上。

　　“我想要被子和枕頭，可以嗎？”肖揚覺得蓋浴袍很沒有安全感，順著周倜喜歡的語氣柔聲問。

　　周倜這回并不答應她，“冷嗎？我可以把空調(diào)的溫度調(diào)高一些，但是你不能用枕頭，我怕你還會吐，蓋被子的話你可能會犯困。”

　　肖揚不再理他，盯著頂上的燈發(fā)呆，看了一會兒，眼睛不舒服，她剛想閉上又被周倜弄醒，搞得她很煩躁，干脆翻了個身，側(cè)躺著。

　　周倜悄悄在她背后躺下，伸出一只手想要環(huán)抱著她，肖揚心里煩躁，生理上又難受，沒好氣地動了一下，冷聲道：“別碰我，我惡心，想吐。”

　　周倜知道肖揚在罵他，因為自己用麻藥讓她不舒服，也就忍了她的小脾氣，沒再碰她，只是隔一會兒就要喊她一聲，推她一下，防止她睡著。

　　熬到凌晨兩點，兩個人都疲憊不堪，肖揚終于能安靜地睡覺了。她眉頭緊鎖，眼球微動，似乎在做夢。周倜吻了下肖揚的側(cè)臉，在她耳邊輕聲，“晚安，夢里有我?！?p>　　周倜在房間里轉(zhuǎn)了一圈，收走了肖揚浴袍上的腰帶，當他確認這個房間沒有什么東西能被肖揚用來自殘或攻擊他之后，這才放心地去隔壁房間抱來枕頭和被子，給肖揚安頓好。他在這個房間的浴室里沖了把澡，關(guān)了燈，摸到肖揚躺著的床墊上，從背后緊緊抱住了肖揚。

　　他蹭在肖揚的頸后，一句一吻，“肖揚，你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