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望沒有得到回答,卻也不惱,只笑道:“你老馬官大一級,我聽你的就是了!”
陸鼎也沖他一笑,拍拍他的肩膀說道:“放心吧,這一次全是我的布置,打好了,功勞是少不了你的。但若是打得不好,大人排頭打下來,你盡管往我身上推也就是了。我老馬別的或許不行,但這點兒擔當還是有的!”
唐望聽了,也不跟他推讓,只淡淡的一笑,靜等著之后的結(jié)果。
他自然是希望可以克定成功的,畢竟,他還指望著憑借這一仗得到葉富的青睞呢!
事實證明,孟石探查的情報半點兒沒錯,且葉富的猜測,也完全符合實際。
唐望的當面之敵,的確是從后金那邊流竄過來的一股流兵,為首者,正是耿仲明。
耿仲明為人狡猾,精于算計,而且,下手向來毒辣。起初他手下人數(shù)極少,而后裹挾平民,漸漸壯大。到如今,已經(jīng)狂傲到了敢于對官軍下手的地步。
只不過,凡事百密尚有一疏。
耿仲明在李相寶手上沒少占到便宜,且后來,遇到唐望的部隊之后,也是一直在壓著對方打。就算是詭詐之人,也漸漸地因為勝利而不免放松了警惕。
在探查到對方的變化之后,他不禁更是起了輕視之心。
“口袋陣?誰想到這么個餿主意?”耿仲明斜著眼睛,嗤笑一聲道,“若咱們也是步兵,倒是不敢輕舉妄動。若地形有利于他,也不敢輕舉妄動。可現(xiàn)如今是什么態(tài)勢?咱們可是騎兵!速度比他們快得多了。更何況,他們之中,大多數(shù)還是近戰(zhàn)的長槍兵,能夠頂了什么用處?只要趁著夜色黑的時候進攻,讓他們難以瞄準,到時候,來去如風。這群王八羔子,還不是要偷雞不得蝕把米?”
耿仲明這些時日一來,帶著下面的匪類占了不少的便宜,讓大伙兒吃香的喝辣的。因此,大伙兒都很服他!聽他這么一說,便紛紛七嘴八舌的商量起晚上如何搶奪輜重,如何卷塵而去,如何讓官軍再度灰頭土臉起來。
耿仲明也不阻止他們,只淡淡的一笑,眼中滿是輕視、鄙夷。
原以為能夠殺退韃子的險山參將是個有能耐的人物,誰想到,居然手下都是這樣的一群酒囊飯袋!想必,他本人其實也只不過是個殺良冒功的禍害而已,沒什么好敬佩的。
~~
是夜。
暖洋洋的晚風吹拂之下,平原上的青草隨著風,緩緩地掀起一層一層的綠浪。
身著夏季偏綠色軍衣的唐望部的兩營士兵們趴伏在草地上,借著月色的掩護,幾乎看不出任何的影子。
唐望彼時正在南邊的陣地上督戰(zhàn),他手下兩個營管帶晏武、姚冠,則分別帶人埋伏在東西兩側(cè)。所有人的目光,都對準了中央的誘餌。
他們自埋伏在這里,已經(jīng)有不短的時間了。就在唐望覺得,大概耿仲明是不會上套了的時候,突然,大隊騎兵絕塵而來,卷起一路橫飛的煙土。
“果然來了!”唐望眼睛一亮,攥起拳頭。
耿仲明和他手下的流兵讓他吃盡了苦頭,也丟盡了面子。
不管這一次的布置如何,到底是巧妙,還是拙劣,總之,只要進了嘴里,就非得咬下他二兩肉來不可!
五十步、四十步~~
耿仲明親自帶隊,麾下的騎兵絲毫沒有流匪那種混亂沖撞的樣子,反而像是訓練有素的軍隊一般,成固定的隊形,朝著這邊席馳而來。
就在對方進入己方的包圍圈時,唐望便迫不及待的射出鳴箭。
一時間,收到命令的三側(cè)伏兵中的弩兵當即發(fā)起一輪齊射。
箭支入肉,發(fā)出‘噗噗’的響聲。
然而,也是夜色濃重的緣故,雖然弩箭射中了幾個騎兵,但對耿仲明麾下騎兵的影響還是太小太小了。除了兩騎倒霉落馬的流兵之外,其余所有人保持著陣型絲毫不亂,飛快地朝著自己的目標進發(fā)。
眼看著攻勢未能打出來應有的殺傷力,唐望惱怒地一拳砸在地上,憤憤不平。
“統(tǒng)帶,咱們沖吧?”身旁,姚冠部第三哨的哨官如是建議道。
唐望聽罷,自然是心動的。
可開戰(zhàn)之前,他卻早已和陸鼎約法三章:一切行動,都必須聽從陸鼎的指揮。
現(xiàn)在若是貿(mào)然命令沖擊,收到效果還好,若是沒有達到想要的效果,那么,事后,陸鼎只需要把配合不力、戰(zhàn)場抗命的罪名往他身上一扣,莫說他在葉富那里并沒有陸鼎的面子大。就算他是陸鼎的嫡系,卻也同樣是難逃軍法。
這么一猶豫的空檔,就見耿仲明部的騎兵已經(jīng)飛速的搶奪了東西,調(diào)頭順著原路逃走。
“唉~~”唐望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剛待吩咐追擊,起碼要擺出自己努力的樣子。卻突然間,聽到兩聲震耳欲聾的炮響。
他當即抬頭,向著不遠處望去。
相對于唐望的驚愕,耿仲明部所感覺到的,那就是驚悚了。
黑暗之中,兩炮之下,耿仲明手下十余騎的流兵就當即喪失了戰(zhàn)斗力。得知有埋伏,耿仲明率隊,調(diào)頭就跑。
原本是往口袋陣之外跑,現(xiàn)如今,卻是一頭扎進了口袋之中。
唐望見戰(zhàn)局突變,怎么可能再放棄如此的好機會?
他當即命令,東西兩側(cè)從側(cè)翼包抄,南面由他親自率領,嚴陣以待。
前有圍堵,后有追兵。
絲毫沒有料到會有如此變故的耿仲明部的流兵在嚇得魂飛魄散之時,也喪失了原本該有的機敏反應和過人一籌的戰(zhàn)斗力。
雖然耿仲明依舊想要冷靜的扭轉(zhuǎn)局勢,然而,局勢,已經(jīng)不是他可以控制的了。
“投降!投降!”麾下不停地有人下馬,高喊著投降跪在地上,希求可以借此活命。
耿仲明自知優(yōu)勢喪盡,眼看著麾下流兵不愿再戰(zhàn),他也只得下馬投降。
唐望受了他不少氣,如今終于搬過一城,狂傲的對手轉(zhuǎn)眼便成了階下囚。唐望自然開心,踱步過去,笑瞇瞇地說道:“哼,耿仲明啊,耿仲明,你有你的張良計,我有我的過墻梯。怎么樣?狂啊!你再狂??!”
耿仲明卻顯然是煮熟的鴨子嘴還硬,哼了一聲,撇過眼神道:“敗軍之將,不足言勇!你也不過是聽人擺布,湊巧贏了一局罷了,也配在老子面前張揚?”
“嘿!你還敢狂?信不信老子刮了你!”唐望怒目而視道。
耿仲明一仰頭,就在唐望以為他會說‘大丈夫視死如歸’的時候,卻看到陸鼎匆匆走了過來。眨眼間,只聽耿仲明口中叫道:“大人!大人!小人愿意歸附,愿意歸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