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雪心能感覺到慕云庭一向溫?zé)岬氖终拼丝瘫浣┯玻男囊稽c點兒的沉了下去。
慕云庭的腳從楊瑾風(fēng)的胸口移開,他頹然跪在地上,哽咽著問程雪心:
“我什么都可以不追究,你只告訴我一件事,這月余的恩愛是不是都是假的?”
淚眼中,程雪心看著慕云庭悲傷的面孔,又側(cè)臉看了一眼暈死過去的楊瑾風(fēng),她低下頭,眼淚洶涌而出。
從一開始就是為了利用,又何苦再去奢望真情,再糾纏下去,就不僅是讓慕云庭繼續(xù)傷心,還會連累他身敗名裂甚至丟掉性命。
程雪心抬起右手到慕云庭面前,左手指向楊瑾風(fēng),楊瑾風(fēng)垂放在地上的左手邊,滾落著一枚和她手上一模一樣的祖母綠戒指。
“妾身心里只有表哥,我與王爺做戲這么久,就是為了能夠見表哥這一面,為了給他這個定情的戒指。給外祖家報仇后,在王爺身邊的每一天,妾身都覺得生不如死,王爺殺了妾身吧,只求你留表哥一命,他是楊家在這世上唯一的血脈了?!?p> 程雪心說完,俯身在慕云庭的腳邊磕了最后一個頭,再不起身,散開的長發(fā)如瀑布般覆蓋在周圍的地板上。
淚水自慕云庭眼中滾滾而落,一滴滴的落在程雪心的長發(fā)上。
門外傳來天池給長公主慕昭華請安的聲音,慕云庭緩緩起身,聲音冷厲如冰:
“我會留楊瑾風(fēng)一條命,從今以后你就住在朱顏館里,別再想離開半步,到死你也只能是我慕云庭的女人?!?p> 慕昭華推門進(jìn)屋,冷眼在屋子里掃了一遍,就已經(jīng)明白是怎么回事,她淡淡的看了一眼仍然伏在地上的程雪心,伸手去扶腳步踉蹌的慕云庭。
慕云庭推開慕昭華的手,平靜地說:
“姑母,讓人送她回別院去,就說王妃突然病了。找個人給楊瑾風(fēng)醫(yī)治,天黑后再送他離開,這件事不要告訴任何人,包括父皇和皇祖母。”
慕昭華嘴唇顫抖著,眼圈已經(jīng)微微的紅了。
慕云庭的身影消失,慕昭華轉(zhuǎn)身走到程雪心身邊,把她從地上扶起來,嘆了口氣說: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為什么不解釋?”
散亂的長發(fā)貼在程雪心滿是淚水的臉上,她的額頭已經(jīng)紅腫破皮,細(xì)密地滲著血跡,臉色如紙一樣的蒼白。
“姑母,我沒什么要解釋的,如果皇祖母和思柔問起我,替我說聲對不起?!?p> 程雪心說完,快步追到門口,貪戀的看了一眼慕云庭最后消失的方向,依著門框暈倒在地上。
幾個月后,朱顏館里飄起了入冬的第一場雪,半個時辰不到,就在屋頂?shù)孛嫔细采w了厚厚的一層白。
武安侯府的世安堂里,二夫人安美玉跪在地上向武安侯程景義和侯夫人趙氏哭求:
“父親,母親,這都幾個月了,王爺一直住在王府里,只留雪心一個人住在別院里,又不許任何人探望,這天寒地凍的,兒媳實在是擔(dān)憂,求父親去和王爺求個情,就讓兒媳去看望雪心一次,只一次就行?!?p> 二小姐程雪丹也跪在安美玉身旁哭,二老爺程頤默然站在一旁,他已經(jīng)去鳳吟街的王府求見了數(shù)次,卻連王府的門都沒能進(jìn)去。
大少爺程浩然披著一身雪從外面跑了進(jìn)來,聲音里帶著哭腔:
“父親,母親,王爺要娶景家大小姐為側(cè)妃,洛邑城里都傳開了?!?p> 安美玉聽完程浩然的話,驚得忘了哭泣,反應(yīng)過來后愈發(fā)淚如雨下,她爬到趙氏腿邊,拉著趙氏的衣角哀求:
“母親,您是有誥命在身的,求您給皇后娘娘或者太后娘娘求個情,讓兒媳去看看雪心吧,這樣子下去,她可怎么活啊?”
“糊涂東西,那個孽障若不是犯了大錯,王爺何至于如此對她,我們現(xiàn)在避禍都還來不及,你還要去自找麻煩?”
武安侯程景義怒斥安美玉后站起身,鐵青著面孔掃視了一圈屋子里的人,冷聲道:
“從今天起,誰都不許再提那個孽障,誰要是敢自作主張再去為她奔走,一律家法伺候?!?p> 程景義甩手離開了世安堂,侯夫人趙氏黑著臉把自己的衣角從安美玉手里拽出來,冷冷的說:
“她自己不爭氣,還差點兒累及家門,好在王爺沒怪罪我們,李家也沒嫌棄我們,你好好操持昱兒的婚事,別再丟我們侯府的臉面了?!?p> 趙氏扶著江嬤嬤的手也離開了,正廳里只剩下二房的一家四口。
安美玉和程雪丹哭作一團,大少爺程浩然急切的說:
“娘,我們再去求求長公主,她上次不是見你了嗎?大姐姐一定是在她府里出了什么事情,因為王爺就是那天撇下大姐姐回王府去住的。”
安美玉傷心的搖了搖頭,喃喃的說:
“沒用的,公主什么都不肯說,只說那天你大姐姐惹惱了王爺,具體什么原因她也不知道?!?p> 程浩然紅著眼圈扭頭就往外走,程頤站起身問程浩然干什么去,程浩然憤怒的說:
“提誰你們都說沒用,我找柳元杰去,他跟著王爺立下大功的時候,大姐姐和王爺還好的很,所以必然也是大姐姐默許了的,大姐姐對他有恩,我去找他,他天天都能見到陛下,想來見王爺一面也不難?!?p> “混賬,你給我站住。”
程頤話音未落,程浩然已經(jīng)跑出世安堂,他根本不理會程頤,徑自在大雪中跑遠(yuǎn)了。
柳元杰在宮中值守完已經(jīng)是亥時過半,出了宮門剛走不遠(yuǎn),就看見滿身是雪的程浩然站在他的馬車旁邊。
柳元杰和程浩然是認(rèn)識的,雖然因為楊柳兩家的恩怨,兩個人以前碰見的時候并沒有交談過,但是此刻,柳元杰一眼就從程浩然的眼神里明白他為什么等在這里了。
柳元杰邀請程浩然上了馬車,兩個人相對而坐,依然無話。
十四歲的程浩然肩寬身長,只是略顯稚嫩的面孔和眼睛里掩飾不住的焦灼顯示出他依然還是個孩子。
柳元杰吩咐車夫往鳳吟街的方向走,然后看著程浩然說:
“我?guī)状吻笠姡紱]能見到王爺,他這幾個月都沒有出過府門,連陛下的召見都拒絕了,我們今天只能是再去試一試?!?p> 程浩然點了點頭,有些難堪,但還是問柳元杰知不知道裕德皇帝為什么會把景大學(xué)士府的景嵐賜婚給慕云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