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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夜妖都

77、狼虎之筵

暗夜妖都 迷津道 2129 2020-11-04 22:42:52

  一千年前,洛都城外官道。

  洛都城是南疆政治與經(jīng)濟(jì)中心,但不是戍守邊城,城內(nèi)外兵力不過三四千人。晉王下令,除了官家必要的守衛(wèi)外,全員軍士馬上集合,往赤練山進(jìn)發(fā)。

  林默以為班特會等到父親以及其余的族人進(jìn)城,沒想到王府的椅子還沒有坐熱,他們又要出城了。

  他想問個究竟,又忌諱著班特讓他保守身份的秘密,就只好默默地在身后跟著。

  班特騎著馬,走在晉王的馬車前頭,林默落后兩個馬身,晉王撩起馬車窗口的紗簾看出來時,兩人正好目光相對。

  “公子和小兒看起來年紀(jì)相仿?!睍x王打量著林默說。

  林默回道:“我七十六歲了?!?p>  晉王莞爾:“看著不像。在妖獸族中,應(yīng)該還算很年輕的吧?!?p>  “嗯?!绷帜缓贸姓J(rèn)。

  “公子不太愛說話。”

  比起在南晉王府中相見時,此刻的晉王更像一位慈父,木阿勒從來不會如此溫和地對他說話。林墨禁不住多看了晉王兩眼:“我叫格安?!?p>  “素聞天狼族族王木先生豪氣干云,虎父當(dāng)無犬子?!睍x王頭微微往外側(cè),看著班特的背影說。

  話是這么說,可林默聽起來,似乎就是在責(zé)備他與父親完全不一樣。盡管晉王眼中的“木阿勒”并非他真正的父親。

  林默納悶地說:“我比父親差遠(yuǎn)了?!?p>  晉王淡淡一笑:“天生我才必有用。公子不必過謙。”

  林默不想繼續(xù)這個話題了,他閉上嘴走了一段,卻發(fā)現(xiàn)晉王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臉上,他回了晉王一眼,也許,晉王是在想念自己的兒子?他說:“在府上沒有見到世子。”

  “嗯……小兒在外游學(xué),并未歸來?!睍x王斂了斂笑容。

  林默實在是無話可說了,他別開臉,正準(zhǔn)備驅(qū)馬前行,躲開晉王那奇怪而炙熱的目光,晉王又叫住了他:“公子——且慢……”

  林默提著韁繩的手又放下了,不解地看著晉王。

  晉王飛快地朝班特的方向看了一眼,道:“公子,厲某有個不情之請……懇求公子替厲某向令尊求情,留我厲家一條血脈……”

  林默跟隨晉王的目光也看向班特,他心中隱隱透著寒意,父親和班特的計謀他至今未能知悉,他們會殺晉王嗎?

  他張張嘴,未來得及說句什么,班特的叫喚聲便在前頭傳來:“格安!”

  “哎!”林默應(yīng)著,在晉王熱切的凝視中一夾馬腹跑向了班特。

  “他咎由自取,沒有資格向你提出任何要求?!卑嗵仄沉艘幌铝帜?,淡淡說道。

  方才林默與晉王的對話,班特自然是聽見的,晉王大概不清楚他們的聽覺可以比人類高出如此之多。

  林默低下頭,盡管他沒有答應(yīng)晉王,可剛才那些話語,仿佛已成為了他懦弱的又一烙印。

  他猶豫了片刻,還是鼓起勇氣說:“我們殺了他會不會招惹麻煩?畢竟,他是王族?!?p>  班特沉默了一會兒,說:“你也是王族。”

  林默心情抑郁,不再說話,跟隨著隊伍走到了一處坡地駐扎。

  這天晚上異常悶熱,云一團(tuán)壓著一團(tuán),月亮在天邊掙扎了半天,愣是沒有掙脫枷鎖,只在云端映照出一小片亮光。

  營地里只有篝火的火光在人們臉上跳躍,每個人都異常沉默,難以想象聚集了三千多人的營地可以如此安靜。

  林默有一頂獨立的營帳,這是晉王特意為他準(zhǔn)備的。帳中鋪設(shè)了靛藍(lán)色的緞子被枕,林默看著那絲光柔滑的料子愣了好久,他從沒接觸過這樣精致的用品。還是人類會享受??!

  晚上,晉王設(shè)了宴,林默隨班特參加,桌上也不少是他見都沒見過的玩意兒。

  那棗兒大小、刻著花的糕點自不在話下,白天他已在晉王府里見識過了,讓他驚奇的是那身子扁平得像紙的魚、頭像拳頭的大蝦和比巴掌還大的鮑魚——他想,這咬上去韌韌的口感怎么會是魚呢?

  倒也是,他過去一直在白慕峰周邊活動,山珍五谷見得多,普通河鮮日常也是可以吃到的。而洛都地處大陸南部邊緣,靠近大海,越往南走,越多百姓以出海捕魚為生。

  能送到晉王府上,供王族享用的,想必更是當(dāng)?shù)睾.a(chǎn)中的珍品了。事實上這一桌海鮮是晉王特意命人精選生猛活貨,并在冰窖里取了冰,一路冰鮮過來的。

  在林默看來,這宴席是足夠體面了,可晉王還是向他們表示了歉意:“出門在外,諸事倉促,未能盡地主之誼,請木先生和公子多多見諒。本王先飲為敬了。”

  晉王捧起酒觥一飲而盡。

  班特臉上沒有笑容,眼珠往下掃了一下那酒觥才說:“王爺言重了,多謝王爺出手相助我天狼族霸業(yè)。”

  說罷,班特也捧起了酒觥。林默見狀,也跟著飲下那酒。酒香醇烈,一觸及舌尖,辛辣之氣便直沖天靈蓋,林默不由打了個顫,想不到南方也流行喝如此烈的酒。

  一杯干了,侍從又斟上一杯。漸漸氣氛有所緩和,席上言談歡笑,觥籌交錯,日間的劍拔弩張絲毫不見蹤影,也完全無法讓人聯(lián)想起他們是要趕赴一場廝殺。

  未幾,晉王就歪在了座上,對林默說:“公子……明年今日,厲某請你再到洛都……公子宅心仁厚,實乃蒼天之福吶……”

  林默想,晉王已經(jīng)喝醉了,開始了胡言亂語。他也感到頭沉沉的,眼底發(fā)黑。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告辭出來的,有兩名晉王的侍從攙扶著他回到自己帳中,他一頭扎入那柔柔的床鋪中,如墜云端,很快就昏睡了過去。

  然而,他睡得并不安穩(wěn),依稀能感到自己的身體似乎產(chǎn)生了分裂,身子被拖入漩渦中完全無法動彈,神智卻能隱約察覺到外界的動靜。

  外面肯定下雨了,淅淅瀝瀝的像打在他身上,他感覺冰冷而無助。雨水凝聚在他喉間,像冰又像刀,他的心被柳絮托在了空中,每被雨點擊中一次就下墜一點點。

  耳邊有聲音灌進(jìn)來,他花了好長時間去辨析,除了雨聲之外,似乎還混雜著人聲:喧鬧著的人聲,叫嚷著的人聲,還有……像是金屬撞擊的聲響,如火花炸開。

  雨帶來的泥土腥臊,讓他在一個冷顫后清醒了幾分。

  隨后,他反應(yīng)過來,那腥味兒,不是泥土不是雨,是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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