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致的酒店包間,設(shè)計很是精心。
顧深按照許助理的指引來到包間時,弗雷諾已經(jīng)在里面等候了。
年近50的弗雷諾很和善,主動和顧深打了招呼。
她跳著腳進去,還沒落座,走廊里傳來一路“當(dāng)當(dāng)當(dāng)當(dāng)”的高跟鞋脆響。
光聽這高跟鞋的力度和頻率,顧深就知道來者是誰。況且房間里4張椅子,不再來個人,她翻譯給誰聽去。
果然,當(dāng)高跟鞋響停止,妖嬈而干練的路嬈出現(xiàn)在門口,同時出現(xiàn)的,還有高大傲岸的艾亦沉。
并肩而來的兩個人,一個嫵媚張揚,一個英俊內(nèi)斂,登對得如此刺眼。
進門后,路嬈笑容不減,而艾亦沉的表情在看到顧深那一刻倏然冷卻。
那一刻顧深的心里說不上是什么滋味。
是嫌她礙眼,還是嫌她不聽話?
此刻的顧深傻傻分不清楚。
路嬈進門后,作為主人的她自然坐到了弗雷諾一側(cè),而艾亦沉就坐在顧深和路嬈中間。
他椅子一拉,長身入座,大長腿交疊,帶著一股冷冽的氣勢,凍得顧深直接往后縮了縮。
三個人簡單的用中文打了招呼,弗雷諾也賣弄地秀了一把蹩腳中文。
暫時說不上話的顧深心中忐忑。
這也不能怪她啊。
她是想在房間里等他的,可她現(xiàn)在是公司員工,老板讓干啥就得干啥啊。
她一臉無辜,把原本打算跟趙瑾航一起跑出去吃飯的事全拋在腦后。
“顧深,麻煩翻譯一下。”見顧深愣神,路嬈提醒。
“好的?!鳖櫳钆雎缘襞赃叺鸟斎藲鈩荩蚱鹁褓u力工作。
真是活久見,竟然還有工作才讓她放松的時刻。
也許吃起來就好了,顧深衷心期待著。
很快,菜上來了。
熱騰騰的美食沒有化解艾亦沉的凌冽,倒是卷起了弗雷諾好奇的龍卷風(fēng)。
化身好奇寶寶的弗雷諾問個不停,什么青花瓷盤子,鏤空造型的筷子、勺子,鍋碗瓢盆一個都不放過。
學(xué)識廣博的路嬈則耐心地給老外挨個介紹,從食材的選擇、到烹飪方法,再到飲食習(xí)慣、食物的相生相克。
不得不說,路嬈真是才女,竟然把每一道菜介紹的頭頭是道。弗雷德頻頻點頭,連顧深都跟著一起受教,了解了復(fù)雜的工序和精致做法后更令人胃口大開,食指大動。
可是很快,顧深覺得有些難過。
心里難過、肚子更難過。
路嬈和弗雷德你一句我一句,聊得熱火朝天無縫連接。
顧深剛拿起筷子,又不得不放下。
美味的鹽水鴨、辣子雞、干煸鱔魚就這么眼睜睜從面前轉(zhuǎn)走。
她干巴巴瞅著。
然后在弗雷諾話音未落的空檔,瞅準(zhǔn)機會,眼疾手快夾了塊辣子雞,剛放進嘴里還沒來得及嚼,這路嬈又,又,又——
開口了!
雞肉里有骨頭,顧深咽不下去,只得連骨頭帶肉一起吐了出來。
一連試了幾次都沒吃到肉,她望肉興嘆,舀著自己的一碗小米海參,有一下沒一下地吃著。
這小米海參是按例提供,茶杯大小的碗,每人一份,沒骨頭,入口即化,關(guān)鍵不用擔(dān)心被人轉(zhuǎn)走。
哎~~~
想吃口肉,怎么就這么難??!
她以前都是跟老外跑工地吃盒飯,沒機會做宴會翻譯,偶爾聽林安安和木曉笛抱怨宴會翻譯難做還覺得有那么夸張嗎。
現(xiàn)在她終于領(lǐng)悟了。
宴會翻譯,等同于慘無人道。
這種痛苦,對于像艾亦沉這種對吃完全不上心的人,恐怕也是想象不到的!
碗里的小米海參已經(jīng)見了底,而旁邊的艾亦沉連口茶水都沒喝,面前的碗筷干干凈凈。
趁低頭喝小米粥的時候,顧深偷瞄了眼自進來沒多久就開始打電話的艾亦沉。
他脫掉了西裝外套,只穿一件純白襯衫,領(lǐng)口微敞,露出細瘦的鎖骨。
他一只手拿著電話,另外一只手平放在桌子上,袖子挽到小臂,手指細長,微微彎曲,指甲干凈,修成好看的半月型。
艾亦沉從進來不久就開始接聽電話,20分鐘過去了,還在聽,神情專注,面容冷漠,面對美食巋然不動。
顧深自慚形穢,深感佩服,又暗自慶幸。
幸好艾亦沉一直在打電話,否則她一個人給三個人翻譯,可能連口粥都喝不上!
當(dāng)小米海參被刮得一粒不剩后,顧深放下勺子專心致志地給眼前的兩位當(dāng)傳聲筒。
沒人說話地空檔,她就效仿弗雷諾研究餐具,總之不再去夾桌上的菜。
這點自知之明,她還是有的。
就這么過了好一陣子,等她再次低頭研究手里的勺子時,左手邊忽然多了一碗小米海參。
粘稠的粥面結(jié)了層透明的薄皮,顯然還未動過。
自己面前被刮得干干凈凈的空碗依然安靜地躺在手邊,弗雷諾面前的小米海參剩得也不多了。
再看艾亦沉。
他還在聽電話,杯盤干凈,但擺在他前面的那一份小米海參確實不見了。
這,是給她的?
顧深一愣,訝異地扭頭看向艾亦沉,然后就忘了嘴里正要翻譯的后半句。
對面路嬈的目光如淬了毒的刀子一般嗖嗖射了過來。
“……”
顧深一時無語。
她不是故意忘的呀!
這不能怪她,要怪只能怪艾亦沉擾亂軍心!
呃……后半句到底是啥來著。
正當(dāng)顧深絞盡腦汁回憶的時候,艾亦沉開口了。
……
艾亦沉承認,當(dāng)他進門來發(fā)現(xiàn)一直惦記的小丫頭就坐在弗雷諾身邊時,確實有那么一瞬的生氣。
他千叮嚀萬囑咐,卻被人無視。
還沒有人敢對他的話置若罔聞。
可這個地方……
他轉(zhuǎn)念一想,如果不是有人吩咐,顧深怎么可能進得來?
他意味深長地看向路嬈,正好有電話進來,他便暫且按兵不動。
只是有人竟然不懂得適可而止。
每當(dāng)顧深夾起一塊肉,路嬈的話總會適時地響起。
顧深是翻譯,這是她的工作。
路嬈就是吃準(zhǔn)他不能干預(yù)她的工作。
艾亦沉心中冷笑。
以為這樣他就沒辦法了么。
他放下手機,開始跟弗雷諾交談。
……
一長串的英文出口后,飯桌上安靜了。
弗雷諾也皺著眉頭。
顧深也皺著眉頭。
他就這么喜歡拽英文嗎?
好在他這次語速不快,顧深聽了個大概。先湊合著轉(zhuǎn)譯給弗雷諾聽吧,一會兒,她一定要找個機會好好提醒提醒艾亦沉。
這里是中國,總裝什么洋鬼子!
“嗯……艾先生是問您會來中國多久,還有什么其它活動安排?”
弗雷諾皺著眉又想了一會,終于開口了——一口正宗流利的倫敦腔。
顧深張大嘴巴,差點驚掉了下巴。
好家伙!
這次,她是真的一句都沒聽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