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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連向海

第十三章 恍惚間好像又聞到了當年燒烤的味道

大連向海 賊拉難受 3672 2020-08-13 11:25:10

  昨天砸車在派出所呆了一宿,答應(yīng)秦韻的撫養(yǎng)費到現(xiàn)在還沒有著落,今天無論如何都得要到錢!

  從山東路到第五郡并不算遠,尤其還是這個時間。

  我半躺在副駕駛的椅子上,窗外一盞盞飛速掠過的路燈拉成了一條線;耳邊聽著宋冬野憂傷的歌聲,腦子里一片空白。

  一根煙剛抽完不一會兒,車就停在了第五郡六號地的東門。

  “到了,大哥!”

  我知道那邊章良工會用手機結(jié)賬,也沒多說什么。

  代駕騎著小電動車走了以后,拿出手機就給楊康平撥了過去。

  手機響了好半天才被接了起來,我問:“老楊,在家嗎?”

  楊康平語氣明顯有些不耐煩,“都幾點了?”

  “我在你家東門,你出來一趟?!?p>  第五郡小區(qū)的管理很嚴格,我知道這個時間根本就混不進去,所以才打電話讓他出來。

  電話那頭先是沉默了幾秒鐘,“等我一會兒!”

  我靠在車邊點了根煙,默默的望著眼前這座充滿了異域風情的小區(qū),心里竟然升起了一絲恨意,我很清楚,這就是所謂的仇富!

  我有些奇怪,要知道以前我從來不這樣。

  一直以來,我都是隨遇而安的性子,甚至可以用窩囊來形容;別人過的好,我從來不嫉妒,生死有命富貴在天!人家過得好,那是人家的命,隨著年紀的增長,我越來越信命。

  可今天怎么了,難道艾滋病毒還會影響到性格?

  我恍惚間好像又聞到了當年燒烤的味道,在無數(shù)羊肉串、大肥腰子和啤酒的見證下,天地良心,我和楊康平是合作關(guān)系,并不是我跟著他干。可不知道怎么搞的,莫名其妙的我就變成了他的追隨者,難道就是因為我沒投錢?

  可他當時答應(yīng)給我干股了呀!

  我知道,我不應(yīng)該再糾結(jié)這些,早就不應(yīng)該再糾結(jié)了,但今天晚上也不知道什么情況,鼻子里總是聞到一股羊肉串的味道。

  有人說,人臨死前會聞到一些奇怪的味道,難道我的病毒這么快就擴散了?

  門衛(wèi)室里的小保安探頭探腦的看了好幾眼,可能覺得我淳樸的外形沒有什么傷害性,就不再看了。

  一根煙抽完,我覺得小舌頭應(yīng)該把嗓子眼堵住了,胸口一陣陣發(fā)悶,呼吸越來越困難。

  我更加惶恐起來,一定是艾滋病毒爆發(fā)了!此時又開始覺得小腹一陣陣的酸疼,難道病毒已經(jīng)攻到這兒了?

  好一會兒我才反應(yīng)過來,尿憋的。

  走到人行道一棵樹下,解開褲子就暢快的尿了起來;還好,這個時間這條路根本就沒有行人和車了。

  剛提上褲子,就看見楊康平穿著一套毛絨絨的睡衣站在了路燈下。

  我一邊系褲子一邊跑了過去,楊康平皺著眉說:“又喝了?這么晚了折騰啥?”

  “昨天我在辦公室說了一半的話,就讓白紅歌岔過去了,壯壯那邊我已經(jīng)半年沒給生活費了,你......”

  楊康平臉拉的老長,大眼皮耷拉著擋住了眼睛,又在頭頂路燈的照耀下,在顴骨上留下了兩道陰影。他的眉毛扭成了一團,打斷了我的話,“嗓子咋地了?馬上開工資了,你再等幾天!”

  說完,他轉(zhuǎn)身就要走,我伸手一把就扯住了他毛絨絨的袖子,吼了起來:“不行!我等不了了,今天晚上必須給我!”

  “你干啥?耍酒瘋是不?”楊康平的聲音大了起來。

  保安室里的小保安跑了出來,“楊總,怎么了?”

  我沒管這些,繼續(xù)吼道:“你給不給?”

  楊康平朝那個小保安擺了一下手,小保安疑惑的撓了撓頭,就回去了。

  “周東北,你啥意思?”他盯著我問。

  “我他媽沒意思!”我懶得再和他講道理,聲音越來越大,“我就要我自己的錢!你給不給?”

  楊康平目光閃爍,好半天不說話,我知道他在等著我,等著我自己消火,然后傻逼一樣給他賠禮道歉;以前我就是這樣,也不是沒發(fā)過火,但沒一會兒就慫了!

  這次他失算了,我的手并沒有松開,依舊緊緊抓著他的胳膊,我瞪著他就不再說話。

  “東北,你這是何必呢?”他開始苦口婆心起來,“咱哥們十幾年了,這點兒錢,你至于嗎?”

  “至于??!”我吼的小舌頭都快飛了出來。

  感覺眼淚好像淌出來了,我連忙用另一只手擦了一把,不能在他面前丟人!

  “你楊康平住著大樓房,開著豪車,我呢!”我拍了拍胸口,聲音明顯嘶啞起來,“我周東北為了這家公司鞠躬盡瘁,可我得到了什么?”

  “為了拿下BJ的代理,我在BJ住最便宜的小旅館,吃糠咽菜苦熬苦守了半個月!”

  “為了因特爾那個項目,我在機房一熬就是一個多月,早上從開發(fā)區(qū)開車回家,因為太困差點被撞死!”

  “為了旅順那個項目,我兒子過一周歲生日我都沒回來!”

  “為了......”

  我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喝多了,還是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我把這些年的委屈都喊了出來。

  這些話我從來沒說過,因為我知道他楊康平是個聰明人,我做到那兒了,難道他還能看不見?

  我早就知道我錯了,有些人鉆進錢眼兒里以后,就成了睜眼瞎;可我太懦弱,一直也不敢撕破臉,我都不知道自己顧忌什么,如果說感情,在他把政府業(yè)務(wù)交給屠浩的時候,我們之間的友情早就煙消云散了。

  我氣喘吁吁,把這些年的委屈都說了一遍。

  “你說,我至于嗎?”

  我艱難的說出了最后這幾個字,嗓子就完全說不出話來了。

  我覺得此刻一定是艾滋病毒攻上了我的大腦,我的眼前一片模糊,楊康平都成了雙影。

  好半天以后,我聽到了我手機響了兩聲,楊康平的聲音有些低沉,“我先給你轉(zhuǎn)了兩萬,先用著。”

  說完,他轉(zhuǎn)身就走,我抓了個空,差點就摔了個跟頭。

  我渾身顫抖,沒去看他,此刻,我想起了父親在我小時候說過的一句話,窮在街頭無人問,富到深山有遠親。

  后來我聽郭德綱曾經(jīng)說過一段類似的話也很有感觸:

  窮人站在十字街頭耍十把鋼鉤,鉤不著親人骨肉;有錢人在深山老林耍刀槍棍棒,打不散無義賓朋。

  英雄至此,未必英雄。

  大英雄手中槍翻江倒海,抵擋不住饑寒窮三個字。

  有錢男子漢,沒錢漢子難,終于我們也看見了花團錦簇,我們也知道了彩燈佳話。

  那一夜,我也曾夢見百萬雄兵。

  此刻我沒有夢到百萬雄兵,我蹲在地上開始哭了起來,因為嗓子完全啞掉了,狼嚎般的聲音自己聽著都瘆得慌。

  我不知道楊康平是不是聽見了,但已經(jīng)完全顧不上了,委屈的好像全世界都欠我的一樣。

  許久,我也不理會那個小保安看向我奇怪的眼神,我坐回了車里。

  我先用袖子把臉上的鼻涕眼淚都擦了擦,拿出手機看了看,楊康平確實用微信給我轉(zhuǎn)了兩萬塊錢,每一筆都是一萬整,我趕快分別點了收取,就像唯恐他反悔一樣,

  我不知道是因為他被我的樣子嚇到了,還是因為我說的那些話讓他有了感觸,但無論怎么說,能要回來兩萬塊錢,也是一個小小的勝利。

  還有147000元沒給我,任重道遠,明天接著要!

  我連忙給秦韻用微信轉(zhuǎn)過去了一萬,并打了三個字:對不起!

  不一會兒,錢被收取了,秦韻回過來兩個字:多了。

  我沒再回話,不多,我欠兒子的這輩子都還不上了。

  把剩下的一萬塊錢轉(zhuǎn)到了銀行卡,支付寶花唄還有六七千塊錢沒還呢。

  放下車窗,我點了根煙,坐在車里有些茫然。

  我不知道今晚應(yīng)不應(yīng)該回泡崖那個家,畢竟明天就要和張小瑜去辦離婚手續(xù)了,我現(xiàn)在還回去好嗎?也許人家一家三口正在享受天倫之樂,我這個外人再去,是不是給人家找不痛快?

  找個旅店住?

  又想起家里還有一些衣服要帶走,還有我的筆記本電腦;自己也就這點財務(wù)了,也不知道算不算凈身出戶,看來只能等辦完手續(xù)再回去取了。

  剛要發(fā)動車子,手機就響了,在寂靜的車里嚇我一跳。

  拿起一看,竟然是我那個操蛋的前小舅子秦意,這小子一般都是給我發(fā)微信,今天怎么打上電話了?

  “說?”我很艱難的擠出了一個字。

  “姐夫,快,快,江湖救急!”然后就沒了聲音。

  我將手機離開耳朵,看了一眼,竟然掛了。

  我隨手就把手機扔在了副駕駛的座位上,又來這套,我信你個鬼!

  扭鑰匙發(fā)動車,放下手剎,掉了個頭往回開;才從甘井子區(qū)圖書館門前開過,手機微信提示響了起來。

  我拿起來一看,果然又是這個家伙,點開語音:“姐夫,快來救我,我把地址分享給你了,快!”

  點開地圖,離自己還挺近,就在機場前。

  我猶豫了一下,正好順路,嘆了口氣,我真是欠你的!

  說起來我這個前小舅子秦意,故事多的三天三夜說不完。

  他今年32歲,至今未婚,這些年來,他處過的女朋友只是我見過的,就不少于10個。

  本來他在電信上班,工作挺好,硬生生的讓他折騰的被開除了;秦韻找關(guān)系給他弄到了船務(wù)公司,想讓他出去當幾年船員收收心,結(jié)果這家伙到了日本竟然下船洗泡泡浴去了。

  等他晃晃悠悠回到港口的時候,大副差點沒急死,這要是黑在日本找不到了,他的責任可就大了。

  回到大連以后,這位大副找到了秦韻,差點就哭了,讓她趕快把這個祖宗領(lǐng)回去吧,這貨是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

  后來他又換過無數(shù)工作,結(jié)果可想而知。

  我那個前老丈人腰包還是很鼓的,但這幾年讓他霍霍的也癟了下去;據(jù)說三年前就說過了,他的錢死后都燒了也不再給他花!

  有一段時間秦韻經(jīng)常偷著給他錢,這還是兒子壯壯告訴我的,后來好像也鬧的很不愉快。

  我把車停在了路邊,這是靠近機場路后街的一條小路,抬頭看了一下牌匾,是一家咖啡廳;我鎖好車推門就走了進去。

  “姐夫!”

  我剛進去,就看見個“豬頭”從一個火車頭卡座伸了出來。

  臥槽!我暗罵了一句,這小子雖然操蛋,但長得絕對是一表人才,怎么被打成了這個奶奶樣?

  這是一間不大的咖啡廳,裝修也不豪華,只有五個用人造革火車頭座位隔開的雅座。

  吧臺里坐著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戴著一副金絲眼鏡,看著文質(zhì)彬彬。

  秦意那邊,他是背對著大門的,對面坐著一位二十四五歲的女孩,短發(fā),長得很漂亮。

  卡座旁邊還站在兩個穿著黑色運動服的年輕人,其中一個光頭個子不高,脖子上帶著一根小手指粗的金項鏈。

  我嗓子說話太費勁,所以也沒說什么,直接走了過去。

  我的心里怦怦直跳,不知道這小子又遇到了什么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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