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啷”一聲,花瓶摔碎在地上發(fā)出的聲響有些刺耳。
“傅姨娘可有傷著?哎呀,這是老夫人最喜歡的青花瓷器……”一旁的侍女忙拉著年約二三十歲的婦人到一邊,乍呼了一聲。
侍女口中的傅姨娘是個長著鵝蛋臉有著細(xì)長眼睛的女人,與老夫人還有幾分肖似,正是老夫人娘家的侄女,二老爺容澄的妾室。
傅姨娘卻是顧不上地上那一堆碎片,直接揮手道,“翡翠,先不管那堆碎片,我問你,三姑娘真沒有回來?”
翡翠搖了搖頭,“奴婢聽得清清楚楚,三姑娘不肯回侯府,估計心里還怨著老夫人呢。”
她是老夫人的貼身侍女,素來在府里也是有幾分臉面的,她的話還是可信的,傅姨娘仗著是老夫人娘家侄女的身份,多少還是得到老夫人身邊侍候的人小意討好的。
這消息本來應(yīng)該是好消息,可不知怎么的,傅姨娘就是有幾分心神不寧,要不然也不會失手打碎姑姑最愛的青花瓷花瓶。
寧安堂正堂那里,她也想去,可是那場合就不是她一個姨娘身份能待的,就算姑姑也不能完全將禮法置之一邊,所以她再著急也只能選擇到這廂房來等消息。
想到這里,她對容金氏的恨意又上升了一層,若當(dāng)年沒有容金氏橫插一杠子,她哪里還需要委曲求全地當(dāng)個妾室?
她與表哥容澄可是青梅竹馬。
不行,她不能坐在這里等消息,遂,與翡翠說了幾句,就挑簾子出去準(zhǔn)備到正堂那兒去偷窺一二。
正堂里的氣氛并不太好,老夫人容傅氏面無表情,手中轉(zhuǎn)動的佛珠代表著她內(nèi)心的不平靜,也是,本來以為她開了口,別人就會順坡下驢,哪里知道還會有人屬驢犟的?
二老爺容澄是容靜秋的親爹,之前已經(jīng)發(fā)過一輪脾氣了,這會兒看任何人都不順眼,坐在那兒一直冒冷氣。
二夫人容金氏看了眼之前稟報的花嬤嬤,花嬤嬤暗暗朝自家主子搖了下頭,她就知道現(xiàn)在不是問話的時候。
大老爺與大夫人如老僧入定,顯然是在思考對策,如嬤嬤幾次想要向大夫人密語幾句,最后又礙于場合不得不先忍著。
現(xiàn)在場中說話的人是林安氏,只見她朝老夫人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禮,老夫人冷著一張臉也沒有叫她起來回話,只是那般漠然地看著她。
“這是三姑娘讓老奴前來代她給老夫人請安……”
“哦?那三丫頭怎么不回來?有她親自磕頭請安,那才是一片孝心?!贝蠓蛉死溧鸵宦?,她沒想到容靜秋是個給臉不要臉的人。
二夫人也淡淡地開口,“大嫂這話有失偏頗,秋丫頭雖沒在我膝下養(yǎng)大,但那也是我與侯爺?shù)牡沼H女兒,這么做肯定是有原因的?!苯o女兒撐腰之后,她再看林安氏,“林嬤嬤,你是個好的,有什么話直說便是?!?p> 容澄想要喝斥妻子多嘴,但看到妻子抿著唇一臉倔強地看著自己,到嘴的話又咽了回去,當(dāng)年送走自己的嫡長女確實是虧欠了妻子。
也是因為這件事,他與妻子原本融洽的夫妻之情有了裂痕,后來納了表妹傅雁為妾,夫妻情分就越發(fā)疏遠(yuǎn)了。
“都吵吵什么,我老婆子聽著聒噪。”老夫人一臉不悅地開口,總算讓各方人馬都安靜下來,她這才又冷聲道,“你說說吧,三丫頭有什么天大的理由能拂了長輩之意?”
“老夫人見諒。”林安氏再磕了一個頭,隱晦地將朱嬤嬤到了莊子的所作所為說了一遍,然后再濃墨重彩地將自家姑娘不愿克著老夫人才不肯回府的緣由說得那是催人淚下。
老夫人有幾分錯愕,她沒想到容靜秋不肯回府是這個原因?只因不肯克著她影響她的壽數(shù)?
其他人也跟著吃驚,心中都若有所思起來,這下子也不好再責(zé)備容靜秋不孝了。
二夫人卻是抓到了林安氏話中的精髓,“朱嬤嬤真的是說話毀秋丫頭的閨譽?”這可不是小事,一個下人居然囂張如此?都是誰給的臉面?她隱晦地看了眼婆母容傅氏,搞不好就是她縱容的。
“二弟妹,朱嬤嬤可是侍候婆母的……”大夫人顯然要與二夫人對著干。
二夫人扯了扯嘴角,“大嫂也是有女兒的?!?p> 這話一出順利地堵住了大夫人的話,別說現(xiàn)在的東宮太子妃,就是小女兒容靜安也還要她操心不已,哪能容別人毀了容家女的閨名?畢竟一筆寫不出兩個容字。
老夫人可不會偏信林安氏的一面之詞,她看了眼花嬤嬤和如嬤嬤,“你們也是同去的,說一說當(dāng)時的情況?!?p> 花嬤嬤自然按照之前商量好的那般說道,把朱嬤嬤的錯處無限放大。
如嬤嬤看到大夫人都住口不與二夫人爭辯,自以為領(lǐng)會到她的精神,立即說話佐證了花嬤嬤的說辭。
林安氏磕了個頭再度道,“莊子上的方管事正在外候著,他還帶了府里莊子上的花名冊前來佐證?!?p> 不待老夫人開口,二夫人容金氏就立即喚人將方管事帶進(jìn)來。
方管事倒也乖覺,目不斜視地給各位主子磕頭請安,然后才賭咒發(fā)誓地說自己沒有一句假話。
至此,老夫人握著佛珠的手頓了頓,這朱嬤嬤素日里囂張她是知道的,但侍候她的奴婢囂張一點也在情理當(dāng)中,她是沒當(dāng)一回事的,可現(xiàn)在說話詆毀容家女閨譽那就有待商榷了。
正在她思索間,外頭響起朱嬤嬤大喊冤枉的話,然后就看到被五花大綁的朱嬤嬤意圖沖進(jìn)廳堂里面,外頭守門的小丫鬟盡職地攔著她不讓她進(jìn)去。
“老夫人,是她們合起伙來要整老奴,他們說的都是假話,他們這是不將老夫人您放在眼里啊……”她喊的那是一個涕淚橫飛。
老夫人的面上也有幾分動容,畢竟朱嬤嬤在她身邊侍候有不少年頭了,相比起親情淡漠的容靜秋,朱嬤嬤顯然更親近一些。
只是,容靜秋到底是她的親孫女。
林安氏首先滿臉怒容地瞪了眼朱嬤嬤,最后將容靜秋交給她帶來的包袱打開,然后恭敬地膝跪上前將其呈給老夫人。
老夫人身邊侍候的茍嬤嬤立即上前接過,呈到老夫人的面前。
那是一本本血經(jīng),離得近了還能聞到一股的血銹味兒,伸手翻了翻,她猛地睜大眼睛,“這是?”
“這是三姑娘放自己的血親手給老夫人抄的血經(jīng),三姑娘說自己不能到老夫人面前盡孝,視為大不孝,惟有抄寫這血經(jīng)才能聊表她對老夫人的一片孝心。她不是不愿回來,是她的心里敬著愛著她的祖母,愿她的祖母千秋百歲。”
林安氏說完,深深地磕了一個頭。
老夫人容傅氏為人再霸道,這一刻也不是沒有觸動的,那佛經(jīng)上一個個鮮紅的字跡都映襯著一個年輕孫女對祖母的仰慕之情。
茍嬤嬤看得出來老夫人現(xiàn)在是被感動了,加之她平日里都被朱嬤嬤壓了一頭,心中早就忿恨不已,這會兒見機(jī)加了一把火,“老夫人,這是三姑娘的心意啊,老奴還沒見過哪家的孫女有這樣的孝心?”
這樣的血經(jīng),也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出來的,三姑娘也是個狠人啊,茍嬤嬤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