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正浩咧了咧嘴,終是沒有了下一句話。
隨后,他前去熱飯,紀安壈則扶著老人坐在了單人沙發(fā)上。
“小浩啊,他一直都是個好孩子。”
老人的眼里布滿了血絲,像是自言自語一般:“可是,這孩子實在太可憐了?!?p> 她心里一驚,正不知道該怎么回話時,老人卻又指了指前邊的墻壁,接著說:“你看吶,那都是小浩得過的獎?!?p> 紀安壈順著方向看去,墻壁上果然貼了些發(fā)舊的獎狀,大概都是些小學時候的三好學生、優(yōu)秀干部之類的。
她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只能微笑著,手緊張地攥著衣角,手心也滲出了汗。
但她的心里面其實很納悶,如果說徐正浩真是個好孩子的話,他又怎么會和那些混混搞在一起,還天天打架呢?
況且,他腳下的那一雙雙鞋子,可全然都是價值不菲的,顯然和現(xiàn)在所處的這個破地方,格格不入啊。
沒多久。
徐正浩終于掀了門簾走進來,“飯熱好了,可以過來吃了?!?p> 然后,他扶起老人進了里屋,一會兒才出來。
他為她盛了一碗飯,菜雖然只有兩盤,也簡單,可是味道卻很不錯。
“奶奶不吃嗎?”她問他。
徐正浩搖搖頭,“我奶奶身體不大好,下不了床太久。她也不太能走動,但每天總是堅持要為我做飯,怕我餓著了。”
他的聲音里,莫名有種悲傷。
紀安壈聽得心里頭很不是滋味,讓她有些惶然無措。
“收起你那同情的眼神,不需要你的可憐?!?p> 她聽出了他語氣中的諷刺,卻也不生氣,反而莫名地有些心疼起他來。
“你奶奶、她很愛你吧?!?p> 紀安壈不疾不徐地說,好似在閑聊,“那你天天在外面打架,她看到了不會很難過嗎?”
她的余光掃向徐正浩時,明顯看到他的身體震了一下。
他那雙寒冰樣的眼眸,緊緊地盯著她,冷冷地開口,“你不會懂的、也不會明白的?!?p> 這一下子,紀安壈著實被他給點燃了怒火,氣笑了:“你有病嗎?明明是你強行帶我來這個地方的,還要時不時地嘲諷我一頓,然后還什么都不講,就說我不懂?!?p> “那你他媽倒是講啊,你不講我怎么明白?我特么難道能是你肚子里的蛔蟲嗎?”
她很生氣!真的非常生氣!
聞言,徐正浩似乎是愣了下,最后低低地笑了起來,“所以,你想聽我的故事嗎?”
“愛講不講?!彼饸鉀_沖地嘟囔一句。
“聽了,可是要當我們徐家的媳婦?!?p> 紀安壈:“……那你還是閉嘴吧?!?p> 他笑了笑,眸色隨之暗了下來,緩緩開口,“在我五歲那年,我和我媽媽一起被趕出了徐家……”
回憶穿透了時光迎面襲來,那段痛苦的曾經(jīng)被驟然喚醒。
十二年前,徐正浩剛好五歲。
他只記得,那天晚上雷雨交加、電閃雷鳴,媽媽抱著他,雨水淌滿了他的衣服。
一整個晚上,媽媽都抱著他哭,說,爸爸不要我們了、爸爸不要我們了……
他那時也分不清,落在他臉上的,究竟是雨水,還是媽媽的淚水。
后來,他睡著了,醒來時就已經(jīng)躺在奶奶家的床上了。
奶奶家在一處簡陋破舊的小巷子里,這里都是低矮的平房,說得難聽點就是貧民窟。
自那一天起,他再也沒有見過媽媽,從此與奶奶相依為命。
奶奶靠以撿破爛回收東西來維系生計、供他讀書。
而他也格外的乖巧懂事、認真學習,拿了很多的獎狀,是個人人稱贊的好孩子。
他也問過奶奶,為什么媽媽從來都不來見他呢?
奶奶的眼里總是布滿了淚水,抱緊他,說,小浩,媽媽去一個很遙遠很遙遠的地方了。
那時候,他還小并不懂得什么叫很遙遠很遙遠的地方。
他想,他一定要好好讀書,賺很多很多的錢,然后去找媽媽。
但直到長大了些后,他才明白,所謂去了很遙遠很遙遠的地方,指的是媽媽……已經(jīng)不在了。
十三歲那年,徐家的人突然找上門來,要強行帶走他。
所有的真相,也終于在那一天才得以浮出了水面。
原來,他的媽媽是世人所憎恨的“小三”。
他媽媽是窮苦人家的孩子,雖讀的書少,但人長得很美,就夢想著能有一天嫁給有錢人。
后來如她所愿。
二十三歲時,她遇到了比她大十一歲的男人,也就是他的爸爸。
那個男人,已婚,還有個七歲的兒子。
可她一見鐘情,不顧后果地發(fā)生了一夜情。
同年,她懷孕了。
一年后,偷偷地生下了他。
當時,徐家是名門望族,最在乎家族的名譽。
所以,悄悄地把她給納進了徐家,顧名思義為小妾。
五年后的某天,正房趁著徐家的人不在,將他媽媽狠狠地羞辱了一頓,并連夜把他們一起趕出了家門。
因此,他媽媽瘋了,精神上受了很大的刺激,在帶他回奶奶家之后,不久便在房間里自縊了。
而徐家之所以會在八年后找上門來的原因。
全都是因為正房的兒子身體一直不太好,并且有越來越嚴重的趨向,后來請人算命,算命先生說是正房積的善德不夠。
所以,這才來接他回徐家。
但他的心里面憎恨徐家、對徐家沒有一丁點兒的感情,也不舍得離開奶奶。
他知道徐家這種名門望族,最好面子最注重家族名譽,所以從那一刻開始,他變得叛逆起來。
打架、同混混搞在一起,成了他的常態(tài)。
他的脾氣在一次次的打架中,也變得愈加的暴躁。
似乎他在血腥中,才可以找到真正的自我。
而徐家會為他處理所有打架后的事情,漸漸他在這片混混的地方名聲大噪,人稱為“浩哥”。
但回到家中,他仍是奶奶的好孩子。
……
聽完了徐正浩的故事后,紀安壈一時還沒能回過神來。
幾分憐憫,幾分感慨。
他輕笑了聲,看著她,認真地開口,“接下來,你想聽聽關(guān)于小女孩和音樂盒的故事嗎?”
她微愣:“什么?”
只見,他從老舊的柜子里,取出了一個小小的音樂盒。
音樂盒已經(jīng)有些生銹了,可輕輕一打開,還是能發(fā)出“叮叮叮”的清脆聲音,可見他收藏得一定很好。
“這……這是?”
紀安壈簡直是驚了,因為她在音樂盒的盒底,看到了自己名字的縮寫——JAL。
末尾,還刻有一個“壈”字。
難道這是巧合嗎?還是這個音樂盒真的與她有關(guān)?